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上猛被一敲,沐容刚一抬头又被一敲,瑞王淡睇着她:“又在想什么?皇兄哪是贪图美色的人?”又打量她一会儿,“……你也别瞎想本王的意思,不过是她在我王府也有四五年了,送进宫总得帮她打点着。(小说文学网)”

    “……哦。”合着这么简单,沐容略感失望,屈膝一福,“奴婢告退。”

    成舒殿里沉寂到了死寂。除了冯敬德,目下没人知道方才皇帝去了哪、见了什么人,又出了什么事。

    皇帝看上去也是如常的,一本本地看着折子、一本本地批过去,只是在放下册子或是搁笔间,带了些许不同寻常的烦躁。

    就连沐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冯敬德思量再三,让沐容和十雨到近前服侍着去。一个是皇帝看重的人、一个是瑞王刚送进来不久的,总比旁人在前头安全些。

    沐容觉得……倍感压抑……

    晚膳时照常传了膳,皇帝却是未用几口,猛一击案起坐离开。四下的宫人都是一惊,忙要提步跟上,冯敬德却仍是挥手示意众人留下,独自跟了去。

    必然出事了。

    沐容、十雨与龄兮、文俞聚在一起,皆想分析出个所以然来——不仅是好奇,更是因为若因弄不明白而触了霉头,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干分析又难有进展……

    托腮琢磨半天,十雨瞧了瞧三人,黛眉微微蹙起:“必定是后宫的事。”

    龄兮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在王府的时候听殿下说过,赶上逢年过节,朝中谁也不敢惹不痛快,天大的事也要压到年后再说;加上今日也没听说哪位大人进宫禀过事、陛下更没急召谁来议事,就只能是后宫了。”

    分析得挺有调理,三人皆点了点头。

    后宫出了让皇帝心绪不宁的大事,能是什么事?

    宠妃被投毒了?

    高位嫔妃掐架了?

    哪个嫔妃想不开自尽了?

    沐容满脑子的宫斗戏码,想来想去又觉得哪个都对不上号——这些个事若出在新年之际确实晦气,但不至于让皇帝这般闷闷不乐。

    看来是只能等冯敬德说了,可这都一下午了,冯敬德也还没找到机会跟他们交个底。

    轻声叹息,最后的收尾也不过是龄兮自我安慰般地说:“罢了,陛下总也不是赏罚不分的人,咱们小心着就是了,也不必太紧张。”

    没法子,这个年估计是难过安稳了。

    仍是各自守着,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会回成舒殿来。再过一刻就要轮值,沐容心说今晚必须闷头睡个好觉,明天除夕宫宴肯定是忙死的节奏。

    终于换班了……

    但……沐容没能踏进自己的房门就被宦官拦下了。

    “沐姑娘,娜尔公主学着汉语,有不明白的地方,传译官已出宫了,只能请您去一趟。”

    “……”沐容磨牙中:这孩子这么追求上进刻苦学习干什么啊?

    语言学习不能急于一时啊公主殿下您慢慢来……

    不乐意归不乐意,该去还得去。

    随着那宦官走在漆黑的宫道上,打着宫灯也看得不是很清楚。绕过长秋宫,到了娜尔的住处,果然是灯火通明,娜尔端坐案前正写着字,一见沐容便迎了过来,亲昵地一唤:“沐姐姐。”

    嗯,乖孩子有礼貌;嗯,爱学习非常好;嗯,但你不让我睡觉我还是很怨念……

    娜尔小跑着取了字帖过来递给她,表示上面有两个字不知道笔画顺序。

    沐容接到手中一看:饕餮……

    卧槽?教你中文的传译官有人性吗?!他是不是刚失恋了在报复社会玩啊?!

    饕餮?!对个初学者太难了好么!!!她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都没想过要学会写这俩字好么!!!

    沐容把字帖一拍,目露凶光:“等着,姐姐明天给你把传译官收拾了。”

    娜尔无辜地眨眨眼:“whats wrong”

    肿么了?

    沐容淡定地告诉她:“别闹了,这俩字你这辈子不一定能用上一回……”

    其实想很邪恶地接一句:姐姐教你写‘貔貅’吧!

    好吧,虽然娜尔打乱了她原本想好好睡一觉的计划,不过也算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把她请了来,就吩咐人端了各样的点心来吃,外加双手拉着她的手甜甜地说了一句:“很抱歉让姐姐这么晚来一趟,姐姐你今晚住在这里好了。”

    沐容都快被她的小模样萌哭了,却还是只能很无奈地回一句:“明天是新年,姐姐会很忙,从这里赶回成舒殿太远了。”

    有点类似于在现代时哄堂妹:乖啊姐姐明天还要上班,从这里坐地铁赶过去来不及啊么么哒。

    娜尔撅了撅嘴,拽着她走到一个宦官面前:“那姐姐你让他去禀陛下,就说姐姐今晚留下陪我啦,明天晚点过去。”

    宦官茫然地看着沐容,完全听不懂娜尔的话。

    沐容有点挣扎:倒也……不是不行,但是……陛下今天心情不好。

    看沐容面露难色,娜尔显得更委屈了,拽着她的衣袖央求道:“好不好……除了姐姐都没人听得懂我说什么,陛下离得也不远,就在前面的长秋宫。”

    皇帝在长秋宫?!

    沐容陡然一凛,蹲□问她:“你见着陛下了?”

    娜尔点点头:“是,他下午就一直在长秋宫,晚上又来了……下午的时候我正好去见皇后,被宦官拦住了,过了好久好久、等陛下走了才进去。”

    ……皇后出事了?

    沐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单听娜尔这么说,完全不知究竟是怎样的事。一时觉得有些揪心,虽是和皇后算不上熟,但沐容觉得她还是个挺好的人。温柔宽和,虽然身体不济,但也必定是个贤妻。

    她能出什么事呢?

    短短的一瞬后……沐容就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琢磨为好。脑洞太大,猜起来没边儿,完全有能力顺着皇后想到前朝、想到世家,继而脑补出一个腥风血雨的宫斗政斗大戏出来。

    还不一定猜得准,白耗费脑细胞了。

    嗯……起初是觉得自己脑洞大,现在真是越来越觉得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脑洞”了,甚至不能说是“脑子有坑”,她简直就是脑子有盆地。

    娜尔歪头看着她,想了想又说:“陛下看着脸色可不好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陛下发现皇后娘娘会靳倾话,不高兴了?”

    “皇后娘娘会靳倾话?”沐容大怔。不可能啊,之前去长秋宫,皇后的样子明明就是不会,皇后也没理由在这种事上蒙她玩啊!

    皇后娘娘那么温柔贤惠端庄大方难道会跟她玩“其实我会说靳倾话你看得出来吗”的无聊游戏么……

    “对呀!”娜尔认真地点点头,“有一次我去长秋宫,看到皇后娘娘在练字,都是靳倾的名字,而且……而且……”娜尔小小的眉头蹙了起来,“那词我都不认得。”

    神了,皇后娘娘会靳倾话,而且会连母语是靳倾语的娜尔公主都不会的单词。

    “真的,我写给你看……”娜尔看沐容愣住,拉着她走到桌边,一笔一划地把之前看到的写了下来。

    沐容当时就扶额了……

    yuke·chu·he1an……

    好吧,殿下你不认识就对了,这东西严格来讲叫汉语拼音。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陛下因为这事生气了?而且表情凝重了一下午?还把宗亲们晾了一下午?

    原因呢?觉得发妻有事瞒她还是觉得皇后是个间谍?

    如果真是这样……沐容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解释清楚。于是很想现在去长秋宫解释,但好像太鲁莽了,万一不是怎么整?不是傻眼了?

    但如果不去……

    好纠结啊!!!

    沐容内心的自己都撞了墙了,拿起娜尔写的那张纸就是一叹:“皇后娘娘不会靳倾话,那是我给她写的,她想知道自己的名字在靳倾语里怎么写,我就照着发音译了一遍。”

    “哦!”娜尔恍然大悟,“那她照着写的那张纸就是姐姐的‘原作’?”

    “是啊!”沐容表示很无奈。

    娜尔认真地看了看她,郑重道:“姐姐,你的字真丑。”

    “……”沐容好想打人,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这一张,又不能不承认娜尔的字比她强多了——起码用毛笔写出来比她的漂亮多了。洋洋洒洒的花体字跃然纸上,漂亮得就像包装盒上印刷出来的字。

    ……印刷?

    沐容只觉脑中一道闪电划过,欢喜得差点叫出来:脑洞大有脑洞大的好处啊!感谢脑洞!感谢脑坑!感谢脑盆地!

    勾了勾手指,得意地叫了个面色呆滞的宦官过来,沐容把那张纸递给了他:“送到长秋宫去,就跟皇后娘娘说,这可以拿来当绣图的名字写好了,请她不要自己费神了。”

    “……”宦官怔了一怔,小心翼翼地接下了那张纸折好,应了声“诺”,即刻出门去送了。

    古代没有“带着花体字的包装盒”,但女子们绣花都有绣图啊!借着这个,当着帝后二人的面一说,让皇帝明白这串英文到底从何而来便是了。皇后若当真因此被误会,断不会戳穿;即便不是因此被误会,也犯不着说得那么明白让她下不来台——再说,娜尔这一笔小字,拿来当绣图估计还真是挺不错的。

    满心欢喜地舒了口气,低头看去,娜尔泪眼汪汪。

    “怎……怎么了?”沐容有点无措。

    “姐姐……”娜尔戚戚然地望着她,“你就不能让他顺便禀陛下一声,让你今晚留在这里么……”

    “呃……我……”沐容搐了搐嘴角,思索一番,自行做了个折中的决定,“姐姐在这里陪你到你睡着好不好?”

    不光是为了陪她,如果真是因为这名字出的事,皇帝兴许会差人来传,她在此处等个结果为好。

    娜尔盥洗毕,乖乖上了榻。沐容在旁边一边陪着她、一边等着可能出现的情况。

    过了两刻,娜尔已经睡着了,屋子里静静的,却让沐容格外清醒。

    隐隐听到脚步声小而急促。

    忙离了榻向房门口走去,敲门声刚“笃”地一响,沐容便打开了门。瞧了瞧门外的宫女,定了定神,如常道:“殿下刚睡,别吵了她。”

    “沐姑娘。”那宫女一福,将声音压得极低,语中还有微微的颤意,“陛下传姑娘速去长秋宫。”

    沐容心中惴惴,不敢耽搁,随着她疾步前往。

    时辰已经很晚了,宫人直接将她请去了寝殿,殿中安寂得如同下午时的成舒殿。

    让人觉得害怕。

    “陛下大安、皇后娘娘大安。”沐容敛身一拜,竭力维持着平静,心底的惧意起起伏伏。

    “沐容。”皇帝唤了一声,除却这短短的两个字再没有别的话,沐容难以从中听出任何情绪。

    “奴婢在……”有点心虚地应了一声。

    接着,一张折了两折的纸被狠掷在她面前,皇帝语声狠厉:“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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