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妃的仪仗自然也是不小的, 马车边的侍卫站了一排,江嘤嘤只带了李燃安排的那个侍卫头儿向沧在身边。
这也是李燃麾下的从属,身手仅次于武炎和乌暨。
外面天色已经吐白, 向沧抱着剑恭敬的跟在江嘤嘤身后,他年纪瞧着不大,像是才及冠。但是倒是没有年轻人的朝气,眉心有“川”字痕迹, 严肃古板的模样。
江嘤嘤瞧出这个向沧也是个对她有不喜的, 从他跟在马车中护送的时候,就只有一个表情,就是永远都绷着脸色。虽然依旧有一个从属的谦卑, 但是同时拥有眼睛和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人对自己并不满意。
可惜青芜不在,江嘤嘤有些恶趣味的想,不然让青芜站在旁边讲笑话, 这人绷不住笑的样子一定极有意思。
山下到处都种着槐树和松柏,见错交叉开来,还有一些长得茂盛的冬青灌木。叶脉上都还湿润着,
江嘤嘤不喜欢身边带太多人, 就将其他人遣走了, 只带着扶姞和向沧。这两人都是话少的,一时间耳边清净下来, 江嘤嘤还颇有些不习惯。
营帐间相隔的并不远,但是江嘤嘤并未指节去皇后的营帐, 她现在山脚下走了些地方查看了下大致地势, 这是她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做的事。
神山陡峭但是并不高, 宗庙也并非在山顶上,而是在山腰上。地势倒是有些复杂,江嘤嘤看着那长长的通往山腰被称为天梯的阶梯就觉得乏了,她觉得想出把宗庙建在这里的人当真是个鬼才。
扶姞还不敢说话,向沧原本就呈“川”字的眉心,这会儿皱得更是深了。他抱着剑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下皇子妃,但是这又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殿下只是让他来保护皇子妃。
他就没见过皇子妃这样的,又娇又作。殿下向来不是能为女色所动的人,向沧是当真不知殿下是瞧上皇子妃哪点了。
眼前是一片灌木,在那层层僻静的绿色中,传来了细碎的说话声。
江嘤嘤下意识就放缓了脚步,漆黑杏眼眯着就望了过去,在那层层叠叠的枝叶后,有两道玄色身影。
天边太阳刚出,枝叶间层层都渡上了层金光,在那灌木后的人,露出了一半眉眼,面色严肃眉心深皱着的模样。
倒是巧啊,竟然能在这里碰上李恒。
李恒丝毫没注意这么一会儿,这样僻静的地方就有人过来了。他身上还穿着太子的衮冕,和那个侍卫模样的人似乎在说着什么。
江嘤嘤听不清,就下意识的走了近了些,然后在杨柳下驻足了片刻。
身边的向沧神色有些不满,但是他也想听李恒的事情,就放缓看脚步。
李恒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掩在袖中的手指节微动,然后低声说了两句什么,就听那位侍从模样的人道:
“旁的人都不在了,倒是行三的那位女郎君找到了……”
行三的女郎君?什么女郎君……
“女郎君受了不少苦,身子也不大好,如今正被安置在别苑,让大夫好生照看着。”
冬青篱墙背后,江嘤嘤抬眸看着天色思索着剧情,然后就面露古怪之色。行三,且身子不好,莫不是那位前几年被抄了家的表妹吧?
准确的来说这位表妹,并不能说是亲的表妹。
当年皇后的母族郑家出事,父亲兄长皆死在牢狱之中,族中与之关系最近的几脉,尽数被抄家流放。
原本好生生的也是个世家大族,到最后覆灭也不过只是陛下一道圣旨之事。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李恒。
郑家是站在李恒背后的,所做的一切事情也都是为了保证李恒这个皇储能坐稳位置,以及天下权势能保持在天子手里。
只是时
间一久,这人心难免就会失了分寸。最后做错了事情,便落得了如此的下场。
这些年陛下尚且在世,李恒虽然不能替郑家平反,却也是一直在找寻当年被流放的郑氏族人的下落。
江嘤嘤想到那位郑表妹,脸上便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来,菱唇也微微的翘了起来。
过几日,东宫可要热闹起来了。
一边的向沧听的是一知半解,然而他转过头就瞧见皇子妃好像什么都听懂了的表情,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
他心下微沉,皇子妃竟对东宫之事了解的如此清楚。
再一联想到之前的传闻,向沧的脸色顿时更为不善了起来,按着剑柄的手也更为紧了些。
此事等回去之后,还是要提醒殿下,切不可为妖女迷了心智。
从江嘤嘤这个位置离李恒算得上是近的,就在她思索剧情的空档,好巧不巧李恒也似有所感,转首望了过来。
一瞬间,那张从容有度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阳光打在层层枝叶上面,散落金灿灿如沙砾一般的光。
着着翟衣盛装打扮的少女不知驻足站了多久,那双漆黑的心眼都闪着晶亮的光芒,凌唇高高翘起,笑得十分开心。
向沧向来有隐蔽的功夫,在李恒转过头来的时候就下意识闪躲到了树后隐匿了起来。于是原地就只剩下了江嘤嘤,何躲的远远并未跟上来的扶姞。
李恒看着江嘤嘤,脸色变得漆黑,顿时冷声道:“弟妹在此处作甚?”
他将前两个字咬的特别重,意在提醒江嘤嘤的身份。
然而江嘤嘤却只当他是秘密被人听见,恼羞成怒。
其实这事也算不得什么秘密,过不了几日那郑三娘子就会被带入宫中,身份也会被公开。
此刻这刻意被他咬重的“弟妹”二字听在江嘤嘤,就显得十分有意思,她笑得更为厉害了,一手掩唇一手捂腹,前仰后合笑得几乎快喘不上气,笑得像一个反派一般。
要知道,寻常时候李恒在外人面前,也只是称呼李燃为“皇弟”,就连皇后也只是叫她“皇子妃”而已。这一声“弟妹”,听在江嘤嘤的耳朵里就显得十分滑稽了,她只觉得李恒为了这郑娘子的事,到底也是拼了。
她笑了半天,止住了笑,眼角还含了泪珠,倒是极为的好心,大发了慈悲:“太子殿下放心,嘤嘤什么也没听到。”
李恒盯着她看了半响,似乎是没料到世界上竟有这样的神经病,想到方才所说之事,顿了顿,隐忍了片刻,还是没有再说。
看了旁边的随侍一眼,含了三分怒意,似乎是在说“看你找的好地方”,接着一挥衣袖便抬步走了。
那侍从看了江嘤嘤一眼,还不忘行了个礼赶紧跟上。
等太子走后,向沧从树后面走了出来,静默的看了皇子妃半晌。
江嘤嘤就止住了笑,眉梢微挑瞧了向沧一眼,殷红的菱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有话便说。”
向沧确实有话要说,他隐忍了片刻,在皇子妃发问之后,终于还是恭敬的后退了一步,一礼道:“皇子妃身为府邸主母,便该注意自己的言行,有些人该避嫌的便就该避嫌。”
分明看到太子就在这里,便应该止步才是,偏偏还要上前。
江嘤嘤漆黑杏眼瞧着他,半晌轻唔了一声。
李燃麾下的这些人里面,除了武炎好像就没有一个人对她没有不满的。
“是吗。”她翘唇笑了笑,“那向沧身为我夫君麾下谋臣,怎么也不避开点太子?还是说,向沧也想接近太子?”
向沧脸色顿时一黑,他身为殿下的人自然是要替殿下探听太子的秘密,如何能混为一谈?
然后他就听皇子
妃看着他道:“你是为何接近太子,本妃便是为何接近太子。”
灿灿阳光之下,少女笑容莞尔,问他道:“懂了?”
向沧一顿,抬眸怔怔的看了过去。
*
另一边,天子的銮驾已经降临。金吾卫在四处站开,旌旗飘扬,太史监的老臣也都到了。
“可有看见太子?”穿着裘冕的皇帝微微蹙眉,沉声。
“回陛下,未曾。”
左右随侍赶紧吩咐人去寻太子,这种时候,太子不在陛下身边往哪跑呢,没看见二殿下都一直侍奉在身侧。
李燃一身衮冕恭顺站在父皇身侧,十分善解人意的说情:“皇兄许是有重要的事,耽搁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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