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是世子段云时心力交瘁的一天。
收到云城来信后,他便找到李沐尧说明了情况,邀她同回云城,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李沐尧拒绝态度之强硬,反应之激烈是他没有想到的。
好在,两人在气势暴涨即将触摸到吵架边缘之时,段云时及时缴械投了降。
段云时既喜又气。喜的自然是李沐尧吃醋了(xiangduole),气的是她竟然同意离开他,宁愿一个人待在此地开荒!
可即便再不情愿,他也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
临走前,他找崔显和穆青再三交代各种注意事项,直惹得崔显受不了,威胁说明日便是开工吉日方才罢休。
而穆青自然是敢怒不敢言的,他深知自己身上背的罪状多了去了,如今只要一个眼神不对,他绝对小命玩完。
“见世子妃如见我,明白?”
穆青点头。
“世子妃要是再伤一根汗毛,你给我提头来见!”
穆青再点头。
“每日她的动向都要传信于我,可不能忘了!”
穆青不住点头。
……
因着正好完成了最后一日的惩罚模式,李沐尧乐颠颠送走了段云时,原以为可以就此快乐开工造别院,却没想遇到了崔显这块绊脚石。
经崔显煞有介事地沐浴、焚香,大摆八卦阵后,他掐指一算,最近的开工吉时要三个月后。
李沐尧忍了,带他去温泉山头看宅院布置。
崔显:“此处不妥,阳气不足……此处煞气颇重,这树不得栽于此地……哎呀,不可,如此布局,易破财啊……”
李沐尧火冒三丈,“怎的哪里都有问题?你唬人的吧!”
崔显面色不改,卦盘往袖中一收,优哉游哉地坐下喝茶,
“世子妃自可不信,只是……唉……想当年,旖春阁的霜儿姑娘便是没听我的劝,房内那尊玉佛死也不肯移动,这不,原本拿钱为她赎身的恩客半道上坠马而亡了……还有那教坊的玉蝶姑娘,弹得一手好琴,不听我劝,非要选西市那间宅子,这不,一朝烫伤毁了双手,自此无法抚琴了……还有……”
李沐尧忍无可忍,“够了够了!三月后再开工,告诉你家世子,本世子妃去月食堡逍遥快活去了!”
崔显:……,娘咧!
……
月食堡,月影别庄。
李沐尧立于之前被劫时住过的三层小楼院门外,她抬头看着牌匾,上面四个大字飘逸潇洒,“原来叫月影别庄,倒甚是雅致!”
“哈哈哈,我说今日一早见到蜘蛛结网,原是贵客迎门啊!”
人还未到,先闻其声,这糯叽叽的声音必是花衍无疑了,可是,为何是“蜘蛛结网”?
月食堡匪首花衍一身绯色锦袍,长发全部束起,俨然一位玉面郎君,这姿容跟段云时比起来也分毫不差,只是更柔美一些。
“听闻公主驾到,世子妃这是受委屈了?”
“花匪首倒是消息灵通啊!”李沐尧也不恼,绕过他径直往里走。
“哈哈哈,与世子妃相关之事,花某自是格外关注的!”花衍正欲长袖一甩,才发现今日穿的是窄袖锦袍,手提到一般微滞了滞,尴尬放下了,环顾四周,幸而无人瞧见,他随即匆匆跟上李沐尧的步伐。
李沐尧轻车熟路地进了挂满书画珍品的正堂,见茶壶中有水,便不客气地自己倒了一杯。
“若是不渴,待我慢慢煮茶予你喝。”花衍轻笑着伸手拿过李沐尧手中的空杯,换了一套茶具,拿出手掌大的茶碗一字排开,坐下开始煮茶。
反正是也无聊,看美男煮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李沐尧欣然坐下,托腮观赏。
“真受委屈了?”
“不曾。”
花衍一脸失望。
“匪首莫要如此作态,这般花容月貌的可要黯然失色了。”李沐尧两眼微眯,不客气道。
“是吗?”花衍迅速恢复了正常表情,还不忘用空闲的那只受揉了揉脸颊。
李沐尧:啧啧!
“你来此地世子可知晓?”
“关他何事!”
“哈哈哈,看来是不知,若是知晓,本座定是见不到日思夜念的世子妃了。”
“你怕了?”
他提壶倒茶的手微顿,复又恢复正常,茶汤缓缓而出,澄澈碧绿,他又用竹镊从瓷瓶中夹起一朵干花放于茶碗中,干花遇水逐渐散开,俨然是一朵出水芙蓉。
“真好看!”李沐尧由衷赞叹。
“世子妃在本座心中便是这芙蓉,纤美出尘,傲霜而立,过目难忘。”
“匪首不必绞尽脑汁说这些赞美之词,我只不过是闲来无事来此讨些酒喝,顺便叨扰几日。”李沐尧轻啜一口茶,秀眉微皱,果然是好看不好喝!
“那是来对了,这邕州最闲之人便是本座了,走,杏花酒还剩最后两坛,前几日还得了一把上好的琴萧,配世子妃正合适。”花衍又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两人上了三楼高台,此刻风和日丽,纱幔轻舞,别有一番意境。
李沐尧拿起琴箫试了几个音,音色圆润轻柔,果真是上品。
“好吧,你既敢收留本世子妃,那便送你一曲!”
一曲《无羁》轻柔婉转,绵绵叠叠,似远在深山,又若入幽谷,直叫花衍听痴了去。
待乐曲终了,花衍仍旧一脸痴迷,意犹未尽的样子,过了片刻他才悠悠道:“唉,如此才情绝艳的女子,放眼这大丰朝也无人及我懂你,不当本匪首的压寨夫人,可惜了……”
“你怎知别人不懂我?”李沐尧失笑。
“世子定然不懂!”花衍神色郁郁,“虽也曾听闻世子善抚琴,但如今他雄心满怀,怕是再没了风雅。”
李沐尧闻言愣了一瞬,这花衍可真不简单,耳目不少,眼光也不错,倘若拥有段云时一般的世家宗族资源,未必不能成为一方豪雄。
“论风雅,世子却是不及匪首,”李沐尧姿态慵懒地随手拨弄了一下琴弦,随口道,“我这里还有一曲,定是你闻所未闻……”
花衍顿时眼眸晶亮、容光焕发,但看到李沐尧似笑非笑的脸之后,神色一暗,“看来世子妃是要讲条件了。”
“与花匪首这般聪明绝顶之人说话真是舒畅,新曲应有尽有,我有一提议,就看匪首愿不愿意了。”
花衍摸了摸他丝滑的墨发,“聪明不假,绝顶便罢了,什么条件,且说来听听呗。”
“月食堡地处邕州之北,土地荒芜,粮食匮乏,且有火山隐患,即便你上次从世子处收了黑风寨的地盘,依旧是杯水车薪,我可给匪首指一庄稳赚不赔的买卖。”
“愿闻其详。”花衍取出一小坛杏花酒,敛去了脸上的不羁之色。
“大丰朝水土丰美,唯独雍州之地荒地众多,实是因山脉阻隔了洛川与渭河,我有办法引水入邕,解决大部分荒地问题,我想……就从你月食堡地界开凿通道……”
“真可做到?”花衍精致无暇的脸上露出了与他气质不符的难以置信。
“信我便可。”
“那你要什么?”
“自然是归顺世子。”
花衍气笑,之后又是了然,他长叹一声,抓起酒壶直接张口灌入,一口饮罢又长叹一声,“唉……本座要你做压寨夫人,你却替世子来招安……呜呼悲哉,呜呼哀哉啊!”
李沐尧捂嘴轻笑,拿起琴箫,“行了,你可不亏,一曲《青花瓷》送给你,闭上嘴,怕你惊掉了下巴!”
……
另一边,段云时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云城,打听到公主情绪极其不稳定,仓促间只好故技重施——装病。
刚砸了满屋陈设的荣嫣公主听了穆南声泪俱下的禀报,眼中癫狂尽去,泪水瞬间噙满,“什么?他受伤了?”
穆南悲痛点头,“黑风寨那帮恶匪属实强悍,我们世子只是狩猎时不慎踏入了他们的地界,便一路追杀我等,世子的护卫折损殆尽,世子身上多处受伤,还中了箭,只差一寸便到要害了,如今想来都不寒而栗……”
“本宫要去看段郎!”
“不可啊公主!”穆南猛地一跪拦住公主,“世子说不愿心爱之人瞧见他如今的样子……”
“本宫不在乎!”
“公主,请给世子保留最后一点骄傲吧,公主……世子要是见到您伤心欲绝的样子,恐怕难以挺过去啊公主!”穆南匍匐在地,一拜再拜。
“我……”荣嫣公主停住了脚步,“段郎……呜呜呜……”
千方百计拖住了公主的段云时乖乖待在世子府“养伤”,可心情依旧郁郁。
其实自打穆青传信过来说李沐尧去了月食堡,他便待不住了,那该死的匪首花衍,是用什么魅力将他的世子妃勾去的,简直岂有此理。
他派了三拨人去月食堡传信,一波向李沐尧求助,说公主难缠,请她回来帮他解围;一波以付嬷嬷的名义嘘寒问暖,问李沐尧是否要回云城住几日;还有一波是邀请匪首花衍来云城一叙。
结果三波人去了,皆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这时,穆南突然来报,“禀世子,公主的护卫中有一人在打听世子妃的消息,恐有异常。”
段云时星眸渐亮,大喜道:“给我好好盯着,立马派人去月食堡传信,便说……便说公主护卫中恐有奸细,需世子妃前来分辨!”
“是!”穆南抹了把汗,匆匆出去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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