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安泪眼朦胧的扭头一瞥,立马摆出了叶问咏春拳的架势。

    江沐一近身就被一拳捣在下巴上,赶忙一把扣住宋安安双手,侧头问顾瑶:“她喝了多少?”

    “别碰我!别碰我……”宋安安使劲儿挣扎。

    江沐眉头皱了皱:“好好的又谁惹你了?怎么隔几天就使小性子,以前还觉得你挺懂事的,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宋安安牛眼一瞪。

    “……没想到还真挺懂事的。”江沐乖巧的摇摇尾巴退出战斗。

    “放开我!”宋安安暴跳如雷,一不小心瞥见不远处横竖躺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胖子,脸部已经是黑紫色,五官都看不清。

    这惊悚的一幕顿时把她吓焉了,“哎哟”一声削尖脑袋直往江沐怀里钻。

    江沐喜上眉梢,一手搂住宋安安,一手打了个响指,五个身影由空旷的大厅四周极速闪到一旁站定,接到命令后又即刻散开。

    事情并不乐观,被耶格干掉的两个倒霉蛋都是有背景的人物,恐怕私了不掉。

    耶格现在还静静躺在废墟里,没死的话就要拘留待审,死者家属家大业大的,普通精神鉴定诊断肯定糊弄不过去,不能交给司法部门处理,问题有些棘手。

    约莫等了十来分钟,异能组第一批精锐就比警方捷足先登了,在大厅内外一字排开。

    宋安安和顾瑶并不知道耶格出事,在一片兵荒马乱中被急慌慌安排人手先送回学校。

    走的时候江沐脱不开身,只扭头远远对她喊了声:“回头找你。”说完歪头帅气的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宋安安声嘶力竭的回应:“滚!”

    **

    回去的路上姐妹俩都没说话,哭也哭累了。顾瑶在后座硬贴着宋安安坐,像只快冻死的小猫一样,却丝毫换不得宋安安半点怜惜。

    坦白了说,宋安安现在恨顾瑶胜过江沐,原因很复杂,其中一条大概是因为顾瑶跟她更亲密,她觉得全世界背叛她都不稀奇,除了她妹妹。

    而对于江沐,这个幼稚又冷血的家伙,从一开始宋安安心里就没底。她甚至早就想过,要是哪天真碰上小三,大不了也就变回一个人过。

    但真到了这一步的时候,还是承受不来。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实际上要么你永远光着脚,要么穿上了就不要脱。千万别穿上后走两步被迫脱下来,那种耻辱感是一直光着脚的人难以体会的。

    尤其还是被自己妹妹亲手抢了鞋。

    **

    顾瑶心里更是天翻地覆,她除了觉得对不起宋安安之外,更是觉得没脸见耶格。

    刚刚耶格得知事情扭头就冲出去的时候,她都没脸拦一下或是吱一声,怕是也没机会了。

    顾瑶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父母早早撇下她不管,初恋拉着她姐姐的手幸福的在一起,而她除了口吃病什么都没有。

    却没发现,由于自卑导致的口吃,已经在一个人温暖坚实的守护中,渐渐恢复了。

    而在她终于猛然醒悟幸福已经降临时,那个人又被她彻底击垮了。

    以后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任由她蛮横无理撒泼胡闹,都只是揉揉她的脑袋,破坏掉她发型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以后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不能看她受一丁点委屈,被人欺负就玩命给她讨回公道,变着法儿让她讨点小便宜瞎乐呵了。

    以后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容许她把所有的爱慕与幻想都捧给另一个人,还强作镇定的说我爱你跟你无关了。

    以前,宋安安老跟她念叨,说江沐要赶上耶格一半靠谱,她做梦都能笑醒。

    顾瑶一直觉得她这是在得瑟,就是没细想过,人家耶格要地位有地位,要能力有能力,行事低调从不炫耀。

    不会像江沐那样轮番换着跑车,穿着fendi踩着i,孔雀开屏似得到处引起尖叫,消失一天就得担心她还会不会回到自己身边。

    换做耶格,就是消失一年也顶多是死掉了,完全不用担心被哪个妞给勾搭走。

    耶格能给的成熟稳重和安全感,江沐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给宋安安。人家凭什么跟你一个小结巴耗着呢?凭什么戴你给的绿帽子呢?

    顾瑶想着想着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掉,觉得自己总是这么缺根筋,莽撞又无理的伤害真正爱自己的人,这烂脾气臭性格别说耶格江沐了,塞给路边扫马路的都得被拒签。

    一路哭着把宋安安送到宿舍楼下,顾瑶才一个人抽抽噎噎的回自己宿舍。

    之后一连三五天,连老大都不接她电话,估计哭成烂桃子眼的宋安安回去肯定没瞒住事情。

    顾瑶也觉得自己活该,只能独自缩在宿舍,盯着手机屏幕上耶格俩字啪嗒啪嗒掉眼泪,打心眼里还没皮没脸的指望它响起来。

    直到两天后的周六早上七点不到,手机终于不负所望的响起来了。

    哭到半夜才睡着的顾瑶被吵醒后,先是皱皱眉,回过神立刻跟打鸡血一样起身飞快翻出手机,名字都没看就接听起来:“喂!”

    “瑶瑶啊!”

    这嗓音既熟悉又有些陌生了,顾瑶愣了两三秒才想起来,有些失望的说:“二叔啊,早啊,有事儿找我吗?”

    “奶奶早上买菜路口中风了!瑶瑶啊,你快请个假回去照应一下,叔叔在国外一时半会儿赶不回去!”

    一盆冷水哐当砸下,从头顶凉到脚底。

    顾瑶茫茫然说知道了,挂掉电话蓬头垢面在床上放空半分钟,然后跟女侠似得翻身下床,抖着手飞快套起衣服鞋子,牙不刷脸不洗就奔出宿舍。

    她没感觉特别难受,去车站的路上还给辅导员请了假,可浑身却一直在抖,买车票的时候别人看她模样还让她插队了。

    三小时的长途车格外漫长,她心想是不是自己太无耻,所以奶奶替她受天谴了,如果说耶格和姐姐都不要她了,她可能会很难过,难过很久很久。

    但如果奶奶也不要她了的话,她可能就不会了,不知道怎么办,活不下去了。

    **

    顾瑶没出世爷爷就没了,奶奶就两个儿子,爸爸和妈妈意外离世,叔叔在国外,所以奶奶这边没有别的直系亲属。

    顾瑶赶到医院的时候,还是妈妈这边的姨娘带她帮忙照顾奶奶的。

    押金都是几个姨娘凑的,加上抢救用药重症病房的费用一共一万多。

    顾瑶表情呆滞的结果单子,说叔叔回来就拿给她们。

    虽然那个叔叔借奶奶有退休金为由,从没给家里打过钱,根本没什么好指望的,但她又没法说出自己能承担这笔数目。以前老跟奶奶抱怨叔叔不孝,如今才发现自己比他也好不到哪去,或者说没能力尽孝。

    姨娘们看她小小年纪孤苦伶仃,都红着眼圈让她先别惦记这事。顾瑶只能懂事的让她们回去忙工作,自己留下陪护奶奶。

    姨娘们6续走后,奶奶还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不能探视。

    顾瑶站在病房外,压抑的恐惧与无助几乎快要崩塌,她掏出手机熟练的按到耶格的号码,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往下掉。

    心里在咆哮:哭有什么用!哭有什么用!顾瑶就你这条件有资格软弱吗?你凭什么脾气大啊?

    最终,她咬破了嘴唇都还是没敢拨出去。顺着墙壁缓缓蹲下去,僵了半晌,拿起电话,拨给了宋安安。

    铃响了不到两秒,就被挂断了。

    再打,

    再挂。

    而后是关机。

    顾瑶麻木的蹲在原地,哆嗦着给宋安安发去了一条短信:姐,我奶奶病了,为什么遭报应的不是我?

    没有回应。

    不知呆了多久,护士递来新单子:“去续钱,拿药。”

    顾瑶接过来,1277块5。月末了,她生活费还剩三百多。

    连自尊都没资格要,掏手机,拨出耶格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可没人接听,但没又被挂断,所以还有希望。连续着第三次拨出电话,接通了,对方声音很陌生。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

    顾瑶稳住嗓音急切的说:“你、你好,我是顾瑶,耶格……”

    “我是耶格同事,阿奈。她目前不方便接听。”

    顾瑶:“她在干什么?”

    阿奈扭头看看病床上耶格苍白的睡颜,叹声道:“在出任务,占时回不来,等回来了,让她给你回电话吧。”

    顾瑶捏紧拳头,良久:“知道了。”

    挂断后,顾瑶有些发懵,捏着手里的单子一遍遍看着上面的数字,看到都快不认识,护士就过来催缴费了。

    顾瑶微微颤抖着再次举起手机,将通讯录上上下下翻了三五遍,最终,指尖一定:江沐。

    这次电话接通得很快,对方声音淡然而沉稳:“喂。”

    “我是顾瑶。”

    对面顿了片刻:“有事吗?”

    “你……能不能借我……借我两千块钱”顾瑶死死捏紧拳头,又觉得肯定不够,打都打了,于是又接着说:“最好能再多点。”

    对面这次顿了很久,安静得顾瑶快要绝望的挂断电话,才再次听到江沐冷漠的嗓音:“你账户号多少,如果不清楚具体需要的数目,就告诉我要做什么事情。”

    “我奶奶中风……呃……脑溢血……”顾瑶牙齿打颤的急急叙述。

    江沐在电话那头眼神一闪,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一连一个多星期,宋安安都不接电话,去学校找她就疯狂抗拒,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

    江沐一方面莫名其妙又有些恼火,一方面正想找机会缓和关系。这次顾瑶需要用钱,居然来找自己,就猜想一定是宋安安掰不开脸,才让顾瑶出口的,不然她怎么会有自己电话呢。

    想到这里,江沐喜上眉梢:“不要担心,妹妹你在哪家医院?我去帮你们吧。”江大人立刻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顾瑶以为这个“你们”说的是她和她奶奶,也没想过江沐以为宋安安也在这里,就没有推脱的报了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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