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欧阳翊和长治一早就进宫去领旨谢恩了。

    昨晚渤王的承诺使得琥珀的心情好转了些,用过早膳后就在自己院内看书练剑。

    刚看了会儿书正要拿剑来舞弄之时,梅若跑过来喊她说:“小姐快去偏厅看看罢,昨日宫里赐下好些东西,大夫人她们都在那里清点呢。”说罢拉着琥珀就往偏厅而去。

    只见昨日汪公公着人抬入的几大箱子东西已经打开,大夫人、二夫人、珍珠、美玉都在一旁拣拾把玩,管家带着两名下人正在边上查看清点。

    长姐珍珠从一个檀木盒里取出只精美的羊脂玉手镯戴在手腕上,问大夫人道:“娘,好看吗?”

    大夫人见琥珀进来,忙对珍珠说:“快放下,这两箱是御赐太子妃的。”

    这下又戳到珍珠的痛处,立刻叫起来道:“哼,她一个庶女也配做太子妃?不过是哄陛下开心得了这个乖去。”

    琥珀见珍珠还在介怀只觉好笑也不生气,走上前对她说道:“姐姐说得正是,琥珀哪配做什么太子妃啊?还请姐姐和大娘早日进宫禀明皇后娘娘,改封贤良淑德的姐姐为太子妃才是。”

    见大夫人和珍珠尴尬地杵在原地,琥珀便款款走到最近的一个木箱前,随手拿起一只锦盒。

    打开见是颗圆润饱满的夜明珠,就顺手递到珍珠面前,微笑着说:“这颗夜明珠与姐姐倒是相衬,怎么觉着是专为姐姐量身定制的呢?”随即连盒带珠放进了珍珠手里。

    最后又说了句“这些赏赐你们喜欢尽管都拿去”。

    见珍珠还在那儿摇头跺脚发脾气,琥珀憋着一股笑意,转身带着梅若抬脚便走出了偏厅。

    自从太子得知皇帝赐婚琥珀与自己后这两日都喜不自胜,又是伺候皇帝服药顺便请教些政务,又是陪皇后用膳说话承欢膝下,这日还约了二哥赵王进宫喝酒。

    赵王平日本来就喜欢饮酒作乐,这回被太子邀约欣然前往,还抬了近日得来的一只西域进贡的香薰乳猪过来,微微烘烤之后竟是满室飘香,让人食指大动。

    傍晚时分两人已经喝得有些醉眼朦胧、东倒西歪了。

    赵王再次举杯对太子说道:“恭喜太子殿下终于抱得美人归,今日为兄便先行讨了你这杯喜酒喝。”说罢笑着一饮而尽。

    太子已经不胜酒力,满脸通红地拍着赵王肩膀说:“借二哥吉言。二哥同孤一向亲厚,待孤登基之后一定重用,孤的江山也要仰仗二哥你尽心辅佐。”

    赵王问他道:“父皇这阵子身子越发不妥,此次又着急赐婚,可是有提前让位于太子殿下的意思?”

    太子道:“这倒没听父皇说过。但舅舅和母后跟孤提及说本王登基的时间指日可待。届时琥珀就是朕的皇后了,哈哈哈。。。”

    赵王见太子得意忘形到竟冲口而出自称“朕”,赶紧上前捂住他嘴巴阻止道:“太子殿下慎言。”

    哪知太子完全不予理会,还让他也别介意,说道:“不要紧,很快孤就要习惯这个自称,况且父皇最为疼惜我,不会怪罪。”

    随即又招呼道:“来来来,喝酒吃肉,本王这几日高兴,你我兄弟二人今晚不醉不归。”

    于是两人你来我往又喝了一阵,直到深夜时分赵王才离开。

    第二日赵王再次进宫,但这回不是找太子而是来翠微宫看自己母妃熹贵妃。

    赵王进来时一名宫女正在给贵妃梳头,赵王便在一旁耐心等待。

    熹贵妃示意宫女下去后,对着铜镜边整理头发边问道:“皇儿今日怎么得闲来看本宫了?”赵王就把昨夜太子宫里的事讲给熹贵妃听了。

    熹贵妃听罢高兴道:“太子既然看重你那是好事情啊!皇儿日后便可尽心辅佐太子,以保咱们母子的平安顺遂、荣华富贵了。”

    赵王却道:“母妃怎的如此糊涂?太子再如何看重儿臣,日后他是君我是臣,你我母子的生杀大权仍旧是掌握在他人手上。万一他们知道当年。。。”

    没等赵王说完熹贵妃连忙打断他道:“皇儿别说了。”

    赵王停顿了一下转移话题道:“当年父皇明明最爱的是母妃,不是因为曾远堂助父皇登基有功,父皇怎会娶他妹妹又封为皇后,而母妃你却只能屈居贵妃之位。后来皇后为了固宠只要是父皇宠爱的妃嫔都没有好下场,四弟的母妃就是最好的例子。。。”

    熹贵妃没等他说完抢着说道:“所以本宫一向尊敬皇后,安守本分不和她争宠,近些年来也主动离陛下远一些,不就是为了自保和保护皇儿你周全吗?”

    赵王道:“忍让只是权宜之计而非长久。那曾国舅与范启贤、阮霖海等人勾结陷害丞相也就算了,但儿臣怀疑他们为了能让太子早日登基连父皇也谋害,若让他们得手,必定权倾朝野、为所欲为。若没了父皇的照拂,日后母妃你在后宫,儿臣在前朝的日子怕都不好过呀。”

    赵王平日与太子走得近,虽然不能说全部都是虚情假意,但更多目的确实是为了自己和熹贵妃的安稳与前途打算,实则心里并不服气,觉得太子的能力不堪为一国之君,不管是去世的燕王还是自己都比他更为胜任。

    熹贵妃听他说怀疑曾远堂等人谋害皇帝,大惊失色道:“皇儿快别瞎说。曾家早就位高权重,太子又是储君之选,皇恩浩荡已无人能及,为何还要谋害陛下?无凭无据之事若传了出去,你我母子必遭杀生之祸。”

    赵王便告诉熹贵妃说昨晚太子无意中跟自己提到,曾远堂和皇后都跟太子透露过他登基之事指日可待。

    接着又补充道:“母妃想想,父皇的身体一向强健,且保养有佳,怎么这两年就突发怪病?连太医们都诊断不出个所以?最近更是每况愈下。曾远堂和皇后等人不但不忧心,反而还期待太子早日登基。种种迹象让儿臣不得不做出如此猜测。”

    熹贵妃听他分析得有些道理,不由思忖道:“陛下的每日吃食都是皇后亲自照料,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赵王说:“极有可能。母妃可愿帮儿臣一个忙?”

    熹贵妃道:“皇儿是想让本宫留意陛下的每日饮食,看看是否其中有诈?”

    赵王点头道:“正是。母妃日夜都在宫中,走动也方便,只有母妃才有机会了解这其中原故。”

    见熹贵妃仍有些犹豫,赵王宽慰她道:“母妃放心,你只需多加留意父皇的平日饮食里都有哪些食材、佐料以及烹饪之法,详细记录后告诉儿臣便是。”

    母子二人又商量了一阵后赵王才出宫回府。

    渤王自从怀疑皇帝染疾与曾远堂等人不无关系,也早就拜托了宁贵妃在宫里留意皇帝的饮食和汤药,只是这半年来宁贵妃收集到的信息都无关紧要。

    这几日渤王为了赶在太子与琥珀大婚之前坐实曾远堂等人的阴谋,一面吩咐边关的密探和死士加紧调查当年燕王身中毒箭的原由,同时再次来到宁贵妃居住的重华宫询问最近是否有任何线索。

    见渤王进来宁贵妃的贴身宫女云儿便自觉地出去在门外守着。

    渤王对宁贵妃说道:“父皇的病情每到天冷时节就会加重许多,娘娘近日或可留意太医或是皇后给父皇的秋冬进补食材、汤药里是否有异样。”

    宁贵妃道:“本宫已让云儿去太医院要过方子,只是开方子的院使陈太医近日回了老家,又不便惊动其他人,暂时还没拿到。”说完轻轻咳嗽了几声。

    渤王见状关心问道:“娘娘可是最近受了风寒?”

    宁贵妃道:“不妨事,自元祁出事本宫病了一场后便落下了这心悸之症,偶感风寒牵动胸部就会咳嗽,吃几贴太医院开的清心润肺汤药也就好了。”

    渤王安慰她道:“娘娘放心,本王不久定会查出害死皇兄的奸人,为皇兄报仇。”

    宁贵妃点点头,担心地嘱咐他道:“皇儿,你要对付的可是当今皇后与国舅,稍不留神只怕会害了你自己,可要务必小心谨慎啊。”

    渤王眼冒怒火道:“虽然曾远堂等人私藏兵士、陷害丞相,又在本王与琥珀回京路上埋伏袭击,但若他们不加害皇兄和父皇,不抢走本王的琥珀,本王看在六弟的面子上也许还可以不与他们为难。但现下必须要尽快做个了断了。”

    随即神情又缓和些下来对宁贵妃说道:“娘娘的担心本王明白,本王今后还要继续替皇兄照顾娘娘以尽孝道,不会轻易被这些奸人加害的。娘娘好生将息,本王过几日再来。”

    渤王起身离去还没走几步宁贵妃突然想起什么,对着他背影说道:“皇儿,你可知欧阳家琥珀这几日就要进宫来学习宫中的礼节礼数?皇后选的太子大婚的吉日也不远了。”

    渤王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只是略微耸了耸肩便大踏步离开了。

    渤王出了皇宫,只见梅若和墨羽都守在宫门外等他。梅若上前对渤王说道:“渤王殿下,小姐明日就要进宫小住。。。”渤王没等她说完便道:“本王都知道了。琥珀现在何处?”梅若忙说:“小姐此刻在梅花坞等殿下。”

    渤王听罢骑上马就朝云梦山飞奔而去。

    刚踏入梅花林就见琥珀靠在一棵树下坐着,见渤王过来起身叫了声“殿下”,便被渤王揽入怀中。渤王轻抚着琥珀的头发对她说道:“本王今日在宫里也听说了你要进宫的事。”

    琥珀抬眼看着渤王道:“爹爹明日就要送我入宫,说是皇家礼制,在大婚之前安排教习嬷嬷教授皇宫里的礼仪。殿下,琥珀不想进宫学什么礼节礼制。”

    渤王见她眉眼处还残留着几滴泪痕,一边帮她抹掉一边温柔地对她说道:“这是宫中规矩,必须得去。”

    琥珀拉住渤王的手不解地问道:“为何?殿下也想让琥珀嫁给太子做太子妃吗?”

    渤王摇摇头说:“当然不是,本王说过绝不会让你嫁给太子的。”

    琥珀急道:“那为何还要让我进宫学什么礼仪?听爹爹说已将大婚之日定在两个月后,殿下能赶在这之前把琥珀带出宫吗?”

    渤王搂住她安抚道:“你放心,有本王在没人敢强迫你嫁太子。你先安心进宫听他们安排就是。本王一定会在这一个月内有所行动。”

    接下来半个月天气越发寒冷,皇帝的病情也愈发严重,几乎不再早朝,渐渐开始由太子代替皇帝上早朝。

    以往每年元宵前后宴请群臣的习俗今年也取消了,整个皇城感觉了无生气、暮气沉沉。

    元宵节后的一日渤王正和水仙在天香院对弈,血影、无双着急地找了过来,见水仙在旁边欲言又止。

    渤王道:“但说无妨,水仙姑娘不是外人。”

    血影上前道:“主子,边关探子已查到燕王被毒箭射杀之事了。”

    渤王忙问:“到底何人所为?”血影和无双便将此中故事详细地跟他一一道来。

    原来当年都库一战,朝廷承诺在开战前就会补给到位的兵马粮草因曾国舅阻拦未能准时抵达,使得燕王兵力不足失了先机。

    而后渤王救出燕王撤至紫霞沟之时又被曾远堂安插的兵士引入魔鬼峡谷,最后射中燕王后胸的毒箭也是曾远堂雇来的弓箭手所为。

    这名杀手本欲去找曾远堂领功,却惨遭追杀差点被灭口,之后就一直躲在边关混迹在一个小部落里,最近终于被渤王派遣的密探找到。

    渤王吩咐血影、无双即刻去往边关,务必在七日之内将此人带回京来做为人证,并许以厚赏。

    血影、无双前脚刚离开墨羽后脚也来找渤王,说宁贵妃传话让他进宫,渤王即刻与墨羽打马而去。

    原来这日陈太医刚回到宫中宁贵妃就让云儿去问来了给皇帝开的滋补方子。渤王展开一看,都是些养肾补气药材,并无异样。

    宁贵妃说:“云儿与皇后凤藻宫里一名唤心蕊的宫女交好,听心蕊说陛下的滋补汤药太医院煎好后每次都是由皇后的贴身宫女如意来取走,再交给皇后亲自打理,服侍陛下喝下。会不会这中间有什么差池?”

    渤王沉吟道:“心蕊?她不是在玉芙宫当差吗?”宁贵妃道:“她原本是在玉芙宫,但年前宫里正好放出去了一批年龄大些的宫女,皇后嫌自己宫中人手不足,说是玉芙宫一直无人居住,不用留许多宫人就调走了几个,其中一名宫女正是心蕊。”

    渤王便让云儿悄悄唤了心蕊去玉芙宫,说自己有事问她。

    渤王在玉芙宫见到心蕊便坦陈了希望她帮忙调查皇帝的汤药里是否有异样。没想到这心蕊十分聪明,心中也早有定数,说她见云儿来问她有关汤药的事就猜出了一二。

    她此前一直在玉芙宫当差,渤王待她不差,自己又能跟玉芙宫的宫人们一起和玉兔儿玩耍很是开心,根本不想被调去凤藻宫。

    加上在玉芙宫的日子里时常擦拭已故沁妃娘娘生前的物品,看到她当年所作的诗词字画,听宫人们说起沁妃和渤王的往事,心蕊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已故主人早就心生好感,也同情渤王小时候的遭遇,更对当今皇后心存厌恶。

    被调去凤藻宫之后又听说渤王与琥珀的事情,以及偷偷听到皇后跟贴身宫女如意说什么为了帮国舅和太子拉拢与丞相家的关系,才愿意让皇帝封琥珀为太子妃,以壮大他们和太子登基后的势力等等,就更加不悦。但自己只是小小一名宫女什么也做不了。

    渤王在玉芙宫见过心蕊数次,也看到她打扫拂拭和喂养玉兔都尽心尽责。只是前段时间自己一直不在京城,回来后又忙于各种事务,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再去玉芙宫了,竟不知玉芙宫的宫人被皇后调走的事情。

    渤王对心蕊说:“等此事办成后本王再将你调回玉芙宫。”

    心蕊点头高兴地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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