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嘤嘤匆匆走下楼去,  远远的就看见李燃穿戴整齐,一身黑金色麒麟暗纹长袍,腰束革带,  蹙着眉站在院中的梧桐树下。

    他身边还跟着武炎和乌暨,就连邹临都在,李燃低声说了两句什么,邹临深色紧绷,匆匆便离开了。

    “夫君!”江嘤嘤展了笑颜,  快步向他跑去。

    瞧见她过来,乌暨很快就闭了嘴。

    李燃瞧见她,  大步便朝她走来,  步伐生风。

    江嘤嘤站在他面前定住了步子,像往常一样的抱住了他的胳膊,仰头看着他,  蹙眉试探道:“今日进宫,  是你安排的?”

    李燃却并未回答了,  攥住她的手,却不容拒绝的道:“进宫之事,我替你回绝了。就说你病了,不宜进宫。”

    那就是说,太史令所言并非他安排的。是陛下借着太史令之口让她和李燃进宫,还是太史令已然背叛。

    江嘤嘤笑容收敛,看着他,不语。

    李燃却看向了她身后的扶姞,  皱眉道:“去替你家主子取披风来,  怎得穿这样少,  手都是冰凉的。”

    扶姞赶紧应是,  匆匆退下了。

    江嘤嘤想将手抽出来却没能抽动,她抬眸认真的看向李燃,道:“不用去取披风,我要与你一起进宫,自然是要去换衣裳的。”

    若李恒醒了,陛下当真听他说了些什么,自己不去反倒是显得心虚。

    “此去危险,莫要任性。”李燃却是看向了身后的武炎,沉声吩咐道,“送皇子妃出城。”

    出城?

    要去何处?

    江嘤嘤抬头就这样看着李燃,他让无言送她出京,也就是说他未曾想要与她一同走。

    他要她一个人离京吗?

    江嘤嘤漆黑杏眼就这样定定看着他,心中难言的酸涩泛起,忍不住委屈:“夫君是要我离京隐姓埋名,然后你再重新娶个听话一点的皇子妃,与她琴瑟和鸣,连理缠枝?”

    作精的眼泪,说掉就掉,滚烫的珍珠砸在手背上,灼热的烫。

    李燃被烫了一下,顿时心尖都猛然颤了颤。他停顿了一下,将人揽入怀中,下颌抵在她发间,声音有些暗哑:“你在说什么气话。”

    若她当真背负上刺杀太子之名,获罪的也注定是他们两个人,他又岂可能安然无恙娶另外一个莫须有之人?

    那日李燃可以自己冒险进宫,但是今日绝不可能让嘤嘤冒险进宫,尤其是自知蹊跷的情况下。

    江嘤嘤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前,暗金的麒麟纹有些磨人,她还过李燃的腰,闷闷道:“我要进宫,和你一起。”

    “我才不要离京,外面的客栈又脏又乱,床还是旁边睡过的。在马车上颠簸一天又一天,我才不要!我宁愿死在宫里!”

    “嘤嘤胡说什么!”

    李燃原本正抱着她安抚,听到最后一句面色微变,眉心也蹙了起来,“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

    江嘤嘤不高兴的张口就在他肩上咬了一口,有些硌牙,当即将人推开呸呸了几声。

    李燃松了松眉心,轻舒了一口气,拉着她的腕骨道:“放心,我让武炎安排的都是最好的地方,虽说不及府邸中好,但一定是路上最好的。”

    就在这时候,乌暨有些等不及了,踌躇了几步,还是上前道:“殿下,宣旨的太监还在前院等着。”

    李燃淡漠的道:“那就让他等着吧。”

    江嘤嘤皱着眉,看他。

    “嘤嘤放心。”李燃摩挲着她纤细的腕骨,声音轻缓的保证,“等今日进宫之后,我便去寻你。”

    江嘤嘤清晰的从他的眼睛里看清了他的意图,他想走最后一道险棋。

    离京,造反。

    可是,为何?

    宁贵妃如今还是好好的,杨家也没有倒塌,他本不必走这样一道险棋的。

    亦或是,他如今已经清楚的知道,不靠这最后一条路,他绝无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那宁贵妃呢?他是想带宁贵妃一起走,亦或是知道自己的图谋被发现,陛下也不会对宁贵妃如何?

    李燃望着她,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别过耳后:“好了,听话,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他刚要叫武炎来,就见江嘤嘤断然的抽屉里的手腕。她也不想换衣裳了,身上只穿着简单朴素的鹅黄裙衫,转身就往前院跑去。

    李燃这个傻子,若李恒当真醒了指证于她,而李燃将她送出了城,陛下又岂会不知他的猫腻。到时候,他在想脱身离京,就难上加难了。所有的罪责,皆背负他一人之身。

    察觉到了江嘤嘤意图,李燃神色一变就想上前拉住她,然而已经晚了一步。传旨的太监迟迟等不到回复,竟然硬闯了进来。

    正好就撞见了这一幕。

    传旨太监愣了愣,撩了一下拂尘,先见了礼,接着道:“还请殿下与皇子妃快一些,莫要让陛下久等了。”

    李燃不甘心的攥住了江嘤嘤的手腕,漆沉眸光隐忍的看她。

    江嘤嘤却是长舒了一口气,像没事人一样,上前两步挽住了李燃的胳膊。转过身看向传旨太监,扬起了个灿烂的笑容:“岂能让陛下久等,咱们现在就去吧。”

    这时候扶姞也匆匆的取来了披风,见状顿住了脚步,有些无措。

    李燃站着深深看着了江嘤嘤许久,听见传旨太监松了一口气,看着皇子妃顿时笑成了一朵花一样道:“多谢皇子妃体谅。”

    江嘤嘤察觉到李燃的不情愿,十分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胳膊。

    李燃低眸看了她一眼,轻轻吐了口气,抬手让扶姞地上披风,然后给她披好:“不去换衣裳了?”

    江嘤嘤赶紧摇了摇头。

    李燃攥紧了她的手,轻轻叹息一声:“走吧。”

    ***

    宫中上下匆匆忙忙的准备着陛下想要的家宴,寒露宫中却格外宁静。

    花梨木芙蓉雕花窗大开着,窗边的桌案上放着一盆三色堇。

    只可惜天气寒凉,淡紫的花瓣在风中吹了许久,已经摇摇欲坠了。

    宁贵妃站在窗边,素手拨弄了下花瓣,一半花瓣便随着她的动作缓缓飘零。

    “娘娘,陛下到了。”向蓉在身后道。

    宁贵妃转过身来就看见了从外走进来的陛下,陛下神色疲惫,宫女赶紧问安。

    “陛下怎么了?”宁贵妃一如往常一样,走上了前去,一边扶持着陛下在一旁的软榻,端起白瓷壶倒了杯水,递向了陛下手边。

    皇帝接过了杯盏,却并没有直接喝,而是放在手里摩挲着,重新抬眸看向了宁贵妃,如寻常一般询问:“陈太医说你近来病得更厉害了,可有此事?”

    “不过是寻常小病罢了,不值陛下记在心上。”宁贵妃却是转开了话题,看向皇帝道,“陛下既然来了就好好休息一番,前朝政务繁忙,却也不能累坏了身子。”

    她转头吩咐向蓉,道:“今日刚做的些点心,还不快给陛下端过来?”

    向蓉屈膝应是,很快就退下去了,很快便重新又端了几碟精致的点心上来。

    “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劳心这些了。”皇帝哪里认不出来这些都是宁贵妃亲手做的,他神色有些感怀,拿起了一块桃花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熟悉的微甜馥郁的滋味便盈满了味蕾。

    “臣妾闲来无事,左右陛下喜欢臣妾的糕点,闲暇多做一些也无妨。”宁贵妃微微勾唇笑着,“这些桃花瓣还是月前晒干的,再过一阵子若是想要,怕就没有

    了。陛下尝尝,可还是从前的滋味?臣妾就怕自己的手艺生疏了。”

    “怎么会,只要是你做的,朕都喜欢。”皇帝看向了宁贵妃,突然道,“太子便醒了。”

    宁贵妃也只是面露意外了一下,语气平淡道:“那今夜家宴,倒不会少一人了。臣妾原还想着,若陛下与燃儿嘤嘤都在,唯独太子还重伤未醒,皇后娘娘定然心中不会高兴。”

    就好像太子醒没醒,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若是换个人用这样淡漠的语气说这样的话,皇帝定然要怒斥问罪。但是这个人是宁贵妃,他便觉得理所当然,反倒是觉得宁贵妃当真不理世事,不牵扯其中。

    但是宁贵妃不理世事,李燃却是个不省心的。

    皇帝在很久以前就想到了这样一日,所以在李燃刚出生的时候他就想从宁贵妃身边将这个孩子抱走,放到皇后膝下。但到最后终究于心未忍,但是不管如何,这一天终归是要来的。

    但是到底,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拍了拍宁贵妃的手,缓声道:“太医说你要心平气和,切不能再动肝火,不宜郁郁寡欢。今晚家宴你便莫要去了,留在宫中好好休息。”

    宁贵妃神色微动,却并未在多言什么。

    宫宴寂静肃穆又安宁,宫人们奏着轻缓的乐声。角落中一排排明亮的灯火,将整个大殿都照亮了。

    江嘤嘤看着坐在对面从容自若的太子妃,皇后沉着脸色就坐在上座,她又环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李恒的身影。但是她基本能确定,李恒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已经醒了。

    前日,李燃在陛下面前,分明已然洗清了嫌疑。但是如今陛下却又将眸光转向了李燃和她身上,加之太史令那莫名其妙的进言,并且李燃派出去的人,如今也没有回来。

    即便是太子已经醒了,也不一定能站着来此处。

    江嘤嘤重新收回了视线。

    不多时候,陛下便被宫人拥簇着来了。

    一开始气氛还算,其乐融融。

    直到陛下开口,让人将东宫属臣裴建请进来。

    殿中一瞬间寂静,李燃神色并无变化。

    陛下看着李燃,声音微沉道:“昨夜太子己醒,与朕说了些事。朕原本是不信的,却不想太傅竟然也知道此事,原本太傅已告老还乡,如今却还要因此被请回来。李燃,你可有话说?”

    李燃只淡漠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众所周知,太傅自幼教导太子,情谊深厚。儿臣这个半路塞进去的学生,自然是不如太子的。”

    “如今太子亦于陷害儿臣,儿臣又怎能期盼太傅弃太子殿下于不顾,而为儿臣说话。”

    皇帝不语,皇后却坐不住了,冷笑着道:“太子是何等身份,又岂会自降身份陷害于你?倒是你谋害储君证据窃凿,恒儿心思单纯,待你也一向视做亲手足,你又岂敢对他这般狠心!”

    “皇后。”皇帝微微皱眉,喝止了皇后。

    很快裴建便进来了,问了安后,皇帝便要他将遇刺过程说出来。

    裴建看向李燃,顿了顿,便十分流畅地将太子遇刺的过程通畅流利的讲了出来,就连一个细节也没有落下。只除了江嘤嘤行刺太子之事,被换成了李燃。

    李恒知道江嘤嘤之所以会对他下手,原因还是在李燃身上。若说自己是被一个弱女子重伤差点死掉,将对象换成在同一时刻出现过的李燃,就显得要好听许多了。

    况且他警惕的,从来都只是李燃一个。哪怕他知道伤他的人是江嘤嘤,他也可以任由江嘤嘤活得好好的,只要付出代价的人是李燃。

    太子确实已经醒了,就在前夜,有太医欲在太子汤药中动手脚。恰好那日是曹侧妃亲自替太子尝汤药,曹侧妃幼时在闺中是精通些药理的,她对味觉十分

    敏锐,方尝试便察觉到了不对,和周太医开的方子不同。

    于是赶紧便将周太医传唤了过来,一直守在殿下身侧。

    而那一图对太子汤要动手脚的小太医以及接手过汤药的太监一干拿了下来,下放慎行司细细审问。

    因为有周太医连夜守着施针,昨夜李恒便醒了过来,并且在连夜便召见了裴建。两人秉烛夜谈,很快就商定了对策。

    为今之计,只有请太傅回京作证。

    但是太子犹豫了一番,还是让裴建连夜派人去找太傅,写书信作证便是了,太傅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若两地来回奔波,定然于身体有损的。

    裴建当即应是,因为事态紧急,怕再出什么变故,于是他是写信送到官驿,用的是加急密令的方式,将信件送到太傅手上的。

    此刻算算时间,最迟还有一日太傅作证的信件便能送回来。

    他们特地等了一日才揭露真相,就是为了防止李燃有反应时间。

    而现在太傅作证的信件虽然没到,但是皇帝的心早已偏向了东宫,若事情当真,再等几日也无妨。

    而即便听着这一项项证据确凿的指控,李燃也并未有所反应。

    原本只要太子死了,太傅即便是为了江山稳固,也绝不可能听从东宫从属之言,去指控李燃。

    因为,只要太子一死,李燃就是唯一的正统血脉。若是指认李燃,难道是要陛下处死仅剩的最后的儿子去过继宗世子为储君吗?

    但是如今太子没死,那么一切便来不及了。

    果然,当李燃看到被推出来的小张太医的时候,神色便微微动了动。

    小张太医是陈太医的学徒,年纪轻轻却笨得很,学什么都慢。

    但是陈太医却并未嫌弃过,私下里一直细心教他。因为他在太医院树敌良多,与院首周太医又颇有些龃龉,为避免周太医在他不在的时候迁怒小张太医,于是便一直未在人前显露过两人的关系。

    在所有人的面前,小张太医只是一个没有什么靠山又嘴笨的小太医,只是因为皮相好才招惹宫女后妃们喜欢罢了。

    直到如今,小张太医犯下如此大错,太医院众人才意识到他身后定然是有人的。

    因为是小周太医与小张太医同负责看着火候,所以两人同罪,一起在狱中被审问。小张太医主动揽下了所有罪责,而其余的却一个字也没有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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