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才进来的谢云苍打断了,“好了,家里的事儿不必你操心,考题也可以缓两日在去各处问问,这会儿倒不用讲究那许多规矩,先回去好生休息吧!”
竟是连老夫人准备好了的晚膳都没吃,更不要提应中秋节吃个月饼了。
谢琅华便不敢在问谢淑华的事儿,在众位长辈的关怀下被人簇拥着离开,只是踏出门去之前,谢颂华却见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溜了一圈。
这个人该不会还在惦记着让自己给谢淑华说情的事儿吧!
但谢颂华也无所畏惧,毕竟这些天他也不可能安排了个人盯着她,有没有去找谢云苍谁知道?不过一句谢云苍不让过问就打发了。
府里的中秋节冷冷清清的,宴春台也比平时寥落。
毕竟是中秋,谢颂华让她们自己选择要不要回家去过节,若是不回去的,便拿份赏钱。
好在前段时间给静心堂的人诊病,得了些诊金,虽然并不多,好歹能补贴点儿日用。
当然,前提是她决定了薅玉如琢的羊毛,去天保堂拿药。
只一个丁香和两个三等的小丫鬟没有亲人在府里,因而这会儿也就只有她们三个在看着。
谢颂华不需要她们伺候,干脆早早地进了屋,趁着安静练会儿字,由着她们三个人作伴吃吃月饼说说话。
都还是未成年的小姑娘,难得有个放松的时候。
这一练就是大半个时辰,等感觉到手实在酸得厉害,才放下笔。
一抬眼,就看到窗外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在干干净净的夜空里,莹莹如玉。
谢颂华一时间看得呆住了,在前世生活着的城市里,就是到了午夜,街上的灯光也不少,这样的美丽的月色她几乎从来没有见过。
到底是中秋节,这样的月亮,就是谢颂华此时瞧着,也难免思绪起伏。
不知在那个世界里,她这样猝然离世,可会有人在中秋月圆的时候想起自己?
她自小在医院里长大,院长妈妈虽然收留了她,成了她的监护人。
可那些年,院长妈妈家里的情况也不怎么好,一个儿子生来就不大健康,丈夫后来又病了,还有两个老人要赡养,就算对她有心,也难免疏漏。
因此有的中秋节,她就是一个人在医院的花园里看着月亮过的。
后来长大在外求学,一心只想着往上考出人头地,想着能靠自己养活自己,至于每个中秋节,几乎都在兼-职,毕竟这一天,工资能比平时更高一些。
回想前世的一生,谢颂华赫然发现,在那个世界里,自己其实算得上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其实这样也好,毕竟如今她是这里的谢颂华,也回不去了。
前世……恍如梦一场。
“想家了?”
玉如琢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出现,都好似被月色洗过了一遍,没来由多了两分清润的感觉。
她忽然反应过来,严格来说这一次她倒真不是一个人过节。
旁边还有一个孤魂野鬼,不对,应该说,房间里有两个孤魂野鬼。
谢颂华略微有些e的心情顿时被治愈,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呢?可会想家?”
玉如琢也没有回答她,屋子里又陷入了沉寂,外头的夜风吹进来,凉风习习,带了几分秋天的味道。
虽然看不到他人,谢颂华却在好像能感觉得到,他就在自己旁边。
她这抹来自异乡的灵魂,竟真的感觉到几分慰藉。
谢颂华看着天上圆月,又看向被月色笼罩的小院,心里忽有所感,她柔声道:“我也算找到了自己的家,尽管它不怎么好,可我因此有了个根,希望你也能早日回家。”
玉如琢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会的。”
这段时间的相处,谢颂华对玉如琢的感观已经好了许多,毕竟他确实帮助自己良多。
她抬起手,迎着月色看着无名指上的指环,满怀信心,“我一定尽快给你把那几本书带出来,希望能找到跟这个玉有关的消息,说不定你就能找到回去的办法了。”
“等一下!”玉如琢忽然出声,语气是罕见的急切。
“怎么了?”谢颂华被他吓了一跳。
“你……”他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能不能滴一滴你的血到指环上。”
谢颂华不解,疑惑地看向虚空,却还是把兰姑姑平日里做针线的笸箩找了来,取了根针刺破了手指,把血滴在了指环上。
然后她就听到一声闷哼,几乎近在耳边,与之前听到的他的声音截然不同。
谢颂华转脸的瞬间,猛然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因为她看到灯光的映照下,地上多了一层淡淡的灰影。
鸡皮疙瘩几乎立刻爬满了她的皮肤,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钻到了桌子底下,根本不敢看那边,更是费了极大的劲儿才控制自己没有发出声音。
陡然间,整个屋子里的声音像是被全部吸走了一般,安静到谢颂华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每一声像是跳在自己的耳膜上。
直到这一刻,谢颂华才明白,对于未知的东西,恐惧是人类的一种本能。
纵然她刚才还觉得自己已经跟玉如琢很熟了,但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她其实还是害怕的。
“不用怕!”
玉如琢的声音陡然间响起,却是近在咫尺!
但他的声音异常温和,就像是那只顺着猫毛抚摸的手,竟有效地缓解了谢颂华的恐惧。
她慢慢把头转回来,隐约觉得眼前似乎有一层朦胧,像是有人在她面前拦了一层薄纱。
谢颂华颤抖着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有碰到。
“我不是鬼。”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含了两分笑意,听上去就与平时的相处有了些相似之处。
“你……你不会咬我脖子吧!”
实在怪不得谢颂华这么想,她所在的那个世界,这种东西只存在于影视小说中,更何况,又是月圆,又是滴血的,怎么看都带了几分诡异。
“你脑子里装得什么!”
听到这句话,谢颂华反而松了一口气。
因为玉如琢的开腔,让她从方才一瞬间暴涨的恐惧中缓解,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她扶着桌子腿,慢慢地从里面爬出来,这才发现刚刚自己看到的,是一个人影。
一个男人的影子,只是非常淡薄,就那样站在地上。
谢颂华看不清他的脸,甚至看不清他身上的任何细节,只能看得出来是个男子的样子,身量颀长,长得颇高。
“你……是玉如琢?”
这是问了一句废话,果然就听到对方轻笑了一声,“除了我,你还养了谁?”
见谢颂华还在发呆,玉如琢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现在看来,是有人在故意捣鬼,我怕是又要被困在指环里了,你去替我做件事情。”
他吩咐得无比自然,谢颂华也没法拒绝,跟未知的能量做对,那是在找死。
一晚上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都是事儿,第二天早上便起得有些晚了,好在因为过节加上谢琅华下场,慎思馆放了一旬的假,她回来还有时间把早上的功课补上。
这才坐下,就发现桌上多了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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