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杉树林,  在官道上洒下灿灿光辉,马儿步伐缓慢地踱步在小道上,将刀剑声甩在身后。

    李燃拎着缰绳,眉心微蹙,  语气疑惑:“和谁重修旧好?”

    江嘤嘤抱着他的腰身,  在他肩胛处蹭了蹭,  懒懒散散的抱怨道:“还不是那个谢修柷,不过是上次在道观之中,稍稍羞辱了他一番,他竟然要找人□□我,  还想让他们杀了我,实在是太过分了!”

    “谢修柷此人睚眦必报,  可惜上次没能杀了他,竟然叫他活着回来了!”李燃眉心深蹙,  “他竟敢对你动手,  行刺皇妃,  乃是满门之祸。嘤嘤放心,这次定不能放过他!”

    “可是他们如果都死了,要如何定谢家的罪?”江嘤嘤慢悠悠的把玩着,他腰间的佩玉。

    “父皇早欲除掉谢家己久,这次将由头奉上,那几个死人便是罪证。”李燃冷漠的道。

    江嘤嘤哦了一声,心想皇帝这次总算是做了件好事了。

    到了公主府,  见到李环后,李环听说了,  路上之事还有些心有余悸,  拉着嘤嘤的手骂道:“谢家那个,  从前就听说他心狠手辣,如今再看果然是个有病的!竟然对一个弱女子动手!冤有头债有主,那些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嘤嘤也嫌弃骂道:“就是,活该他是个活不长的男二!”

    李环没听明白江嘤嘤说的是什么,只当是骂谢修柷的,忙安排侍女去倒热茶来,然后拉着她的手,好生一番安慰。

    两人在一边骂完谢修柷又开始骂太子,李燃没有多待,去了前院。

    李环在梁晏至死后变得放浪形骸,陛下有时候都看不过去了,却没有办法劝说什么,他亏欠李环太多,李环早已经不听他的话了。

    然而实际上,所谓的客卿,和幕僚无异。从前有那些个姿色不错,却又无法入仕的,常会来走李环的门路。

    李环看似将人当成入幕之宾收入帷中,其实也仅仅是以掩人耳目,这不过是掌控朝堂讯息的另一种方式罢了。

    至于这些众多客卿中,有没有人真的对主子动了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而因为李燃和李环的关系,这些客卿几乎也都任由李燃驱使。李燃要离京,公主府的客卿就是最能掩人耳目的眼线。

    因为次日就要出发,江嘤嘤两人没有多留就离开了。

    谁知道刚回到府邸,李燃就被陛下的人叫走了,江嘤嘤本想在府邸四处走走,却不想,李燃前脚才走,宫里便来人要接江嘤嘤进宫,道是陛下要见一见安王妃。

    扶姞顿时觉得有些不对,陛下怎么会单独召见王妃,还要先一步将殿下支走。

    “王妃不若等殿下回来?”

    因为今日前车之鉴,江嘤嘤思索再三,自己从前可有太嚣张,将皇帝得罪了的。回想了一番之后,顿时发现,从前仗着有宁贵妃在,好像确实没对皇帝多留情面。

    难道因为要走了,报仇的都轮番找上门来了?

    江嘤嘤今日跑了一天了,并不是很有心情和老皇帝周旋,但是前来传旨的老太监笑眯眯的,寸步不让:“陛下不过是有些话想与王妃说罢了,王妃与安王殿下伉俪情深,陛下又怎么会对王妃不利呢?还是说,王妃想要抗旨不遵?”

    扶姞赶紧将人把曹栾找了过来,曹栾赶忙去差人去寻殿下,一边通知府上兵卫,若是王妃执意不愿入宫,曹栾定会将这传旨的老太监拖住。

    江嘤嘤却明白,皇帝这是有备而来。她心底警惕着,但也着实好奇,皇帝到底要与她说些什么。

    从前陛下的眼里,向来是看不见她的。对于皇帝来说,她不过是他随手赐给李燃的一只蝼蚁。

    除非,太子在皇帝面前说了些什么。

    江嘤嘤眸色渐暗,

    原本她还想着太子顶多会将这笔账记在李燃的头上,现在想想,他斗不过李燃,便将注意转到她身上,也不无可能。

    见曹栾已经去找李燃了,江嘤嘤也稍稍放了下心,便对着那老太监道:“走吧。”

    江嘤嘤深知这书里大部分人的弱点,即便是皇帝真的想要杀她,她也有法子脱身。

    含露殿依旧和它旧主在时候没什么不同,宫人都被保留了下来,没日按部就班的打扫,就如同它主人还在时的那样。

    院中的梧桐树枝叶葳蕤,宫女们在一边的花园修剪着花枝,洒扫的宫女清理着地上的落叶。

    江嘤嘤终于见到了皇帝,有那么一瞬间,她愣了一下,几乎觉得皇帝是被人调包了。不过是短短的几日不见,皇帝一下子消减了很多,鬓边的银丝又添了几缕,整个人宛如一个干枯的老树。

    从宁贵妃去后,皇帝罢朝了三日。江嘤嘤发现,这狗皇帝好像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离不开宁贵妃。

    江嘤嘤走了过去,微微欠身问安。

    皇帝站在庭院中,旁边的石桌上还摆着一盘残棋。看到她来了,皇帝转身看向她,示意她坐下。

    江嘤嘤也没有推脱,十分自然的在石桌前坐下,从棋盘中拿起了一颗黑子。

    皇帝站在她旁侧,却并非是想要与她对弈,而是问起了江嘤嘤关于宁贵妃的事,宁贵妃会下棋,却很少会于他对弈。

    宁贵妃说,不管是赢了陛下或是输给了陛下,都不是件叫人高兴的事。

    有时候,皇帝来含露宫的时候,就会看见贵妃与江嘤嘤于棋盘前对坐,两人开怀的说着笑,模样亲昵无比。

    “从前贵妃与你对弈的时候,都会与你聊些什么?”他迫切的想要从旁人的口中再听到些有关于贵妃的只言片语。

    江嘤嘤指尖捻着黑子,久久没有落下。不知为什么,她竟然有种错觉,没准皇后还没死,皇帝就先疯了。

    若真如此,那皇后还能亲眼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也不枉她多活这些时日了。

    “母妃啊。”江嘤嘤舌尖微顿,抬眸看向皇帝迫切的样子,意外地懂了他眼神中透露的,他想听到宁贵妃与人说起他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可是当年人在的时候,他将人掰折羽翼,困于宫中,斩断其与杨家以及宫外的联系。如今人已经不在了,他倒是怀念上了。

    江嘤嘤知道他想听什么,但是江嘤嘤当然不会如他的愿,她将指尖的棋子放回棋碗里,微微一笑,“她常会说起夫君幼时的样子,陛下想必应该没见过。母妃每每说起来的时候,都算是可惜。”

    果然,皇帝的脸色变了。

    江嘤嘤心安理得的坐在石凳上,欣赏着皇帝痛苦的样子。她直接慢悠悠的滑过桌上的棋盘,捏着一颗玉子摩挲,一边悠悠的叹着气:“母妃还说起过,从前在冷宫的日子……”

    她向来知道怎么往人心坎上最痛的地方戳,即便面对的是皇帝,她也未曾口下留情。

    这些当然不是宁贵妃说的,但是江嘤嘤什么都知道。

    她语气不轻不缓,带着一股子从容不迫的味道,却成功的说的皇帝满眼发红,呵斥她住口。

    江嘤嘤闭嘴了,视线却没有从皇帝身上挪开。

    皇帝阴沉的看着她,园中的仆婢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被遣散了,如今整个庭院之中都是空荡荡的。

    江嘤嘤眸色微闪,看出他起了杀心。但是她动也没动,仍旧好生生的坐在石凳上,抬首神色自若的看着皇帝。

    能在皇帝站着的时候安然稳坐着,放眼整个天下,怕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但是江嘤嘤却没有丝毫的惶恐。

    皇帝摩梭着指尖的玉戒,沉声道:“男人!”

    很快,从后面的大殿之中,

    有太监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檀木托盘,上面放着一把匕首,一杯毒酒和三尺白绫。

    皇帝看着她道:“太子身上之伤是你所为?”

    江嘤嘤当然不承认,翘唇讥讽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子时而说是我夫君所为,又时而说是我所为,便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当初朕为你和燃儿赐婚是想提醒于他,莫要与太子相争,如今看来是朕之过错。”皇帝阴沉的看着她,“从前贵妃便被你迷惑,如今燃儿此去云州,朕断然不能有你这样一个心思歹毒手段狠辣的女人在身侧!”

    之前京中就有二皇子妃,不让二殿下那妃妾的传言在。从前皇帝也没有在意过,上次太子前来提醒,他才注意到这些。

    堂堂皇子,竟然被一个女子家欺压至此,夫纲何在,成何体统!

    江嘤嘤好奇:“陛下就不担心,李燃知晓后,怨恨陛下吗?”

    “燃儿怨恨朕的已不再少数,也不多这一桩事。”皇帝冷然的看着她,“等你去后,朕自然会为燃儿寻一个性情温淑的名门嫡女为妻。”

    “陛下若想除去我,一道圣旨即可,大可不必找这样多理由。”江嘤嘤叹息一声,从容的抬手从托盘中拿起锋利的匕首,朝自己脖颈间比划了比划,接着又微微的扶了扶小腹。

    “可怜夫君才丧母不久,茶饭不思了半月有余,如今又要经受丧妻丧子之痛。”

    说罢,手里的刀就重重的向脖颈尖刺去。

    “住手!”皇帝忍不住呵斥。

    江嘤嘤手上一个没刹住,刀刃堪堪划破皮肤,有血珠从缝隙中沁出来。她忍不住略微蹙了蹙眉,抬眸不解的看向皇帝。

    皇帝沉了口气,问:“你所说的,可是当真?”

    “也不过就是前些日子的事儿。”江嘤嘤眷恋的摸了摸小腹,“算一算,还未满月。”

    皇帝不知道她尤为擅长胡说八道,忍不住追问:“此事,李燃可知?”

    “夫君自是知道的。”江嘤嘤看向皇帝,漆黑圆润的杏眼带着微微落寞,“不过,夫君叮嘱过嘤嘤,此事恰不可张扬,毕竟夫君与太子不同,太子妃有孕是皆大欢喜,嘤嘤有孕,则只会叫人忌惮罢了。”

    “夫君道,陛下想要看着江山稳固,定然是不愿看到他有子嗣的,若是陛下知晓,定然不会放过我孩儿。若不是今日陛下想要赐死于我,便是这个孩子出世,嘤嘤与夫君也万不敢将这个孩子的存在,叫人知晓的。”

    江嘤嘤越掩越真,说着说着就掏出帕子擦着,不存在的眼泪。

    李燃之前说她演技差,其实是真的,她就该效仿宁贵妃,在袖子里藏个生姜之类的。

    但是未料到,皇帝竟然信了,神色有些恍惚。他也没想到这辈子会有人拿这样一戳就破的谎言,在他面前脸不红心不跳的演戏。

    但是他脑子还在,当即就对身后的太监道:“还不快去将太医请过来!”

    太监惶恐着,忙不迭失的应着是,赶紧退下了。

    江嘤嘤假惺惺的擦眼泪的动作停顿住,开始思考,一会儿太医来了戳穿她的时候,她再一本正经的告诉皇帝,她是装的,有多大概率能将这狗皇帝当场气死。

    皇帝神色有些动容感怀,竟然道:“燃儿也是朕的儿子,朕又岂会不盼着他能为人父。你既然有孕在身,便好好养胎。”

    他还想着明日两人离京之事,眉心顷刻便拧了起来,竟然思索起是否要将人留到明年再走。

    次子出生的时候,他几乎没来看过。后来宁贵妃再有身孕,他分明是欢喜的,却因为心底的芥蒂,任由皇后将人迫害流产。

    如今就如补偿一般,他想完整的看着孙儿出生。所以太子妃有孕的时候,也丝毫没有被太子牵连。

    江嘤嘤觉得他这副样子真是可怜极了,可惜宁贵妃看不到了。

    就在这时候,太监带着陈太医来了。

    江嘤嘤看到是陈太医,神色一瞬间就安稳了下来,迂尊降贵的将手腕伸了出来,微微叹息道:“前日宫外的大夫道,孩子尚不足月,脉象微弱,加上我身子虚弱,还要好好调养一番。如今正好让太医瞧瞧,若是可以,也正好开几副药,免得等出了京,变再难有这样好的大夫了。”

    若是来的是周太医,那就是宫外大夫医术不佳,误诊了,她也是空欢喜了一场。人长一张嘴,乐意说什么是什么。

    陈太医很快就明了她的意思,装作上前把脉的样子,然后恭敬的向陛下禀报:“安王妃身孕尚浅,加上身体有些虚弱,确实要好好将养将养。”

    皇帝颔首,让陈太医赶紧再处理一下安王妃脖颈上的伤。

    陈太医应着是,一边利落的上药。江嘤嘤昂着脖子,任由太医缠上一层轻薄的白纱布。她是不慎划到的,伤处并不深,只是颈间皮肤过于细嫩,那轻轻一划很快就变成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但实际上半天才渗出来一两颗血珠。

    陈太医还没走,李燃就匆匆赶了过来,一眼就看到石桌上放着的东西,以及旁边端坐在石凳上,脖颈间裹着一圈白色东西的江嘤嘤。

    “父皇!”李燃快步走了过去,神色难看至极,“父皇支开儿臣,这是何意?”

    他顾不得问安,看到一旁的嘤嘤眼圈通红,顿时看向太医:“嘤嘤这是怎么了?”

    陈太医赶忙道:“王妃脖颈间受了些皮外伤,已经处置妥当了,还请殿下莫要忧心。”

    他看着焦急的殿下,又看了看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般的王妃,有些不知道王妃今日演的最初,有没有和殿下通过气。

    思索再三,他决定闭嘴。

    皇帝看着擅闯进来的李燃,眉心一瞬间便皱了起来:“不是叫你去大营巡视,慌慌张张进宫成何体统?”

    “若是儿臣,今日不进宫,不知道还能否再见到儿臣的王妃。”李燃确定嘤嘤没事,这才放了下心来。

    这边江嘤嘤已经抱着李燃胳膊不撒手了,看得皇帝脑壳抽抽直通,他长舒了口气,抬手按了按额角,劝告自己看在安王妃有孕在身的份上,不去计较。

    “安王妃有孕在身,朕又岂会动她?”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也莫要防备着朕,你是朕的儿子,朕也是盼望着你好的。稚子何辜,朕即便是再歹毒,还不至于戕害自己的儿孙。”

    李燃愣了一下,藏在袖子下的手腕就被嘤嘤掐了掐,当即明了是嘤嘤编的。他眼皮忍不住直跳,垂眸看了眼埋首在他臂弯间的嘤嘤,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重新抬首皇帝,这回语气倒恭敬不少了:“父皇说的是。”

    皇帝本还想开口将人再多留一年,然而看到不欲多留的两人,终于将话咽了回去。

    罢了,其实江嘤嘤说的也没有错,若是她留在京中养胎,各种阴谋阳谋侵袭之下,也不比这山高水远的路途来得安全。

    当即挥了挥手,让两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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