曹益和村民们到达村口的时候,有侍卫悄悄来报段云时,“村子被团团围住了。”
段云时吩咐手下人不要轻举妄动,自己远远站在了人群后方,静观其变。
村口,十余个土匪骑马而立,虽衣着朴素破旧,但各个身材精壮、眼神犀利……为首的那个除外。
这个“例外”衣着光鲜但仅限于颜色,那式样早已过时,也不合身,他不似土匪,倒更像京城的落魄纨绔。
“交粮交粮!不交粮就拿人来抵!”
“落魄纨绔”大声吼着,他嘴巴略歪,上唇有道小疤,肥头大耳,三角眼,那俩黑眼珠子滴溜溜朝人群中的年轻姑娘们直转。
“哎哟!这不是太平寨的兄弟们吗?”曹益脸上百褶一展,开始了曹氏社交,他扫视了一圈马上之人,大多都是熟识的,最后目光停在了那“落魄纨绔”身上,“这位兄弟有些眼生……不知……”
“瞎了你的狗眼!”
“落魄纨绔”身边的一位小厮模样的站了出来,唾沫横飞,“这是咱新任寨主!”
“新任寨主?”曹益做苦思冥想状,“老夫倒不曾得知,敢问孙老债主何在?”
“我爹前日归天了!自此太平寨便是我孙霸天的地盘了!”这为叫孙霸天的“落魄纨绔”那理直气壮、志得意满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他仇人,不是他亲爹。
“这……”曹益一脸肃然,“老债主……”
孙霸天身后的土匪们也微垂了头,面露哀戚之色。
“少废话,粮食呢,给我拿出来!”孙霸天满面红光,很是急切。
“这……孙小寨主,上月我们刚收完第一波稻米之时就已将约定的数量运到了贵寨,都是经老债主清点过目的,如今怎的又要收粮了?”
“什么孙小寨主,叫孙寨主!”孙霸天恶意地拉了拉缰绳,身下的马儿前蹄猛地一抬,直直朝曹村长踢去。
幸得曹益身边的健壮后生眼疾手快,一把将曹村长往后一拉,这才幸免于难。
曹益惊魂未定,颤抖的手指着孙霸天,却说不出话来。
“交不出也行,那就让本寨主带几个年轻美貌的姑娘回去玩玩,我家那死老头儿管得严,老子都素了数月了,今日便开开荤!来人呐!”说着他便用马鞭朝角落那几个姑娘指了指,“那两个,还有这个,对对对对,这俩也都给我带走!”
他手下那个狗腿子率先领命前去拉人,而其余的土匪并没有动,各个面露难色。
见只有一人听命,孙霸天怒了,他马鞭一甩,朝着身后众土匪骂道:“怎么着?不听话?都活腻了吗?不下去抓人,老子回去就把你们姐妹都睡了!”
土匪们闻言又惊又怒又怕,他们下了马,极不情愿地朝那几个姑娘靠近。
被点到的姑娘们吓坏了,恐惧地抱成一团,村里几个健壮的村民上前几步将姑娘们护在身后,有几个已与孙霸天那个狗腿子拉扯了起来。
“愣着作甚,给我打!”孙霸天歪嘴吐出一口浓痰,朝那几个畏缩不前的土匪吼道。
“你们!你们……欺男霸女!”曹益气急,指着孙霸天破口大骂。
“嘿,我们是土匪,不欺男霸女还能作甚?”孙霸天乐了,晃悠着手中的马鞭,时不时甩一个鞭花,看着下面哀泣一片的姑娘们,三角眼精光乍现。
这时,身后传来马蹄声,马上之人自远处便朝这边喊着,“兄长,不可啊!”
孙霸天瞧清了来人,猛地又朝地上啐了一口,“真他娘的扫兴!”
来人一身干净的粗麻素服,在孙霸天后方勒停了马,急急跳下,朝曹益躬身一揖,“曹村长!”
曹益认出了来人,微微点头,面色微缓,“原是二公子。”
这位二公子回身朝着孙霸天劝道:“兄长,不可啊,今日父亲才出殡,你怎就穿着如斯,又行不义之事,父亲若是泉下有知……”
“呸!”不等二公子说完,孙霸天便不耐打断,“你个庶子,竟敢来教训我?别以为我不知,你早就觊觎这寨主之位了,可你也不瞧瞧自己是谁,有你那人尽可夫的母亲在,你到底是不是我阿爹的血脉还未可知!”
二公子孙应天长得确实与兄长一点也不像,确切地说是完全相反,略微瘦削的脸颊轮廓分明,一双杏眼尾部微挑,高鼻薄唇,即便面对如此羞辱,依旧保持着风度。
孙霸天最看不上庶弟这番姿态,特别是在他那死去的老子眼里,庶弟是宝,自己便是那臭气熏天的米田共。
他一个翻身下了马,抬脚踢开面前两个对着姑娘却不敢动作的土匪,伸手揪过一个姑娘就作势要扯人家衣衫。
“住手!”
偷溜出来旁观了好一阵的李沐尧看不下去了,她知段云时手下各个武艺高强,可等了半天都不见有动作,她努力忍着,生怕自己的鲁莽又似上次那般犯傻连累别人,可那咸猪手都碰到人家姑娘了,她实在忍不下去了!
土匪们停下手中动作,齐齐望向出声的方向。
只见一身着藕荷色衣裙的娇小女子从人群后方走了过来,村民们很自然地为她让开一条道。
素色衣衫并不能掩盖其倾城之貌,反倒更衬得她玉面桃腮,姿色天然。
孙霸天顿时色/欲熏心,满面红光,“哟,这是哪里来的小仙女啊,瞧着冰肌玉骨的,快让爷来摸上一摸。”他说着便朝李沐尧伸出了手。
眼看着就要够到李沐尧了,只听“嗖”的一声,孙霸天的动作突然停滞,随后整个人直直向后倒去。
一箭穿喉!
这一箭力道精妙,喉头刺入之处滴血未溅,饶是如此,离得如此之近的李沐尧还是吓得瘫软在地。
段云时穿过人群,走到了李沐尧身边轻柔将她扶起,护在身侧,感受到怀中人儿微微颤抖,他有些后悔没有早些结果了那土匪头子。
“寨主啊!”孙霸天头号狗腿凄厉尖叫,扫视人群,“谁!谁干的,给老子出来!”
他望向段云时,疯也似的吼道:“是不是你?”
附近的穆青一脚踹飞了那狗腿,默默在段云时身后归位,沉声道:“邕州之主在此,谁敢放肆!”
土匪们闻言吓得跪倒一片,村民们也被段云时外放的冷戾之气所震慑,纷纷下跪。
这数日间,段云时都是敛气凝神,人前更是鲜有言语,除了曹益一直对他保持着恭敬态度,不知内情的村民们因李沐尧之故便对他随意很多。
如今这些人才真正看到了权势的威压,看到了云泥之别,真切感受到了掌握生杀大权的恐怖。
段云时看向曹益,轻声道:“这些人随您处置吧,要留要杀只管吩咐穆青一声便是,便是要端了他们老巢,也使得。”
匍匐在地的曹益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太平寨平素与我们村交情还不错,我们每年供应粮食,他们便护我们周全,那些匪徒们大多做的也是劫富济贫之事。老夫常听闻这寨主大夫人因只有一个独子便骄纵过了头,才有如今模样,既然这人已死,便算了吧。”
“不怕他们过来寻仇?”段云时声音冷漠。
曹益纠结之间,就听太平寨二公子孙应天出声说道:“晚辈定当以性命相拦!”
“你这一条命能顶事?”段云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我……”孙应天脸色涨红,确实,他这条命在寨主大夫人眼里,微不足道。
这时,默不作声的几个精壮土匪纷纷转向孙应天,其中一个领头道:“二公子,我等愿追随二公子,拥公子为新任寨主!”
“是!是!我等皆愿,唯有二公子能够继承老寨主遗志,将太平寨发扬光大!”
“可是……大夫人她……”孙应天面露犹豫。
“你若亲手杀了老寨主夫人,我可助你平定山债余孽。”
段云时不再看孙应天,放下话后便拥着李沐尧往他们的房舍走去。
对于太平寨,他早已了如指掌,如今这般作为,便是在考验孙应天的能力和魄力,邕州匪帮无数,如太平寨这般劫富济贫的不在少数,只是苦于邕州荒芜,匪帮难以为继。
要扫除匪帮隐患,这一类的必定是以招安为上,只要推举于他有用之人,再许以利益,便能收为己用。
“好!我这便去!”孙应天似是下了决心,朝着远去的段云时大吼一声。
段云时唇角微松,朝穆青吩咐道:“随他一起去吧。”
“是!”
……
翌日一大早,李沐尧就起床梳洗了。
“怎不多睡一会儿?”
听到动静的段云时走进了内室,见李沐尧小脸苍白,眼下已有些阴影,不由担心起来。
这些时日他们共处一室,但段云时都是住在卧房外头的软塌上,昨日李沐尧受了惊吓,却坚持着帮曹益育种,忙到深夜才睡下。
夜间她一直噩梦不断,呓语连连,他亦是陪到很晚才睡。
早上穆青传信过来,说是孙应天已将老寨主夫人斩杀,如今寨中安顿,问段云时要不要去看看,顺便镇个场子。
段云时还在犹豫,就听李沐尧说道:“我要同你一起去太平寨!”
“昨日……你……不怕了?”段云时有些诧异。
“怕,可作为你的妻子,这种事以后并不会少见,即便怕惨了,也要面对不是吗?”
段云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沉默不语。
李沐尧不看他,继续道:“昨日之场面是我最不愿经历之事,我会尽一切努力,尽快帮你达成所愿,如此我也能早获自由,为此,我能忍。”
段云时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颤,心神俱动,倏地朝她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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