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回眸,微微一笑,声线依旧好听,没有像她那般尾音上扬,而是下沉:“早上好。”

    现在的天是黑的,昨晚刚下过雨,阴沉沉的,但空气倒是新鲜。

    地上的水坑坑坑洼洼,有大有小。

    林玖穿着高领毛衣,将脸一半都埋在里面,两只灵动的大眼睛张望着常故渊家门口。

    在张望之际,书包被人提了一下。

    她顺着这道力,疑惑地看过去。

    沈羁说:“他们早上有事,先走了。”

    林玖眨巴两下眼睛:“那我们也走吧。”

    “嗯。”

    他们并肩走,时不时衣服会有摩擦。

    冬日的清晨,店铺都关着门,唯有早餐店依旧坚守岗位,只为给早起的人们递上一份温热的早餐。

    沈羁看了眼不远处,门口站着几个人的早餐店,垂眸问她:“早餐吃过了吗?”

    林玖抬眼,埋在衣领里的脸也跟着露了出来:“吃了。”

    “好。”

    林玖还抬着头,沈羁早已收回视线,现在只能看见他分明的下颚线。

    包子的香味随风飘扬,隔那么远也能闻到。

    林玖问:“你吃了吗?没吃去吃吧。”

    林玖看了眼那家早餐店,说道:“他们家的肉包还不错。”

    沈羁盯她一会,笑:“好。”

    他们走进那家早餐店,店里没几个人,大多人都是买了路上吃。

    他们在一边桌子上落座,老板娘很热情地来招呼他们。

    “要吃什么呀?”

    沈羁要了份肉包子,和一碗咸豆腐脑;林玖吃过早餐了,但闻着香味也有些饿,也要了碗豆腐脑,她要的是甜的。

    这会还不是很忙,东西很快就上来了。

    老板娘很自来熟,边段给他们,边问:“上学去啊?现在学生也难做,这么早起来就去学校学习啊。”

    林玖也很开放,面对老板娘这种的,都能聊上几句。

    她道完谢,应声:“对啊,好累的。”

    老板娘听完哈哈笑了几声:“等以后你们学好了,出人头地的时候,就不累啦。”

    林玖笑应:“好!”

    沈羁向来话不多,安静地喝着豆腐脑。

    他吃相好,喝东西不会去吸着喝,发出声音。

    两人吃的都很快,林玖喝下最后一勺豆腐脑,抽了张纸,擦了擦嘴巴,起身和沈羁一起付了钱,往外走。

    虽是冬季,但江晋这地方,不会像北方那样,早上七点还是黑的。

    这里,七点的天已经慢慢亮起来了,还是有几片灰色的云朵在天上飘。

    刚吃完早餐,林玖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肚腩,跟在沈羁身后。

    秃树边杂草仍然顽强的生长,不管春夏秋冬,它永远活力四射。

    沈羁见女孩还没跟上自己,偏头去找。

    身体瞬间僵住——身后没有人。

    她没有跟着自己。

    他眉头紧锁,拳头紧握,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个。

    光天化日之下,人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那个人未必。

    他从那天就丧了理智,生活给了他无限绝望,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沈羁抬脚,往回走,脚步轻但有力,男生的手本就青筋明显,现在他的手,更加明显。

    走过几棵树,都没见着人影。

    他在一棵树边停下,心脏慌乱的跳着,很不舒服。

    “豁!”

    男生身子一顿,几秒后转身,只见少女笑容灿烂。

    她声音雀跃,带着得逞的坏笑:“是不是吓坏了?”

    沈羁见到她后,神色渐渐舒缓。

    风大作,寒风刺骨,吹乱了头发,林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依旧扬着头,眼角微翘,看着他。

    少年松开拽成拳头的手,眉头舒展开,回到原来的月牙样。

    他跟着弯了唇,尾音低沉磁性且惹人耳痒,他配合道:“嗯,吓坏了。”

    林玖嘿嘿两声,问:“你这么往回走了?”

    沈羁从来不会掩饰自己,他坦然回答:“找你。”

    那一刻,没有看见她的那一刻,他真的慌了,他害怕,害怕她被那个人拖去,害怕那个人把对自己的怨气全洒在她的身上。

    更害怕,她因为自己受没必要的伤。

    林玖微皱眉,不解地问:“找我为什么往回走?”

    “没见着你。”

    “哦!”林玖后知后觉,才想起来刚刚忘记和他讲了,她非常抱歉地讲,“我刚刚东西落在店里了,就去拿了,忘记和你说了……对不起啊。”

    “没事,”沈羁眼神下移了些,问,“东西拿到了?”

    林玖弯眼笑:“嗯!”

    “那走吧。”

    林玖乖乖地应:“好。”

    *

    天光渐亮,昨晚下了雨,今天是大太阳。

    清晨的乌云跑走了,跑去了别的地方,一抬头便是橘色的圆盘。

    林玖早上带来的水喝完了,她端着空水杯,和陈筱汐一块去接水。

    前面在发试卷。一般试卷都不会准备沈羁的份。

    王北明举起多出来的三张,吆喝:“班长,这里多了三张。”

    刘安还在发试卷,闻言扭头看过来。

    王北明挥着三张试卷,正准备起身,给刘安送过去,其中一张被人拽住。

    他顺着那道力,扭头看去。

    沈羁掀眼:“给我一张。”

    王北明还没消化掉他的这句话,疑惑地眨巴眼睛。

    但也只两秒,便递了一张给沈羁。

    这张试卷相比他平时写的竞赛正题卷要简单很多,林玖接完水回来,他已经写完选择题了。

    冬天的教室里面比外面要暖和许多,林玖捧着刚接完的热水,边吹边对着试卷发呆。

    她吹气时,两腮会跟着鼓起,蠢萌蠢萌的。

    她盯着试卷好一会,像是慢了八拍,瞬间泄气:“啊!又写试卷啊!”

    是张物理卷。

    物理比数学更烧脑,而林玖理科都不太好,期中考试,运气好,物理才考了个出乎她所料的成绩。

    她抱怨完,凑去看沈羁手里写的东西。

    他也在写一张物理卷。

    话说,这张有点眼熟。林玖缩回脑袋,又去看自己的试卷。

    哦,他写的就是发下来的这张。

    林玖又凑了过去,小口喝水,看他写。

    沈羁身子一顿,稍低眸去瞧她,盯了两秒,忽然勾唇。

    喝完了半杯水,林玖才开口:“你怎么也写我们的试卷啊?”

    沈羁靠在椅子上,眼皮松懈,看向她:“练练手。”

    林玖哦了声,嘀咕:“你写这试卷,就跟放松一样吧。”

    “嗯。”沈羁见她抬眸眼巴巴地望他,改口,“还好。”

    林玖点头,拔开笔盖,也开始写。

    遇不会的题,她自然地凑到沈羁边上问。

    他们离得很近,讲话时,林玖会下意识抬头看他。

    他们呼吸相交,都能闻见对方的气息。

    林玖抬眼,撞进沈羁的目光。

    他们对视半秒,沈羁空咽了一下。

    打铃了,林玖带着通红的耳朵,和滚烫的脖颈,转回头。

    *

    中午时,王北明闲着无聊,又不想下去打球,拉着沈羁说了一堆废话。

    内容无非就是他不在的两个星期里发生的。

    讲着讲着就话题就到林玖身上了。

    王北明瞥了眼沈羁,然后说:“林玖她好像参加了个征文比赛。”

    沈羁掀了一眼,嗯了声,没有多大反应。

    王北明见他没那么大反应,又说:“好像有一天,她还向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沈羁终于有了王北明想要的反应。

    他写字的手停住,撩起眼皮,靠在背上,问:“给了?”

    语气依旧如往常一样淡淡的,但这次还掺着别的意味。

    王北明泳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沈羁:“你不加人,我怎么会有你的微信?”

    沈羁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桌面,他的重点不在王北明的这句话上,他问:“你有她的?”

    王北明点了点头,下一秒,愣住,连忙解释:“我和她加微信大多都聊的作业,没什么的!羁哥信我!”

    沈羁不置可否,扬了扬下巴:“加个好友。”

    王北明又是一懵,紧接着,听他说:“把她推给我。”

    王北明:“……”

    “大哥,你可以直接向她要微信啊。”话虽这么说,王北明还是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去加沈羁。

    沈羁知道他会偷带手机,见他拿出手机也不会有多大的反应。

    闻言,他扬眉,细长的手指转着笔,视线落在刚进来的人身上,兀自勾唇。

    *

    午休,林玖没有写作业,她实在太困,眼皮都掉下来了。

    她趴在桌子上睡觉,没一会就入梦了。

    短暂的午休,她还是做了个很长的梦。

    这个梦七零八碎,但主角是她和他。

    梦到关键,每回都是醒来,林玖迷迷糊糊,睁了眼,又受不了马上闭上,她换了一边趴着。

    她微微皱眉,想去回想起这个梦的内容,但完全没有记住,唯独记着男主角是他。

    现在午休时间还没结束,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只剩呼吸的声音。

    睡不着了,林玖干脆不睡了。

    她慢慢睁眼,印入眼帘的是写题的少年。

    冬日的暖阳照在他的身上,像是终于顾及到了他,给了他一点光亮。

    林玖刚睡醒,脑袋有点短路,她盯着他看好一会。

    看他想题转笔,又看他停下动作,眼神移动,落在自己身上。

    目光对上。

    林玖没有避,就这么与他对视。

    只见沈羁撑住头,微弯唇角,眼里是溢出的温柔。

    他平静地望她。

    目光所及,是喜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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