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嫣然给大夫人的拜师礼是她外公收藏的的一本游记,不同于别的游记的枯燥,这本游记对大朔朝的风土人情描写的极为细致,语言却诙谐幽默,让人读了仿佛化身作者一般,有身临其境之感。
斐嫣然很喜欢这本游记,每每读了都觉得心胸开阔许多,也希望大夫人读了亦能疏解些愁绪。
除了大夫人,斐嫣然还给镇国公夫妇,还有二夫人的女儿夏侯雪也准备了礼物。
送给夏侯雪的是一套小巧的珍珠首饰,首饰里包括一条叠串的珍珠链,一支几个珍珠加流苏做成的珠钗,外加两个珍珠耳饰。
做首饰的珍珠并不大,确是难得的粉色,很好看。
大夫人的女儿夏侯晴和二夫人的大女儿夏侯霜都已经出嫁,一个嫁给了名门世家陆家的长房小公子陆明卓。
一个嫁入了同是武将出身的镇国公的老部下如今的同化总兵李立的独子。
所以斐嫣然这次并没有给她们准备礼物。
到了与大夫人约定好的日子,吃过了午饭,辞别了长房老太太,斐嫣然就带着白薇白芷和长房老太太给她的四个婆子,几个人乘着两辆车就往镇国公府去了。
这次秦青家的并没有亲自来接,到了镇国公府垂花门,只是一个利落的婆子引着斐嫣然主仆三个往大夫人的院子里去,跟来的几个婆子都被留在垂花门旁的一个小茶房里等候。
还没有走到院子斐嫣然几个就看见大夫人带着秦青家的和丫鬟芷月、湘月正朝她们几个走过来。
大夫人房里的四个大丫鬟分别叫沅月,芷月,湘月,兰月。
取自屈原的《九歌·湘夫人》,“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大夫人见了她就冲她摆摆手,
“你跟我来,先跟我去拜见老夫人,我再带你去书房。”
斐嫣然听了赶紧跟了上去。
镇国公夫妇住在镇国公府的中轴线上,离着大夫人的院子也就一盏茶的功夫,院子很大,也是过了月亮门就是抄手回廊,抄手回廊连着东西配房并五间正房。
大夫人领着斐嫣然进了院子,门口的小丫鬟见了就往里报去,
“大夫人来了!”
随后就有几个婆子,笑盈盈的过来帮着她们打了帘子。
几人进了屋子,就见屋里暖炕上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头发都花白了,穿着一件半旧的薄袄,就如同一个普通的邻家老太太一般,
此时正和一个三十多岁瓜子脸的妇人还有一个十几岁的也是瓜子脸的小姑娘在说笑着。
见她们进来,众人就都抬起头来瞧。
女孩起身行礼叫了声大伯母,鹅蛋脸妇人也行礼叫了声大嫂。
大夫人点头应了,给炕上老太太行过礼后,就叫过斐嫣然介绍道:
“母亲,这就是我前天跟你说的那位故交妹妹的女儿,今个儿带过来让您老见见。
斐嫣然急忙上前一步行礼拜见,
“嫣然见过老夫人。”
镇国公夫人就笑眯眯的让起,叫过斐嫣然拉着她的手端详,
“嗯嗯,是个齐全孩子,脸蛋白胖白胖的,不跟别的府里的小丫头似得没有几两肉,跟个骷髅架子似得,好看!”
斐嫣然……
好吧!最近在冯嬷嬷不遗余力的汤水滋养下,她确实又胖了。
大夫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老夫人的形容词,见老太太让丫鬟给了斐嫣然一个玉牌做见面礼,就示意有些紧张的小姑娘收了,
斐嫣然接了玉牌道了谢,从白芷手里接过这几天冯嬷嬷和白薇两个赶做的两幅坎肩呈给镇国公夫人的大丫鬟,笑道,
“知道老夫人什么也不缺,这两幅坎肩是我的乳嬷嬷做的,里面絮的是桑蚕丝,外面布料用的则是细棉布,都不是什么金贵物,但胜在柔软轻便,算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老夫人别嫌弃。”
送给国公夫妇的礼,斐嫣然主仆一起商量很久,觉得还是不要太张扬才好,
半夏就想起冯嬷嬷给斐嫣然做的贴身的棉坎肩,斐嫣然很爱穿,就提议给镇国公夫妇也一人做一件,
大家听了都觉得好,一件棉坎肩镇国公夫妇自然不缺,但却能代表晚辈的一片心意。
镇国公夫人见了果然很喜欢,接过去看了看,就见两件坎肩上什么也没绣,只用密实的线勾出菱形块的形状来,摸上去柔软轻薄,最适合贴身穿着了。
“难为你小小年纪想的周全,这坎肩贴身穿正好,我虽有不少衣裳,但他们给我做的都是些绫罗绸缎,皮毛衣裳,我都不知多少年没穿过这样棉布的了,殊不知这不起眼的棉布穿起来才最舒服呢!”
镇国公夫人指着大夫人,二夫人几个笑道。
斐嫣然急忙陪笑道:“两位夫人是孝顺老夫人,才总想把最好的给您啊!”
镇国公夫人听了就点头道,:“那倒是!”
又指着大夫人一脸郑重的跟斐嫣然道:
“你这个师父最是个面冷心热的,我听说你要跟着她读书,她要是凶你,你莫怕她,她就是表面看着吓人罢了!”
斐嫣然听镇国公夫人突然这么说,她本来就因为初来乍到有些忐忑,又因为大夫人总是端正严肃的板着脸有些发怵,顿时不置可否起来。
一旁的二夫人见了就接口笑道:
“我还以为母亲刚会说,若是大嫂凶这丫头,让这丫头找您老护着呢,谁知道您老光吓唬人,却不管的?”
镇国公夫人听了二儿媳的话也不恼,拉着脸色有些发白的斐嫣然一脸无奈的安慰道:
“真不是老身不想管你,只是你师父凶起来太过吓人,有时候连老身都要避其锋芒,只能劝你自求多福了!”
一副怕大儿媳的样子!
老夫人的这一番做派把屋里人都逗得笑起来,斐嫣然也跟着笑的开怀,刚才的紧张之感顿时没了,怎么也没想到镇国公夫人竟是这般可爱的一个老太太。
屋里人都笑,只有被逾越的大夫人依旧一脸严肃,等屋里众人的笑声停了,就又拉着斐嫣然介绍起屋里的其他人来。
指着刚才说话的妇人,道:“这是二夫人。”
斐嫣然忙行礼叫人,:“二夫人。”
二夫人许氏是族里出了三位进士,八位举人的聊城许氏家女儿,不同于大夫人的严肃,整个人书香气十足,见了斐嫣然行礼,就眉眼弯弯的笑着叫起,让丫鬟送了一套适合女孩用的湖笔给她,温声道:
“这套湖笔我用着甚好,觉得很适合女子用。家里几个姑娘上学时我都送过,你来我家上学,也送你一套。”
斐嫣然急忙双手接过道谢。
接着是介绍夏侯雪,夏侯雪今年十六岁,已经议定了亲,是她母亲二夫人娘家的一位堂侄,亦算是她的表兄,今年年底就要出嫁了。
斐嫣然行礼:“姐姐好。”
夏侯雪还礼,“妹妹好。”
两人互换了礼物,夏侯雪得了斐嫣然准备的珍珠首饰,斐嫣然得的是一个精致的银制九连环,两人都很欢喜。
随后,老夫人就又拉着斐嫣然说了些例如几岁啦?来了就别认生,有空就来她屋里玩的话。
又跟夏侯雪约了明天早些过来,她带着她在园里转转之类的,大夫人就领着她告辞出来了…
这次两人没有去上次大夫人屋里的书房,而是转进了大夫人院子后面三间屋子打通的一个大书房,房里除了围了一圈的书架,并一张一丈来长的大书案外别无他物。
“以后你就在这里读书,”
大夫人指着书案旁边的一角,那里摆着一张高些的椅子,书案上也摆上了新的笔墨纸砚。
“是,”斐嫣然乖巧的应道。
大夫人等她坐下了,就又问,
“今天是你第一天跟我学,你先跟我说说,你都读过什么书?琴棋书画之类的爱学哪样?”
斐嫣然忙老老实实的答,
“书只读了论语和诗经并一些游记,算学类的杂书,琴棋书画更喜欢写字和琴多一些。”
“嗯,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出自哪里?”大夫人问道。
“出自《诗经·小雅·十月之交》”
“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
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
斐嫣然朗朗背诵出来。
“可知道何解?”
“知道”,斐嫣然点点头,“字面的意思是,高山变成深谷,深谷变成丘陵。用在文章里常用来比喻世事变迁。”
“嗯,把高岸当作山谷,把深谷当作高岸。也是说人在高处时,要有底的想法,不要张狂;人在底处时,要有高的期望,不要沉沦。”
大夫人看着她淡淡道,
“世事虽无常,但要守住本心,我希望你亦如此!”
“是!”斐嫣然听了十分佩服大夫人的见解独到,忙郑重应是。
大夫人又让人抬了把琴来,就放在书案旁的琴架上,示意斐嫣然随便弹一曲来。
斐嫣然前世很是下了些苦工夫在琴上,一是因为自己本身很喜欢,二是因为好在闺秀中出头。不过这时候她的琴技还不应该这么好,所以,斐嫣然弹得时候就故意隐藏了些…
算上前世,斐嫣然已经很久没摸过琴了,但弹了几个音后就熟悉起来,大夫人的琴很好,斐嫣然想了想,一曲秋风辞就在书房中荡漾起来…
大夫人静静听完,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以你的年纪,已是弹得极好了。唯有的一点不足也不在指法上,而是需要你慢慢成长,经历世事的沉淀才能悟到,
于琴一道,我并没有什么可教你了,只要你勤加练习就好。”
斐嫣然没想到大夫人这么夸她,忙想谦虚几句,谁知大夫人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先行抬手制止了她:
“你不用谦虚,我这个人向来实话实说,我说你不用教了就是不用教了,教你的老师很好,你悟性也高,确实不错。”
斐嫣然闻言就真的不敢谦虚了。
后来斐嫣然又跟大夫人下了棋,斐嫣然棋艺只一般,不过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画了画,只画了半幅,大夫人就拧了眉头,斐嫣然只得讪讪的停了笔。
就连算学,大夫人也出了几道题让她解。
看着她解出了自己出的题目,就欣慰的点了点头,问她,:
“听秦青家的说,你在跟着宁忠学看账目?”
“嗯,”斐嫣然应道,“母亲留给我不少庄子,我也想将来开几个铺子,这些不能都指着宁爷爷他们,所以就想着先学起来。”
“本朝虽民风比前朝开放,但是商人还是一直被人瞧不起的。就算是稷山书院里开办了算学,但不管男学女学依然门可罗雀,学的人少之又少,”
大夫人讥讽道:
“好像拿了算盘就会污了她们的手似得。
殊不知算学一道博大精深,不管是建造,桥梁,军事,经济等等都需要它。
如若没人学这些,大朔要如何发展?难不成人人都捧着本论语一天摇头晃脑的人云亦云,这些东西就能自己个蹦出来么?!
所以你肯学这些很好!以后还要跟着宁忠好好学,算学也好,账目也好,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斐嫣然没想到大夫人竟然这么肯定她学看账,学做生意,听完忙激动的应了。
可没等她激动完,大夫人就又一瓢凉水泼下来,
“至于棋艺和画技,你就放弃吧,一点天分没有,学了也是浪费时间。”
斐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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