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的瞳孔放大了一瞬。
少女的回答实在超出他对她二十年……不,准确来说是十七年的认知。
不安的空虚感又腾升起来,像一个浪一样试图淹没他。
工藤新一一直是个矛盾的人。
就像他经常说自己的青梅是个“麻烦的家伙”,却又忍不住用自己推理案件的侦探脑袋推理她的种种小事;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极力否认“工藤夫妻”的说法,却一日不落地趁女孩空手道练习还没结束的时间去清理她鞋柜里的情书。
说来好笑,这个自大又傲娇的少年从小就有个默认的规则:毛利兰永远属于工藤新一。
而更好笑的是,因为他的那个善良宽容的青梅,他的“幼稚”想法随着年龄增长反而根深蒂固,简直快成为他人生观的一部分。
就是有一点不太好,她太迟钝了。
十七岁才互通心意在一起,虽然有点难熬,好在也是修成正果。他以为自己的午夜梦回都即将成真,谁知毛利兰突然又不认得他了,她生疏地喊他工藤,最重要的是……
和曾经的那次失忆情况不同,她竟然不愿承认自己是毛利兰。
工藤新一如坠冰窖。
也许在几天前他还乐观地想只要她回到他身边,“工藤”这种生疏的称呼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她是毛利兰,所以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但是她今天明确地表示自己不会是毛利兰!
她怎么能不是毛利兰呢??
这比她忘记他,同他疏远甚至是欺骗他更刺痛他的心。
在工藤新一的人生预想里,对自己另一半的设想,对一切美好生活的幻想,都是基于同“毛利兰”一起,不可能存在什么能够将二人割裂开。
而她今天就像是亲手撕开这层美好的幻境,和他说“我不属于你”。
陌生的恐惧感拽住少年的心神,除了一动不动地盯着少女看,他似乎直接忘记了对她行踪的过问。
与工藤新一因震惊而说不出话不同,吉永惠子纯粹是不再想说话了。她顾自起身,工藤新一也着急忙慌地站起来,一只手极快地扣住她的手腕。
吉永惠子:?
“我要回房间了。”
她看着握住她的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想,只要他再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就立马给他再来个漂亮的过肩摔!
对方耷拉着眼睑沉默不语,少女有些奇怪地仰头迎上视线……
目光相及的那瞬,吉永惠子:……
是她看错了吗,为什么她会有种他很委屈的感觉??
“我和你一起。”
哦天,这糟糕的回答。
吉永惠子深吸一口气未作理会,而这样的后果便是她身后拖着一个男人走回自己的6层房间,直到进门才狠狠甩开他,让房门为自己隔出一室清净来。
吉永惠子:……东京的警官怎么是这样的。
世界归于安静,整个空间又开始独属于她一人。
少女想起列车上发现的那枚定位器还是忍不住皱眉,耐着性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自身,发现没有什么小装置才放下心来。
真是差劲,还好那枚定位器发现的早,应该不会有什么信息泄露。
吉永惠子小心翼翼地从身上摸出一粒药丸来,红白色胶囊,正是昨天喂给毛利兰认识的孩子的那个。
昨天接头的高中生确实只是个毛头小子,她通过甩手藏药的动作并不熟练,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但这枚药此时正完完整整地躺在她的手心里,吉永惠子用小盒子装好,藏进行李箱。
也许有一天她会把这药交给警察,但绝不会是现在。
警察啊……
吉永惠子想到住隔壁的某位警官先生,不免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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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昨晚轻装到京都,吉永惠子在旅馆简单应付了一晚,没有换下衣服,今早就有些难受了。
她翻了下自己的行李箱,突然觉得……自己是时候去买些衣服了。
浴室水汽氤氲,少女一边将兰花香的沐浴乳打至发泡抹上身,一边想自己的“应激性心理障碍”。
两次,和工藤新一近距离接触以来,她已经感受到两次“电击”了。
“应激性心理障碍”是自动跳进吉永惠子脑海里的,也许曾经她很了解这方面知识,才会对症状敏感得立即同这些专业名词连接在一起。
她不傻,在组织空无一物的房间中醒来,发现脑海里一片空白也知道自己是失忆了。但她只能被动地接受各种实验——
组织里那群残忍的家伙曾一度按着自己坐在电击椅上,给她看各种照片……
吉永惠子对工藤新一并不陌生,因为组织给她看的第一张照片就是工藤新一。
她的脉搏被贴上心电监测仪的小圆片,那些人试探性地将少年意气风发的样貌摆在她面前,她的心跳不会说谎,一旦情绪波动……
淋浴头的水“哗哗”地倾下,顺着她的黑发流到发梢,贴着脊柱下滑,也经过那凹凸不平的伤疤……
镜子里的|胴|体一览无余,吉永惠子盯着镜中的“她”发呆,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很明显,“她”的腰侧有烧伤的痕迹,那是她最痛苦的一段岁月,踏进无尽的黑暗,接受电击至昏迷的痛苦,又被人摁进水里呛醒。
她像一叶扁舟孤独地寻找救赎,眼中能看见的却只有那个恶魔的笑。
痛苦,实在是太痛苦了……
她被迫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每每被摁到电击椅上都强装镇定;在午夜梦回惊醒时一边捂住心口一边摸索枕头下的枪。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将安全感寄托在一把并不安全的枪上的呢?
少女粗喘着气怔愣,心口依旧在狂跳,伴随着被电击的实感——虽然她并不在那把承载她痛苦的电击椅上,而是好好地待在自己的房间,但不安感依旧席卷全身,吓到一瞬间就能完全忘记梦里的东西。
也有两次是模糊记得的。
梦中是她印象最深的照片上的人,少年只有十六七岁的样貌,笑得意气风发,和现在的工藤新一很像,但似乎也没那么像。
心口的抽痛如约而至,像一条毒蛇一样紧紧跟着她,几乎成了一道阴影,她不记得梦中的场景了,而少年的面庞却清晰地印在了大脑里。
工藤新一啊……
心思敏感的少女自然能察觉到gin的用意,他们想让她恨这个少年,但她根本不记得他,为什么要恨?
但她尝试着表现出愤怒,甚至几乎能够这种感受以假乱真……于是他们真的放过了她,而她愤怒的心底却涌上无尽的疑惑来…
为什么要恨工藤新一?她心底那股愈演愈烈被刺激出的背叛的感觉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切都在她再次收到工藤新一的照片的时候戛然而止。
照片被附在文件纸上,下面是工藤新一的基本资料。
她翻过页,身穿深蓝色水手服的少女面容恬静地看向她,澄澈的眼眸似有实感,安安静静地望着她……
照片下一栏是她的名字:毛利兰。
工藤新一的青梅竹马。
说不诧异是假的。
少女略带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僵硬着脸看向伏特加:“我知道了。”
而彼时的她已经是“吉永惠子”了。
少女放下吹发的风筒,眼睛有些无神。
“咚咚咚——”
房间突如其来敲门声。
声音直击她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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