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玖睡着了。
她不知道最后沈羁怎么样了，王北明在她说完那句话后，沉默了许久，什么也没有说，挂掉了。
她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不算好梦，也不算噩梦。
她梦回了初遇那天。
那日夕阳成金色，白色的云彩被染上了橘黄颜料。
少年倚墙捻烟，神情冷淡，一身不羁。
现实里，那天之后，他们有了交集，而在梦里，他们只是随意一瞥，只是对方人生中的过客。
那天晚上，林玖和王北明说了那番话后，后者也没再给她发沈羁醉酒后的事。
她还是在他们高中的小群里知道的。
沈羁喝醉了，王北明成了冤大头，他带着他回了自己家睡了一晚，帮他脱鞋脱袜子，总之折腾了一晚上，还要听他絮絮叨叨。
至于他絮絮叨叨的内容，王北明没有提及，林玖心里也有数。
她这次是真的伤透了他的心。
所以，他们结束了。
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
七月中旬，林玖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江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很好看，让人爱不释手。
她的爸爸林华总喜欢在特别的日子里做大餐。
今晚，因为录取通知书的到来，他又一次做了一桌好菜。
吃过饭后，林玖以消食为由，出门散步。
如今的天气还很热，街上散步的人不少。路灯亮着，店开着，灯火通明。
林玖从自家散步到了超市，又沿着回家的路，路过了拳击馆。
好巧不巧，黄嘉韦走了出来。
他也刚吃完饭，在外头伸懒腰。
他微微偏头，正好和林玖对视上。
林玖浅浅笑了下，作为招呼。
黄嘉韦瞧她是一个人，疑惑地问：“诶，沈羁没和你一起啊？”
林玖听见很久没听到的人名，愣了一下，而后才回道：“没有啊。”
“他人咧？”
林玖摇头：“不知道。”
黄嘉韦皱着眉，打量了一番她，默了会，问：“你们没在一起？”
林玖的瞳孔放大，随即眨了眨眼：“没啊。”
黄嘉韦身子后仰，想起之前沈羁和他说“等她发现”。
他一脸震惊：“你还没发现他喜欢你啊？”
林玖怔了一下，还没开口，又听他问：“他怎么还没向你表白啊？”
林玖垂下眼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啊？”
黄嘉韦成功被带偏：“毕业了，来看我爸。”
林玖：“你大学毕业啦？你不是只比我们大一岁嘛？”
黄嘉韦静了下，倏地嗤笑一声：“高中毕业啊老妹儿。”
“高中毕业……？”林玖狐疑地看向他。
“嗯，”黄嘉韦大方地说出，“我是复读生。”
“哦……”林玖噤音，不再说什么。
他们没聊多少，因为黄嘉韦被他爸叫了回去整理馆里的器材。
他们道了别就各自回去了。
往后的几天，林玖过得都比较舒适。
几天后，她被辅导员拉进了大学群里。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他们没见面却胜似见了面。
这会，群里正在调侃一个女孩子，大部分都是“诶呦诶呦”，“我去，羡慕了”之类的话语。
林玖好奇，翻到前面的聊天记录看。
有个女孩子说，她和她的男朋友都考上了江晋大学，两人是约定好的。
他们毕业就互相表白，在了一起。
林玖眼神闪耀着零碎的光。
如果没有发生前面那些事，她和沈羁应该也会这样吧。
可是，就是发生了，已经改变不了了。
林玖在网络上，特别是在群里，不是个很爱发言的角色，线上和线下，她的性格还是有区别的。
她闭了手机，无力地躺进了床里。
困了，想睡觉。
睡醒时，已经是下午了，虞晓芬还没下班，但菜已经买了回来，放在厨房。
林玖没事干，去瞅了几眼今晚的菜，然后去看书。
林华比虞晓芬早些回来，他一回来就进厨房做菜。
林玖探脑袋，来了兴致：“爸，教我做菜吧。”
“嗯？”林华觉得新奇，笑着调侃，“怎么，想学做菜啦。”
“对啊，”林玖也笑，“到时候去了学校，都养不活自己啦！”
林华动作一顿，语气明显比刚刚低落，开玩笑道：“吃泡面莫。”
林玖配合他：“才不要，多不健康啊！”
虞晓芬回来，菜正好做好。
简单的两菜一汤。
林玖吃完，跟往常一样出门散步。
偶尔会遇到在门口吹风的黄嘉韦，他们会相互打招呼。
今天也遇到了。
但他们没有聊天，打了招呼，就各自忙自己的了。
今晚的星星很亮很亮，在夜空中格外耀眼。
林玖走过一家又一家的店，走到一条路上。
这条路就没有刚才那条路热闹了，周围空荡荡的，只有不远处一栋别墅坐落在这。
林玖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这是沈羁的家附近。
她下意识去看奶奶的旧房子，然而早被拆了，只剩废墟躺在草地上。
林玖咬住唇，五秒后，转身要离开，免的被沈羁看见自己。
可刚迈出一步，她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女声——
“你还敢反抗？很久没打你了，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林玖本能地停下动作。
意识告诉她不要去，但身体更诚实。
她怕被打的是沈羁。
她轻声走去，躲在一面墙后。
她小心伸出半只脑袋。
那边的光线微弱，斑驳地落在地面。
一妇女插腰，一脸轻蔑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
三个穿着西服的壮汉，一人一脚往地上的那人身上踹，没轻没重，速度很快，一脚又是一脚。
那人蜷缩着，黑色的短袖蹭上灰色的灰尘，手臂抱着头，几处淤青显而易见。
然而，他不给予任何反击，就是受着。
这人应该不是沈羁，沈羁不会这样任由别人打他的。
林玖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墙壁边，指尖泛白。
不会的，不会是沈羁。
地上的那人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那血在路灯下格外刺眼。
妇女抬了抬手，一个壮汉把地上的人拽起来，抵在墙上，那人右臂上的疤痕一闪而过。
林玖一愣。
路灯的光芒温柔地洒在他的脸上，他的嘴角有乌青，鼻梁那有道新鲜的划伤。
她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是沈羁。
她不会看错。
那个人是沈羁！
林玖捂住嘴巴，往后退，眼睛充斥着温热的泪水。
怎么会是沈羁？
他们为什么要打他？
所以，之前，沈羁脸上的伤痕，都是这个女人做的？
为什么啊……凭什么。
许兰走近他，极其不屑地拍打他的脸：“谁让你让我在别人面前那么难堪呢？你只要应一声，就可以少挨几拳。”
沈羁不看她，偏开头，不说话。
许兰蹙眉：“态度还这样啊，是不是还没打够？”
说着，她动了动两只手指头，一壮汉就立马会意，在他身上砸了一拳。
看着就痛，但林玖不敢出声，她忍住泪，狠狠地咬住下唇，默默拿出手机。
沈羁吃痛地闷哼一声，依旧不吭声。
许兰见他不给面子，怒气上头，她挑衅他：“想反抗吧？可是你要是打了我，你要怎么跟你爸解释呢？”
她冷哼一声：“是说我先打的你？可你爸最信任我啊，真是可惜了。”
沈羁怒瞪她。
是，沈显天最信任的就是他眼前这邪恶的女人。
从小到大，最信任她。
因为沈显天从一开始就觉得是他怨恨许兰取代了自己母亲的位置，而撒谎说她打了他。
所以，作为父亲的他，不相信亲生儿子。
许兰忽然怒声骂他：“你就和你妈一样贱！”
空气蓦然静下。
这句话回荡在空气中。
沈羁垂着头没有反应。
许兰冷嗤：“你妈这么贱，居然还把贱遗传给你了。”
像是突然爆发的炮弹，沈羁猛地挣开压制他的那个壮汉，扑向许兰。
许兰没有防备，被扑倒，后背重重地摔在地上。
沈羁掐她的脖子，完全失了控。
他的眸子猩红，青筋暴起，现在他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暴走的怪兽。
林玖手一抖，下意识想要冲过去制止，想到自己不能，只能别开眼，不去看那边的情况。
她的泪水已经溢满了眼眶，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没人喜欢我了。”
他的这句话再次浮现在林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真的没有人喜欢他……
没人喜欢他，连她也不喜欢他了，他是不是很难过啊……
她犯了天大的错，她让他以为世界上没有人喜欢他了……
可这个错，她必须犯，她没有选择……
沈羁死死地掐着许兰的脖子：“你他妈也配提我妈！”
林玖按下一个电话，声音颤抖。
沈羁被壮汉拉了回去。
即使他练拳，也比不上两个人的力气。
他被硬生生地压回了墙上。
他的眼睛通红，身子往前拱，作势要挣开那两壮汉。
随着许兰的咳嗽声，林玖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的主人很快就赶来了。
他来时，林玖是背着后面那些人，蹲着哭泣。
黄嘉韦担忧地看了眼墙后，沈羁被抵在墙上，而许兰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喝茶。
他担忧地看向林玖，唤：“林玖。”
林玖闻言抬起头，和他对视。
她没说什么，他来了，她便走。
黄嘉韦没有拦她，她走后，他就冲了出去。
“你们在干什么！”他指着压制沈羁的那两个西服壮汉，怒吼道。
警笛声响彻云霄，警察来了。
林玖没有回头，她行尸走肉地走出这条路。
她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样了，她想知道，也不想知道。
晚上，她睡不着。凌晨，黄嘉韦给她发信息。
黄嘉韦：【你为什么不亲自来？】
他问的是，为什么她报了警，让他过来，和警察说是自己报的警。
林玖看着这行字，莫名苦笑。
林玖：【他肯定不想让我看见他狼狈的模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晚上的所有疲惫都吐出。
林玖：【别告诉他是我报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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