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刚三点钟方向的位置,坐着一个寸头男生,安静看书,似乎与外界隔离。苏陶此时感动得双唇颤动:终于找到一个正常的。
孔文怡破碎了她的幻想:“那是班长史进,老师进教室前从来不看正经书,什么漫画书、小黄书、小红书,只要不是教科书他都看,对了,他是老师的金牌狗腿。”
苏陶:“………………”
“呦吼!赢啦!!!”最后那排的蠢逼,成功地吸引了全班注意力。
两秒过后,大家又习以为常地把注意力转移,只有汪菲菲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别在意,他们每天都这样。打牌打到现在,是到了要分出胜负的时候了。”孔文怡一翻手表,果然快上课了。
“他们在赌早饭?”汪菲菲以前也听说,非重点班的学渣们,动不动就打牌堵早饭。
孔文怡摇摇头,尽是“你太小看我们了”的表情,“他们在赌考题。”
汪菲菲:“考前押题?”
孔文怡:“怎么可能?赌输了的人到任课老师那里去偷考题!”
汪菲菲:“!”
孔文怡:“那个小腿肌肉发达还喜欢穿短裤到处炫的是鲍超群,擅长100米短跑。他旁边那个满脸白条特别高的主攻跳高,名叫李飞跃,他身边那个比他还高一点点的,是篮球队主力,刘观枫,但他觉得这个名字不够闪亮,经常性计划偷出户口本改名为流川枫。”
汪菲菲感叹:“他们爹妈真会取名字。旁边那个霍比特人也是体育特长生?”
她无法不关注到刘观枫隔壁的小矮人,目测身高在全校女生平均身高之下,一看条件就符合《白雪公主》里的特型演员标准。
孔文怡回答得很自豪:“岳南?他不是,他主要是因为脸圆。”
汪菲菲突出大眼:这是什么特异功能???
她来不及问出口,就被眼前的信徒打乱了节奏。这货从地上慢慢起身,做了个九九归一的超级谢拜动作,面向东方静立,长舒一口气。
原来他不是个女的?他是个留着丸子头的大男生。
汪菲菲:“学校为什么能让他留长发?”
刘志刚长得像个女的雌雄难辨还好说,这货都长胡子了啊!
孔文怡:“哦,他说他是玄虚道长的私生子明健,留长发因为道教信仰必须与父同发。”
汪菲菲:“玄虚道长是谁?他还能有私生子?”
孔文怡:“是西方一个神仙的转世灵童,是众多信女的梦中情人。”
汪菲菲:“道教难道不是中国的?”
孔文怡嘿嘿嘿:“世界文化需要大融合。”
汪菲菲:“可他刚刚明明念的‘阿门’!”
孔文怡疑惑:“哦?是吗?那就是他把耶稣也加上了。上次他只拜了太上老君和如来佛祖,排名提升了2名,所以这次应该就加上耶稣,期待以神力加持再上5名喔,奥利给!!”
为明健加油:“耶!”
明健:“耶!”
汪菲菲随手在讲台拿起一把三角尺:“杀了我,快,就现在!”
她的绝望漫过天边。
孔文怡满眼惊恐:“啊啊啊,我,我不能啊,你还欠我500块钱呢!”
汪菲菲:“……你的逻辑很脱俗。”
孔文怡夺下三角尺物归原处,“亲兄弟明算账,闺蜜情分深且长。”
汪菲菲:你t还会说快板?
孔文怡朝她抛了个媚眼:“我们新时代女性一定要独立自主。”
上课铃响,老师踩着高跟鞋步入教室。
所有人并没有紧张地动起来,他们慢悠悠地收拾好书桌上的残局,以各自最舒服的姿势入座,准备上课。
最后排的几个体育生甚至让黑白条留在脸上冒充刘海,时不时随着自己后翘的靠背凳运动节奏吹一口,让“刘海”飘飘飘。
“你的位置在那边。”
孔文怡指向第四排杨梦柳旁边的位置,示意汪菲菲入座。
汪菲菲胆战心惊地坐下。
老师站上讲台,下头慢慢安静。
“刘志刚,把你的假发拿下来!”
女老师一声呵斥,刘志刚不情不愿地扯下假发。
汪菲菲:“!!!”
汪菲菲:“………………”
她表面平静,身体受到内心恐惧的支配,朝刘志刚相反的方向靠过去。
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碰到了她的手背,她低头一看,卧槽!
这居然是杨梦柳的手毛,小臂上那么黑,那么浓密的手毛!
“运动完,热。”
对自己大冬天撸起袖子什么都不干的举动,杨梦柳给出了简洁明了的解释。
虽然杨梦柳的声音够小,虽然汪菲菲极力克制自己的惊叫,但是讲台上的老师还是感觉到了来自这个方向的骚动。
“杨梦柳,做梦呢?”
杨梦柳抬头,勾起手臂对老师大秀肌肉,示意,我清醒得很。
老师的目光转向汪菲菲,“这是苏陶吗?”
汪菲菲站起来对老师鞠躬,“是的老师,我回来了。”
举动惊动全场,老师也懵逼了,这么大的礼,她被冷水浸坏了脑子?
女老师名叫吕仁,是高一3班的英语老师和高一7班的班主任,因为同时教授年级最渣和年级最优,让她产生了轻微的人格分裂症状。她在高一7班时是和谐可亲循循善诱的模范教师,一跨
入高一3班的大门,她就变成了看谁都不爽的冷面女魔头,微笑仿佛是所有人买不起的奢侈品。
汪菲菲的一鞠躬,吕仁着实吓了一跳。
“二鞠躬!”教室响起一个庄严沉重的声音。
汪菲菲条件反射,鞠躬。
“三鞠躬!”
汪菲菲还是条件反射,鞠躬。
“家属默哀。”
四周都是民间口技人,直接响起了葬礼进行曲。
汪菲菲顿悟,自己被坑大了。
“你给我站着!”
脸面□□的吕仁把汪菲菲当做出气筒,这一站肯定到下课。
教室死寂,学生们暗暗快乐。
10分钟后,吕仁宣布了一件事:“你们班英语辩论赛的人选定了,苏陶。”
语气透着十分的嫌弃和厌恶,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她,用送她去献祭一般的眼神送上祝福:一路走好。
汪菲菲即将原地去世。
她就像一个幽灵,一个学霸的幽灵,在学渣的世界游荡,直至湮灭。
最后一节体育课,同班的学渣们撒开了欢在操场上放飞自我,他们在风中观赏女同学压不住的短裙,她们在阳光下垂涎男同学刚成型的肌肉,他们自由地呼吸自由地笑,仿佛841天之后的
高考与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唉——”
汪菲菲长叹息,对着静静的水面发呆,这里是她曾经落水的地方,更是她改变命运的地方。
人生真是如戏,可是她没有演技。她无论如何也没法做到和一群顶级学渣同呼吸共命运,这是对她人格的践踏。
她愤怒地拎起书包,像挑起千斤重担似的把她的学业压在肩上,一秒钟也不耽搁地出了八角亭。
司机才刚刚把车停好,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来看,他要接的这位小祖宗,不在学校逗留到天黑是不会出来的。
逃课、追星、白日做梦、疑似早恋……他从初二下学期开始接送这位二世祖,看着一个半大小孩慢慢把青少年该叛逆的事情全都做尽,应该就差临门一脚挺着肚子给老板带回个“小外孙”了。
老马深吸一口烟,一阵吞云吐雾之后,把自己悄悄隐藏在烟雾之中——命运,在有钱人手里都不是个事儿,而他永远体会不到有钱人的快乐。
“马叔,等很久了吧?”
“咳咳咳——”老马第一次被自己的烟呛到,他用见鬼的诧异口吻问苏陶:“今天这么早就放学了?”
汪菲菲:“不早啊,打过铃才走的。”
老马:啊?原来你听得到铃?
“哦哦,你看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你看,我们现在去哪儿呢?”
泰国、新加坡、印度尼西亚,夜市下、海鲜架、泳池趴……只要心里想野,哪里都是魅力芭提雅。老马在透过后视镜看她,等待向下一个目标进发。
“回家啊,我还有好多书要复习呢。”
老马:???
他怎么产生了嗑药后的幻觉?
“马叔,不走吗?”后头的苏陶已经不耐烦了。
老马:“啊,走,马上走。”
老马发动汽车,马上走人。
豪华轿车拐了两条街之后,一处熟悉的门头映入眼帘,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金盆洗脚城,是她父母一起开的夫妻店,他们从10平米起家,花了10年的时间做到100平米,用沾染臭气的双手,挣干净的钱,养大了她。
汪菲菲想到此处,喉头哽咽,一瞬间泪无声无息地流下,爸爸妈妈,7天过去了,你们还是不愿意开张,是在为失去女儿痛心疾首吗?女儿没有走远,女儿就在你们身边。
老马在后视镜里察觉到后排微妙的变化,第一反应就是小祖宗在学校被人欺负了,皱起眉头问道:“小陶,你怎么了?”
汪菲菲抽泣两声,立刻收起哀色,答道:“没什么,就是今天拿到上上个礼拜做的试卷,考砸了,心里憋得慌。”
老马:“……”
天呐,他刚刚吃的那颗槟榔一定有问题,里面绝对放了致幻药,否则他怎么能在有生之年听见二世祖的忏悔之心,他,他他,他他他无所适从地拉下窗户,让2月末的冷风嗖嗖地从他脸上刮过——清醒一点,她绝不是你认识的苏陶!
老马把车严格控制在50码左右,一路摸着方向盘一路怀疑自己,然后默默目送苏陶上台阶走到家门。
苏陶进门前对他回眸一笑:“马叔,明天早上6点40来接我,我想早一点去学校上早自习。”
老马呆立:苍天呐,外星人最近一定来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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