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窗户开着，颜九卿将蜡烛点燃，静静看着火苗跳动。
供桌上摆满瓜果，瓜果之后是颜家列祖列宗的灵牌。
颜九卿跪在蒲垫上，望着眼前的灵牌嘲讽一笑。
温老首辅与颜老将军斗了一辈子，最后，竟然被她的父亲给算计了。
“扣扣。”祠堂外有人扣响房门，道：“小侯爷，三日已到，您出来吧。”
颜九卿按了按因跪久而酸痛的膝盖，起身去开门。
“吱。”
门后是一个穿着灰布衣服的小厮，见颜九卿出来，那小厮原有的不耐立马换了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道：“小侯爷累了吧，侯爷现下正和大家在等着和您一起吃饭呢。”
小厮见颜九卿还是面色冷淡，便又添了句：“您也别怪侯爷他，侯爷是念着您的，否则也不会这么重拿轻放。您啊，说几句软话侯爷就不会生气了。”
像是才察觉到冷着张脸不好似的，颜九卿歉意对他道：“真是抱歉，刚才冷落你了。”
那小厮见她如此不免一愣，毕竟可没有谁会对奴仆这般客气，心道怪不得宅里的奴仆都喜欢这位小侯爷，登时真切起来，道：“哪里，小侯爷您请。”
颜九卿颔首离去，方走到永辉堂，便听到颜明朗的嬉笑声从里面传来。
颜明朗坐在颜老夫人的怀中，拿了块桂花糕喂给祖母，他嘟着小嘴向祖母撒娇道：“祖母祖母，我想要三哥哥的厨子，他做的吃的可好吃了。”
颜老夫人被小孙子哄得开心，正欲答应，却听一人道：“五弟弟说笑了，你这样受宠想要什么没有，何必从我这要。”
众人看去，正是颜九卿笑着向他们走来。
颜老夫人皱眉，怎么看她都不喜，明明是个男子，却生得这样一副阴柔的狐媚样。
颜明朗的母亲是苏姨娘，她是从青楼出来的，举手投足都妖媚十足，她轻推勇靖侯一把，娇嗔道：“侯爷你看她～”
这姨娘是旁人送给勇靖侯的，勇靖侯对她谈不上有多喜欢，只不过因为生了个小子，又得老夫人撑腰，日子过得很舒坦。
勇靖侯没有为她出声的意思，一旁的蔡姨娘倒是少见的为她说了几句，她温和地看着颜九卿，瞧着很是善解人意地道：“九卿，你是哥哥，明朗还小，你要让着弟弟，只是个厨子罢了。”
苏迟和明七已在颜夫人旁的座位边等着，颜九卿便在那坐下，她也是笑着，不过透着张扬：“弟弟，姨娘说笑了，我母亲可没给我生个弟弟。”
“话不是这么说。”蔡姨娘耐心地解释道：“我们是一家人。”
勇靖侯不想再听他们斗嘴，揉揉眉心，似是十分头疼地道：“行了，今天是家宴就别吵了。”
颜九卿貌似随意地道：“爹可是头疼？九卿在温祖父家的时候，温祖母给了治头疼的药，回头九卿让人送来？”
勇靖侯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服软，面露欣慰，道：“九卿有心了，你祖母家世代从医，给的药自是极好的。”
“净知道使些小聪明讨好父亲。”颜令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
颜九卿抿了一口桌上的酒，笑而不语。
“如今你身子也好了，可有想去的学堂？”颜夫人瞥眼对面的蔡姨娘，问她。
“朝露书院。”
“朝露书院？九卿，那是齐成帝为有才华，有德行的学子才能去的，你哥哥们当年都没去成，更何况……你还去了青楼。”蔡姨娘担忧地看着她为难地开口，好像是怕伤了她般，然而言外之意大家都懂，无非是说她无才无德。
“九卿啊，不是哥哥说你不好，你还是看看其他书院吧。”颜令眼里的嘲讽十分明显，他不信颜九卿能有什么本事。
“明日太后七十大寿举办宫宴特许大臣携家眷一起，到时候你与我一起去。”勇靖侯皱眉，倒是没有一口否定她，只是夹了一块炙鸡放到颜九卿碗里，语气平淡，像是和其他父亲一样闲拉家常。
颜九卿欣喜道:“好啊，许久没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一定想我了。”
“切。”颜令冷嘲：“多大的脸啊，能让太后娘娘想你。”
勇靖侯不悦，道：“颜令，你怎么这么说你弟弟？”
颜令还想说什么，却被颜陵一把拉住，颜陵笑道：“二弟是说玩笑话而已。”
颜九卿却像是被提醒了，有些迟疑地对勇靖侯道：“这……哥哥们也去吗？”
“只有你和你母亲随我一同去。”勇靖侯被她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哥哥们都不去，我怎能去？”颜九卿大惊。
“你……”勇靖侯皱眉，刚要开口就被温氏打断。
“侯爷说了让你去自是有他的道理，你哥哥们不会生气的。”颜夫人一向是我行我素的性格，这时候倒开解颜九卿。
颜九卿摇头，义正言辞：“不行，父亲您还是再带一个吧。”
颜陵和颜令没料到事情还有这样的反转，面面相觑，只是，之前的友好不复，两人的眼里都充满敌意，参加宫宴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得到的好机会，他们都想参加。
勇靖侯想想，颜令做事鲁莽说不好会惹出麻烦，颜陵为人轻佻但做事沉稳，便转头对颜陵道：“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父亲……”颜令想请求父亲也把他带上，勇靖侯却是摆摆手，道：“不行，你不用再说了。”
颜九卿无奈地对颜令道：“唉，哥哥也听到了，我没有办法，还望哥哥不要生气才好呢。”
颜令怒目而视，只不过是小人得志，她得意什么？
一旁的苏迟和明七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明七心想：如果说论绿茶他们家小侯爷称第二，绝对无人敢称第一。
苏迟：真是挑拨离间的一把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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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回到房间，颜陵猛地掀起案几，眼里尽是愤恨。
“凭何颜九卿去得，我就去不得？”颜陵举起瓷瓶，往地上猛地一扔。
“嘭。”瓷器落在地上，碎片四溅。
“公子，公子别扔了。”侍女带着哭腔，浑身颤抖，很是害怕。
“滚开。”颜陵一把将侍女推在地上，又扔了个瓷器。
“温氏能去也就罢了，她是正氏，可我为何不能去？连颜陵都去了，我也是父亲的儿子啊!”颜陵眼眶发红，如同一只嗜血的野兽，眼里满是不甘。
“因为你是庶子。”蔡氏踏过门槛，厉声道。
“庶子没有选择的权利。”
颜令颓然坐下，房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可是大哥去了。”他的声音低若蚊吟。
“是啊，你大哥去了，那又怎样？你们是兄弟，谁得了这个机会都一样。”蔡氏冷哼一声，道。
不一样的，颜令心中明白，父亲之所以选颜陵不选他是因为父亲觉得颜陵比他更优秀，那么以后，颜陵就很有可能走得更远，颜令心中头一次对哥哥生起嫉妒。
蔡氏看着面前低头闷声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她恨铁不成钢地道：“刚才不是很威风吗？啊？现在怎么不说话了？与你说过多少遍喜怒不显于色？你就是做不到。”
“不要说你现在是庶子，哪怕你是嫡子，你这个样子也斗不过颜九卿。”
蔡氏看着儿子眼眶微红的样子，心疼得也说不出狠话了，她语气放软，道：“阿陵，你要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耐心忍下去，我们总能捉住她的把柄的。”
“母亲说的是。”颜令没再反驳。
蔡氏欣慰地笑了：“好孩子，那母亲走了。”
蔡氏路过地上跪着颤抖的婢女时蹲下身子，明明是温柔美丽的笑容，此时却如同阴沟里的毒蛇一般阴冷：“好孩子，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婢女害怕地缩着肩膀，眼神恐惧慌乱：“没有，我，我什么也没听到，真的，我什么也没听到。”
“是吗？”蔡氏笑得更温柔了，“来人。”
“唔唔唔。”几人不知从何出现，捂住那婢女的嘴，将她拖了下去，只留下手指挠在地板上的血痕。
蔡氏起身，不管身后凄惨的声音，娉娉袅袅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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