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是忽然在谢颂华的耳旁炸响,她这才猛然惊觉宸王萧钰这会儿也在大殿之上。
这让她一时间忘了规矩礼仪,下意识地就朝众人目之所及的方向看过去。
只是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其人挺拔高大的背影,并不知道他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实际上,也不用她费什么脑子,对方一直想着退婚,眼下忽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他的脸色能好看到哪儿去?
只是……
谢颂华到底也跟着有些紧张了起来,他会不会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仍旧要求退婚?
还是说,眼下这样的情形,就是他也无法拒绝?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后知后觉,实际上,眼下的这一刻,分明直接决定了她的将来。
嫁不嫁给那个人,对她而言,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颂华忽然想起玉如琢,想起自己曾经与他说起过的关于婚姻的想法。
她忽然很想跟他说说话,很想告诉他,其实她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洒脱,真的那么无所谓。
她还是会紧张,会担忧将要面对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玉如琢,如果你是我,会不会有什么好主意,能够摆脱眼下这种任人摆布的局面?
谢颂华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纷纷乱乱的各种想法交织在一起,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哪一种情绪更强烈一些。
然后在这样混乱的思绪里,她听到了那个人简短的一个字的回答。
「是。」
仍旧如他那个人一样,十分简洁的一个字,语气平淡如水,又掷地有声。
她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明白过来这个字的意义。
直到身边人潮涌动,华阳夫人过来亲昵地与她说话,她才猛然回神。
裕丰帝已经不再上面的那个位子上了,萧钰也不见了踪影。
「这几日着实是累得厉害了,眼下你就先回去好生休息吧!等日子定下来了,安安心心做你的新娘子!」
谢颂华今日是头一回见到这位华阳夫人,从前甚至都没有听过她的名字,这会儿如此亲昵的态度,着实有些不大适应。
但她还是礼貌地笑了笑,然后才与对方分手。
太子妃十分乖觉,在她踏出殿门的时候,就笑着走了过来,「我来送送婶子。」
这一次赵明溪的脸上的笑容,比之于上一次,又亲昵了许多,那一句「婶子」也叫得格外畅快。
上一回是为了江淑华嫁入东宫的事情,太子妃亲自上门,虽然也说她是婶娘,可到底只是这样一句带过的话。
想来那时候她也听说了宫里萧钰不同意这门婚事的事,所以不敢叫出口,而这一次,有了方才萧钰殿上的亲口允诺,她就是将来的宸王妃。
以赵明溪的为人,如何会不尽力抓住这个机会,拉一拉从前的交情?
谢颂华十分不适应与不熟的人如此亲昵的做派,只能极力应承。
好在没一会儿,两个小太监走了过来,与两个人见了礼之后便低声细气道:「奉韩公公之命,送谢姑娘回府。」
太子妃一听,便笑着松开了谢颂华的胳膊,「瞧瞧我,这一说话就忘了,父皇的圣旨怕是要下去谢家了,婶子这会儿哪里还有空与我闲磕牙,我就不耽误婶子的好事儿了,改日再邀婶子喝茶。」
谢颂华连忙行礼,又道:「娘娘客气了,只是眼下到底还未过礼,娘娘还是唤我名字吧!」
她适时地露出几分羞怯之意,赵明溪便笑吟吟地调笑了两句,然后才点头道:「到底是年轻的姑娘家,那依你就是。」
谢颂华随着那两个
太监往宫门口去,谁知道走到甬道里,就被人叫住了。
「谢颂华!」
如此不善的语气,来的人还能是谁?!
可谢颂华也只能无奈地转身,然后给慧敏行了一礼,「见过郡主。」
谁知她才要起身,对方的耳光便立刻飞了过来。
谢颂华何曾料到她竟然这般不管不顾,在这个地方,当着人的面儿就敢对自己动手,因而也没有防备。
眼看着避闪不及,那只纤纤玉手却堪堪停在了自己的面孔前面。
两根修长的手指直接夹住了她的手掌,谢颂华抬眼,就看到韩翦背着一只手站在自己的面前。
「郡主逾矩了,」韩翦的声音仍旧慢慢悠悠,却冰冰冷冷,「这里是内廷,郡主若是要责罚什么人,还请回长公主府。」
慧敏此时已经快要被气疯了,岂会听韩翦这样的官腔,当即便冷声道:「本郡主要做的事,你敢拦我?」
韩翦却只是轻笑了一声,然后沉声道:「来人呐!送郡主出宫!」
「你敢?!」
听到她这句话,韩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郡主大约是忘了,韩某的工作职责是什么。」
慧敏郡主气得双目圆睁,「你不过就是舅舅跟前的一个奴才罢了,眼下竟然敢管到我头上来了,我这就找舅舅去!」
「主子正在和王爷商议大婚的事情,郡主还未出阁的姑娘家,最好还是不要去掺和才是。」
这话对于慧敏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她咬着牙跺着脚,目光狠狠地看着韩翦,却气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韩翦便往后退了一步,朝她拱了拱手,「韩某还有事在身,就不多奉陪了。」
说完这才看向了谢颂华,「走吧!我送你回去。」
谢颂华先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功劳被封县主,然后又得知婚事继续,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就差点儿被慧敏一巴掌扇过来。
饶是她已经三十岁的灵魂,这会儿仍旧有些晕晕乎乎。
这会儿再见韩翦和慧敏之间的针锋相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混乱。
她抬眼,竟然看到这个死太监脸上带着两分笑意,顿时觉得寒意森森。
她想不明白,一手促成今日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只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对方亲手编织的一张网里,而她如同一只身处底下的飞蛾,根本看不清整件事情的全貌。
韩翦朝她抬了抬眉,「怎么?还不想走?」
谢颂华知道这会儿跟他多说也没有用,这个人的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慧敏气得两只眼睛通红,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眼见着韩翦要带着谢颂华离开,忽然大声嚷嚷道:「你这么帮着她,该不会你自己对她有意思吧?韩翦,你可是个太监!」
谢颂华一脸惊愕,转脸便看到慧敏脸上带着几分扭曲的快意,分明是故意诽谤。
她随即战战兢兢地看向韩翦,但凡是个身体残缺的男子,都不会乐意听到别人如此攻击吧?
谁知韩翦却一点儿都不见生气的样子,仍旧是那样一张死人脸,目光却落在了后头,「王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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