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汤煮好之前安阮就闻到香味了,她虽然没有两个鼻子,但不至于连溢满屋子的鱼肉香味都闻不到。
早在尤法进卧房前,安阮就自己穿好了兽皮。
她虽然想不通,但饭还是要照常吃的。
尤法看着女孩身上松松垮垮的兽皮,决定趁雨天替她赶制一套新的、贴身的兽皮衣。
雨天是松动田垄的最佳时机,这场雨示意着天气即将转凉,而尤法在往年时就会赶在这时候种下一茬耐寒的蔬菜。
尤法虽然勤劳,但食量也大,冬天若没有蔬菜收获、而光吃米饭,家里的存粮是无法坚持到来年春天的。
虽然时间紧、任务急,但尤法还是决定抽出一段时间陪陪安阮。
尤法觉得自己也必须开始教安阮说话,因为两人不能一直这么比划着表达自己的意思。
于是,男人便决定等雨势小些再外出,这段时间他就陪着女孩,多和她增进感情。
安阮以为就是简单的吃饭,她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不料男人端着一碗鱼汤,一直在重复某两个音节,但就是不给她。
安阮有些疑惑,犹豫一会后便学起了男人的发音,“鱼汤?”
她这么说。
安阮当然不知道自己说的是鱼汤,只是尤法怎么说、她就怎么说,鹦鹉学舌而已。
不过女孩也大概猜到男人这是在教自己说话,至于含义嘛……她觉得可能是鱼肉、鱼汤之类。
尤法点了点头,不过他又重复了一遍,“鱼汤。”
安阮于是也跟着读了一遍,“鱼汤。”
这一次多了几分肯定,基本上已经算标准了。
尤法于是就没有再逼她,而是直接将碗递给了女孩,并嘱咐了一句,“烫的。”
安阮起初当然不懂男人的意思,不过见他在递过来后仍是不放心,甚至给自己端来一个矮木桌放汤碗,并多次示意先把汤吹凉再喝,安阮于是大概猜出那两个字的意思是‘小心烫手、烫嘴’。
安阮的猫舌头的确怕烫,她在喝汤前明明已经吹了好几下,可在入口后还是烫着了舌头。
女孩于是吐着舌头感叹,“烫死了!”
她知道男人无法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只打算自己小小地吐槽一下。
可在女孩感叹之后,男人竟然学着她的音调也说了一个“烫死了”。
安阮憋着笑,差点憋出内伤。
优美的华国土话被男人的嘴添上了一股异国情调。
尤法说得很认真,看他的样子,就好像他说的是松露或是鹅肝之类的东西,总之感觉十分郑重。
而尤法的想法其实非常简单,他也开始学习东部语言总比安阮一个人学习西部语言强。
就好像开凿孔洞似的,两头一块动工总比一边单挖要强。
尤法想,等他们“挖”到孔洞的中部相遇,那时候不管是要去东边还是西边一定都事倍功半。
女孩喝着鱼汤,时不时就吐出舌头说一句“烫死了”。
她说一句,尤法就跟一句,根据女孩的动作,男人也能猜出她在表达鱼汤很烫嘴,把舌头都烫红了。
安阮喝着鱼汤,尤法却在一边啃地瓜。
尤法的鱼篓里虽然抓到了鱼,但只有两条手指一般大的鱼。
平时碰到这种小鱼苗,男人肯定会放走,然而昨晚他想到女孩两片地瓜一塞就饱的饭量,还是给带了回来。
手指粗的小鱼掐头去尾、再摘掉内脏后压根没有多少肉。
这点肉,给安阮吃其实也少,不过尤法熬鱼汤的时候还往里面加了些糙米,所以安阮喝完鱼汤还能吃小半碗鱼肉粥。
这样的午餐对安阮来说,已经是顶饱的一顿。
安阮吃得美,但是她当然也注意到,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鱼汤。
安阮不相信这是因为男人提前吃过了,她想男人应该是故意把鱼汤都留给她喝,或许连鱼都是特地为她抓的。
想到这里,女孩不觉红了眼眶。
安阮的生命以穿越为分割点,在前者,安姑姑就像是明亮的烛火,一直在照亮她的前方;而后者,兽人尤法却像热烈的柴火,时刻温暖着她的生活。
烛火虽然带来希望,然而她从前,心向光明而身处黑暗;柴火带来温度,可是现在,她虽身处光明却不知远方在哪。
女孩放下碗,猛地抱住了男人。
安阮什么都没说,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男人砰砰的心跳,她逐渐认清了自己的心。
尤法感到有些意外,看着女孩难过的样子,他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男人于是揉着女孩的脑袋,“烫到舌头了?”
安阮搂着男人的脖颈,她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缓缓开口。
她的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听起来要哭了。
尤法非常困惑,他于是复述了一遍,“我、喜、欢、你?”
女孩被逗笑了,她狠狠地点着头,“这是你说的,可不能骗我。”
见男人面相疑惑,安阮于是又说了一遍,这次非常郑重,“我、喜、欢、你。”
男人撸了一把女孩的尾巴,“我、喜、欢、你。”
安阮笑了,弯弯的眼睛还有眉毛都笑了起来,她一直在点头,“你既然说喜欢我了,那就不能骗我,要一直对我好才行!”
女孩搂着尤法的脖颈,说了好长一串,这下尤法就复述不出来了。
但他又把之前那四个字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安阮有点摸不着他到底懂没懂话里的意思,因为男人看起来非常认真。
她看着男人大大的、棕色的眼睛,似是告诫自己,又好像是宣誓,她又一次认认真真地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尤法当然没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事实上他完全弄错了,尤法以为,这就是安阮的名字,或者是小名?
当然,他知道这四个字对安阮来说格外重要,否则她也不会哭。
男人于是努力地重复,想牢牢记住。
如果尤法知道这是女孩在对他表白,那他肯定做不到和现在似的严肃认真,他一定一早就抱着女孩进了卧室。
尤法搂着女孩的腰,他将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尤法。”
他如此说道。
安阮摸着男人粗糙的脸,“尤法。”
她重复了一遍。
她一时间搞不清楚这两个音节究竟是“你好”,还是“吃了”,还是“我爱你”……
可能是因为自己说了情话的原因,她觉得男人也在说情话。
当然,女孩还是十分聪明的,从尤法的肢体语言,她猜出这两个音代表了他的名字。
女孩于是指了指男人,“尤法?”
尤法点点头,此刻安阮正坐在男人的腿上,她于是又说了一遍,“尤法。”
尤法非常高兴,他喜欢女孩念他的名字。
安阮正准备告诉尤法自己的名字,这时候,木门被推开了,“尤法,你家还有胡萝卜的种子吗?借一包。”
朋友直接五大三粗地推开了木门,他看到了炊烟,所以知道尤法在家。
朋友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站在门口,细雨打在他身上,朋友面上稍稍有些惊呆。
安阮第一次看见生人,而且对方看起来似乎不是个善茬。
安阮于是吓了一跳,几乎是反射性地,女孩使劲地往男人怀里钻。
尤法看出小猫怕生,于是将她抱进了卧房。
“有的,”男人从卧房拿出一袋种子走了出来,“昨天多谢你帮忙,否则我一个人肯定收不完。”
朋友大概客气了一下,他接过种子,但是果然还是不想走。
“尤法,她是……”
男人斟酌了一下,他本来想回“她是我买来的女兽人”,不过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她是我的伴侣。”
伴侣意味着平等还有互相承认,尤法说安阮是他的伴侣,等于说他承认了安阮,而安阮也承认了他。
朋友的嘴于是咧得很开,看起来比自己找到伴侣还要高兴。
“尤法,你难得想通,我还以为你要单干一辈子呢。”
他又拍了拍尤法的肩膀,“这两天正好下雨,你也就不用那么难熬了!”
朋友心领神会地笑了一下,狼族兽人的眼力都很好,他进门的第一眼就将两人如胶似漆的样子尽收眼底。
朋友说着也已经出了门,他倒也不是那种喜欢打探隐私的人,只是纯纯觉得震惊,兽人嘛,谁还没点好奇心。
尤法倒是没有介意朋友的打趣,因为他从前也这么打趣过他。
西部的兽人部落是粗狂而原始的,男人间的荤话只多不少。
尤法目送着朋友离开,他想到朋友的家庭,心里忽然觉得也许可以带着安阮去朋友家拜访。
安阮和别的女兽人不一样,她是被兽人贩子从东部贩卖过来的,尤法考虑,安阮来了西部难免觉得不适应。
再说这场雨也下不了两天,雨后尤法就会更忙,那时候安阮就只能自己待在家里。
岩水狼族的风气很好,男人倒不担心女孩的安全,他只是怕她无聊。
男人心想,雌性们总能更理解对方,如果安阮能和朋友的伴侣成为好朋友,那也能开解她不少,让她尽快适应西部的生活。
再说,朋友的伴侣是一名非常优秀的雌性,跟着她,安阮应该能学会不少有用的生活技能。
就这样,尤法在心里将这件事提上了日程,当然这也说明女孩的全新兽皮衣要加紧制作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