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阮是被饿醒的,她走出卧室,照例看到石桌上有一碗地瓜。

    奇怪的是,今天一共有三个碗被摆在石桌上。

    一碗地瓜、一碗水,还有一碗什么?

    安阮走近,发现碗里装了半碗谷粒。兽人世界的碗比较大,这里一碗顶安阮从前的两碗,所以这半碗杂粮饭煮出来应该够安阮吃两顿。

    因为怕被打,安阮昨天煮粥的时候只是加了一点米意思一下,女孩估摸着,石桌上的半碗谷粒是比她昨天实际用得要多。

    安阮看着碗里的谷粒,猜测这是男人替她规定好的今日的份量。

    安阮见过尤法收玉米,她于是猜测家里储存的粮食肯定不少,不过安阮也见过尤法吃东西,一口一个大地瓜,感觉多少都不够吃。

    安阮虽然只来几天,但早就发现不管早上、中午、晚上,男人只吃地瓜。

    她想如果昨天自己没有胆大地洗了米,男人今天肯定不会舀这半碗糙米出来。

    女孩也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负担,于是就将各种谷粒都放回去一些,最后只留下小半碗糙米饭。

    安阮虽然很馋白米饭,但还是告诉自己,喝点地瓜汤也是能过活的,虽然没有米汤好喝……

    安阮并不是那种娇气的女生。

    从前,她们村口有颗歪脖子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树种掉进了石头堆里,天长日久的,小树苗长大了,但长得非常丑陋。

    它不像别的树似的停直,它是扭曲的;它也没有那么粗壮,它长了很久也没有手腕粗;它还没什么用,村里人都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树,于是就叫它“树”。

    安阮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只有姑姑支持她上大学。

    那时候她特意领了女孩去村口看“树”,“你看它,活得多么艰难,可又多么努力。”

    姑姑离开时特意安慰女孩——到了大学努力读书,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就想想“树”。

    安阮不是她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也不是第一个女大学生,不过村头村尾,没有人不知道安阮,也没有人不夸她。

    直到大学开始,安阮都一直生活在村里,上的也是村子里的学校。

    她和奶奶相依为命,是大家口中的留守儿童。

    安阮的父亲姓安,母亲姓阮,她于是就叫安阮。

    父母离异后,父亲续娶、母亲改嫁,母亲不想要她,法院于是将她判给了父亲。

    继母看见觉得安阮心堵,她于是又被扔到乡下。

    父亲和奶奶说好,一个月会寄五百块的生活费回来。

    但是父亲总是有些理由,比如说工资延期发放了、比如说弟弟比她更着急钱、比如说工厂最近效益不好。

    女孩每月的生活费只要五百块,可父亲有时候是推迟,有时候则直接不给。

    每到这个时候奶奶就开始骂,对着安阮骂她父亲和母亲,对着村里的人骂安阮,每每这时,女孩就站在一边不吭声。

    安阮从小到大,从不挑嘴,一贯是奶奶煮什么就吃什么,这个习惯也一直延续到大学。

    一个宿舍的同学出去团建时只有安阮不点菜,下铺的同学把菜单递给她点,可她看着菜名压根一点主意都没有,看了半天也只选出一道炒土豆丝。

    那次团建,炒土豆丝只有安阮动了筷子,安阮觉得很尴尬,她于是吃了很多炒土豆丝,心想以后再也不要点菜了。

    当然,也没什么以后,那次团建是她大学四年里参加过的唯一一次团建。

    想到这里,安阮忽然愣了一下。

    她搞不清楚自己昨天哪来的勇气主动洗了米,不怕尤法打人吗?

    但她却实是洗了。

    安阮猜测自己当时的心情,可能是在赌吧。

    如果尤法接受不了她乱动食物就肯定要打她,但现实是她没有挨打,这正说明她是可以动家里的食物的。

    想到这里,安阮嘴里咽了咽口水。

    卧室里有半框苹果,她真的好想吃一个。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连最平凡的苹果都成了奢侈品。

    卧室里放了很多米,但是却只有小半筐苹果……

    安阮心里拿不定注意,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拿苹果。

    女孩想等她和尤法的关系更好时再询问他能不能吃,现在趁尤法不在家就洗来吃,就和个小偷似的。

    一想到昨天喝粥时的尴尬……安阮绝不要再经历一次。

    女孩仍旧是用打火石点了火,粥往上噗的时候,安阮忽然想到男人,他会不会回家吃饭?

    安阮拿不定主意,但她还是往火堆边塞了一个地瓜。

    她想到男人的样子,心想如果他回来了至少可以垫一下肚子,如果他没有回来,那就自己晚上吃掉。

    男人中午没有回来,安阮看着那个已经冷掉的地瓜,起身将剩下的一点米倒回了米筐。

    女孩和地上软掉的烤地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阮忽然打了一个饱嗝。

    一想到晚上只有地瓜,安阮的心情有些差劲。

    女孩从前和奶奶一块住,奶奶虽然脾气急,但到了饭点还是该煮白饭煮白饭,该下面条下面条。

    安阮并没有受过饥饿的滋味。

    地瓜虽然也能当主食,但以安阮的饮食习惯并不能很好地适应一天三顿都吃地瓜。

    以前奶奶煮地瓜粥都只在早晨或者晚上,中午是一定吃白米饭加炒菜的。

    安阮看着这个家徒四壁的家,她忽然很想奶奶。

    她想到,现在她的灵魂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在原来的世界,也会有另外一个灵魂代替她吗?

    还是说,她已经死了呢……

    尤法回家的时候,处处一点光亮都没有,很快就要下雨,所以今晚连月亮都几乎看不到。

    男人摸着黑,步履沉重地回了家。

    家里没有灯,等尤法点着油芯的时候发现女孩已经熟睡了。

    尤法今天回来前,特意忍着饿去了趟溪边。

    他心中满怀期待,所以发现安阮已经睡着了便有些失望。

    只是男人的脑子还是清楚,那么多稻谷都要割,等他完成的时候夜都深了,她怎么还会醒着?

    尤法于是拿了油芯出去,现在最要紧的是填饱肚子。

    最简单的食物当然是烤地瓜,其实地瓜生吃也可以,但是鉴于今天很晚了,而且烤热食物需要时间,尤法决定就生吃几个生地瓜。

    他拿了两个地瓜,洗干净了坐在木墩上正准备吃,却看见烧完的柴火旁有几个奇怪的东西,男人捡起一看,是一个冷塌塌的地瓜。

    地瓜已经被烤熟了,但是又冷掉,所以现在就变成冷塌塌的。

    男人放下手中的生地瓜,数了数,地上有三个冷掉的烤地瓜。

    尤法的眼里忽然有某种一闪而过光芒,男人紧接着发现铁锅被木盖盖着,他于是打开一开,原来锅里还剩了不少米汤。

    虽然米汤已经冷了,而且里面的米粒一双手都数得过来,可是男人还是觉得十分高兴,比他去溪边检查鱼篓的时候都高兴。

    尤法吃完了所有冷掉的烤地瓜,喝完了所有冷掉的米汤,然后他吹灭了油芯,摸着黑进了卧室。

    …………

    尤法满身热汗,他听着女孩浅浅的呼吸,不自觉地吻了一下她的唇。

    安阮第二日一早醒来的时候正被男人扶着坐在盆中擦拭身体,她觉得有些冷,这才发觉外面正在下雨。

    一回生、两回熟,尤法替她洗得很快,没一会便将女孩抱回了兽皮床上。

    安阮将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她看着男人抱着木盆离开的背影,有一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这样生活了许多年。

    安阮醒时猜想男人应该已经出去了,所以当她掀开帘子,看着正在编草鞋的男人时便有些痴愣。

    尤法察觉女孩醒了便停下了手里的活,他拿着碗去卧室舀出了小半碗的小米,“你喜欢吃这个吗?”

    安阮看着男人的比划动作,点了点头。

    她心里有些惊喜,因为尤法舀了很多米。

    她还在心里祈祷,希望尤法不要加地瓜一块煮。

    尤法于是开始洗米、生火、煮粥。

    石洞上的天窗这时候变成了一个雨帘,原先烧火做饭的地方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塘,安阮觉得有些好玩。

    尤法当然观察到了笑得傻傻的女孩,他不动声色地查看了一下石槽里的两条活鱼,他想等安阮吃完早饭再告诉她,男人想象女孩知道后一定会非常开心。

    小米粥很快就煮好,尤法只煮了一小碗,最后都盛了出来给安阮吃。

    既然他给了,安阮就吃。

    小米粥的味道不错,而她又饿,所以不一会就吃了个精光。

    尤法看着被吃得光光的小碗,心里非常高兴。

    到现在,他已经十分清楚安阮的胃口,他心中有数,能一下子就将她喂饱。

    女孩砸吧着嘴,回味着嘴里的米香,尤法就在一边编草鞋,时不时瞥两眼。

    安阮吃完饭后便无所事事,一般这个时候她会回床上躺着,或者随便发会呆。

    不过今天男人在家,她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表现地太懒惰。

    女孩猜测是因为下雨男人才没有外出,而一想到男人今天要在家里待一整天,安阮就开始脚趾抠地。

    尤法看出女孩傻傻地杵在原地似乎有点不自然,不过他也不知道让她干点什么好。

    午饭还有一段时间,至于弄脏的兽皮,他已经一大早去溪边清洗过了。

    所以他索性不管女孩,随她想干什么,自己则专心做草鞋。

    就安阮睡回笼觉的那段时间,尤法已经搓了不少草绳出来,现在够他编好一阵了。

    安阮纠结半天,最后搬了个木墩子坐到男人身边,专心致致地看他编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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