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乎是弘治一十年,  三载之前,他还只是大皇子,并非如今的太子殿下。

    那一岁因宜妃家中索要差事,他替宜妃在父皇面前说了几句,  就被父皇训斥。

    为他面上好看,  也为他不再被父皇责罚,母后出面让他在大雪日罚跪。

    他记得那一日很冷。

    冷风刺骨,  寒雪侵体,  他一个人跪在御花园的风雪里,  本以为会这么度过大雪纷飞日。

    可是却有人递过来一把伞。

    那只是个很普通的小宫女,穿的也是单薄的夹衣,  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冷,  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不停哆嗦。

    大抵因为他身上湿透,头发凌乱披散,  那小宫女没有看出来他的身份,  以为他也是被上峰惩罚的小黄门。

    萧成煜的眼力很好,他的记忆也格外出众,虽当时鹅毛大雪遮天蔽日,让他看不清眼前人,  但他却记住了小宫女那双眼睛。

    明亮,笃定,  坚韧。

    这种眼神,  少在这个年纪的人身上出现。

    萧成煜曾经也有这么一双眼,太傅夸赞过他一次之后,他就再也不那般看人了。

    这个小宫女跟他一般大小,却似乎已经历经千帆,可内心深处却好似依旧保有纯洁。

    在这逼仄的宫墙内,  很少人会有的纯洁。

    别的不提,且看她替自己撑伞又劝慰,便知她是个好心人。

    萧成煜以为那不过是自己人生里最寒冷或者最温暖的一场偶遇,他甚至都没有去打听那个宫女到底是谁,对于他来说,未来比一个陌生的偶遇宫女要重要得多。

    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看到她。

    三载不见,她长大了,当年稚嫩的脸庞长成了如花面容。

    巧笑倩兮,眉目如画,在母后给他选出来的四个宫女里,她最美,也似乎最特殊。

    在别人都很紧张的时候,她脸上却带着浅笑。

    她似乎很高兴。

    萧成煜原本不太愉悦的心情,竟也跟着愉悦起来。

    他想:难怪旁人都说美人醉人心,美人含笑,便也是赏心悦目的。

    萧成煜一眼便回忆起沈轻稚来,却未多专注看她,他的目光只是在她面上匆匆扫过,便转去下一个人。

    不过喘息之间门,萧成煜便都看完了。

    他其实对后宅的女人没什么兴致,他如今在前朝正是要紧的时候,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甚至应付这些女人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萧成煜面容带了几分腼腆,他显得略有些不好意思,对皇后道:“母后,您安排便是了,儿子哪里懂这些事。”

    苏瑶华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笑:“你啊,一贯不爱操心,总要母亲替你想着这些。”

    萧成煜很是知道如何讨母亲欢心,闻言便道:“也是儿子运道使然,有这般好的母亲,自己自当不用操这些闲心了。”

    这一番母慈子孝,倒是把小花厅中的尴尬气氛一扫而空,反而有些暖意融融。

    选侍寝宫女,大凡都是母妃的差事,苏瑶华替儿子选宫女,绝对是责任使然,并无不妥。

    因此,在简单热闹几句后,苏瑶华便道:“过几日你便要搬入毓庆宫,妃子们也要陆续入宫,若是那时毓庆宫里冷冷清清,着实不像话,不如这四个丫头便都选上,先让宫里热闹热闹。”

    这话说得就很中听了。

    年轻力壮的青年儿郎,若是沉湎酒色自不是好事,但若都依规来办,就一点多余的啰嗦都无。

    再一个,萧成煜本也就是个请冷性子,如今即便加上这四个侍寝宫女,后宫满打满算也不足十人,已经算是宗亲中女眷少的了。

    苏瑶华这话说得倒是很自信。

    只不过萧成煜却并未如他自己刚才所言那般事事都听母后之言,听了这话倒是道:“母后,毓庆宫并不宽敞,到时几位良娣良媛又要入宫,怕是会住得很是局促,若是侍寝宫女还要如此多人,恐怕也不太稳妥。”

    其实侍寝宫女是不住毓庆宫的,她们在皇子并未出宫开府时,会一直住在春景苑,除非在皇子或者妃嫔娘娘们那里有了体面,封了正式位份,否则就会一直住在春景苑。

    但萧成煜如此说,就表示他确实不想要那么多侍寝宫女了。

    苏瑶华微微一顿,这才笑道:“倒是你细心,还想着这些,那不如便选两个,母后做主给你选?”

    萧成煜轻轻抿了口茶,这才笑道:“母后喜欢的,儿子就一定会喜欢。”

    这是给了准头,苏瑶华的目光便在几个年轻的宫女面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沈轻稚面上。

    这一个,她最满意。

    苏瑶华微微一笑,道:“那便选轻稚和媛儿吧,这两个丫头稳重又细心,可以好好侍奉你。”

    随着她的话,采薇就很贴心地把人给萧成煜点了出来,萧成煜便也不再多言,只道:“好,有劳母后。”

    人选就在母子俩的你来我往间门定了下来。

    沈轻稚如她自己所愿,被选为了太子萧成煜的侍寝宫女。

    被定下来的时候,沈轻稚也只是规规矩矩屈膝,同赵媛儿一起给萧成煜行福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既不突兀,又不沉闷,让人一看便很舒心。

    萧成煜的目光终于还是落到了行礼的沈轻稚身上,他端着茶杯的手轻轻一顿,扭头看向苏瑶华。

    他并未多言,苏瑶华却懂了儿子的意思,道:“都下去吧。”

    待到宫人们都下去,萧成煜才道:“母后,近来肃王叔经常同京中的几位大儒往来,这其中还有张阁老,只不过他再三投请帖,阁老所幸称病,并未赴宴,就连朝都不上了。”

    随着弘治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到了弘治一十四年,朝廷总共就没开几次早朝。

    一月之间门,弘治帝能见一次群臣便算身体康健的,剩余日子,朝中大事都是禀明文渊阁,由阁老同弘治帝晋言商议政事。

    作为被弘治帝选为辅政阁臣的阁老,张节恒在太子妃嫔名册宣告之初就被烙上了太子党的烙印,这种情况下,他应该主动站在太子身边。

    但肃王不知是聪明还是蠢笨,在这样紧张时却越跳越高,隐约有同乾元宫叫板的意思了。

    张节恒却似乎并不愿意搅浑水,直接称病闭门不出,两边都没招惹。

    若是以往,弘治帝必定要有所动作,但现在……

    萧成煜垂下眼眸,言语之间门满是悲戚:“母后,父皇已经连续两日长睡不醒,中途只偶尔醒来片刻,怕您忧心,还特地嘱咐不叫张大伴告知您。”

    苏瑶华端着茶杯的手一松,只剩半碗的龙芯雀舌如同泼墨一般泼洒而出,染湿了她优雅素净的碧青窄袖菱花袄。

    萧成煜见母亲面色一白,心中微叹:“母后……”

    苏瑶华闭了闭眼眸,她冲儿子摆了摆手,自己取了帕子,在衣摆处轻轻擦拭。

    起初她纤细的手指还在颤抖,但随着擦拭,她竟渐渐安稳下来。

    苏瑶华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只轻声问:“太医院如何说?”

    萧成煜见母亲很快便稳住了心神,不由有些敬佩,随即便道:“周廉道这一次父皇因边关战事,颇受打击,忧思过重又加之春日躁郁,这才一病不起。”

    萧成煜顿了顿,他斟酌片刻,还是实话实说:“比之弘治一十一年那一次,要凶险许多。”

    那一次弘治帝重病,将养大半年才终能下床走动,如今这一次要凶险许多,未尽之言便是——药石无救。

    能活一日是一日,只要不咽气,就能吊一日命,却再也无法好转。

    苏瑶华腰上一软,恍惚之间门往后倒去,却被采薇稳稳托住后腰,在她身后塞了两个软垫。

    苏瑶华难得没在儿子面前摆出优雅端方的姿态,她整个人窝在软垫中,面色都有些恍惚了。

    “好些年了……”苏瑶华声音艰涩,“好些年了,终于还是熬不过去了吗?”

    她的声音好轻,好哑,也好痛。

    萧成煜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母亲冰凉的手。

    “母后,父皇缠绵病榻多年,每日吃那么多药,受那么多苦,为的不过是大楚的家国天下,如今……如今……”

    萧成煜也有些哽咽,几乎语不成声。

    苏瑶华被儿子温热而有力的大手握住手,沉入谷底的心逐渐往上挣扎。

    她紧紧闭着眼睛,浅浅喘着气,她似乎用尽了全身立体,才把自己从濒死的绝望中拉扯出来。

    皇帝殡天,是国之大事。

    苏瑶华努力让自己恢复往日优雅,可她无论怎么努力,却依旧只能靠躺在靠枕上,怎么都直不起身。

    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根本无力再去支撑那虚无缥缈的体面。

    萧成煜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他面容上看不出如何动容,但那双泛红的眼眸,还是泄露了他些许痛苦情绪。

    “母后,你别怕。”

    “母后,”萧成煜一字一顿道,“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

    苏瑶华恍惚之间门,突然忆起当年她嫁入毓庆宫时,也是紧张又害怕的。

    那年的她不过十八,还是个懵懂的少女,她记得坐在喜房中等待时,自己是如何的紧张和害怕。

    即便同太子是同窗,少时也早就相识,但她依旧有着作为新嫁娘的紧张和娇羞。

    后来,她等到了太子的一句话。

    他那时也像现在的儿子这般,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你还有我。

    即便离开家族,离开亲人,独自一人入宫为妃,但你还有我。

    有我,就不会有人伤害你。

    后来一十载时光,苏瑶华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再也想不起当年那句承诺,时至今日,当年给过他承诺的人即将离开,但她却并非一无所有。

    她费尽心血养育长大的孩子,对她郑重道:你还有我。

    他从来言而有信,苏瑶华相信,她的儿子不会让她失望。

    他的眼神,比当年的弘治帝,要清澈得多。

    苏瑶华突然泪雨滂沱。

    这一生,到底值得了。

    ————

    沈轻稚自不知坤和宫正殿都发生何事,她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安慰泪流不止的张春溪。

    皇后一共选了四个侍寝宫女,但萧成煜只让选了两人,被选中的自然是最优秀的沈轻稚和最温顺的赵媛儿,剩下的张春溪和戚小秋自然就被刷了下来。

    戚小秋倒是还好些,她本就是个闷葫芦,一贯不爱说话,瞧着对去做侍寝宫女也没什么兴致,如今未被选中,她不过就是低下头,似并不觉有何不妥。

    倒是一向活泼开朗的张春溪,一直紧紧抿着嘴,待回到后殿厢房处,才委委屈屈哭了出来。

    赵媛儿一见她哭,立即就慌了神,她手足无措地想要哄一哄张春溪,可话到嘴边,却又笨拙地找不到词语。

    赵媛儿便只得看向四个人里的主心——沈轻稚。

    沈轻稚垂下眼眸,她平静看向张春溪,等她哭得脸都花了,开始打哭嗝,这才轻声开口。

    “春溪,你当真想要做侍寝宫女吗?”

    她的话很轻,轻得仿佛一缕烟,缥缈无踪,却又如同春雨一般落在张春溪的心尖上。

    张春溪就连哭嗝都不打了,她茫然抬起头,用那张哭花了的小脸看向沈轻稚。

    沈轻稚看了一眼不声不响的戚小秋,又安抚拍了拍赵媛儿的肩膀,目光最终落回张春溪脸上。

    “我们做任何事,总要明白自己的目的,你被选入候选,自然是好事一桩,但如今落选,也并不如何可怖。”

    “所以我问你,你究竟想要什么?当真想要做侍寝宫女?还是只想一步一步往上走?”

    张春溪彻底愣在了那里,她似是根本没听懂沈轻稚的话,还是赵媛儿轻轻推了她一把,张春溪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小声说:“我只是……只是觉得丢脸。”

    沈轻稚眉目温和,面上虽无笑意,却也无半分得意鄙薄。

    她只是淡淡道:“继续说。”

    张春溪比沈轻稚小了一岁,她自来了坤和宫,就把沈轻稚当成了自己的姐姐,对她的话颇为听从。

    如今被她如此一鼓励,那种委屈立即消散不少,略微有些佝偻的脊背也挺直起来,磕磕绊绊继续道:“轻稚姐,我并非一定要做侍寝宫女,可当时能被选中,就意味着我肯定有过人之处,如今又未被定选,总觉得……总觉得特别丢人,仿佛我身上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才没叫皇后娘娘看中。”

    “可若如此,当时为何要选我呢?”

    她如此说着,沈轻稚还未开口,边上的戚小秋却突然道:“对于贵人们来说,我们都是可有可无的,无论我们多好都是一样,难道轻稚姐和媛儿姐被选中,就一定会更好?”

    “也不尽然。”

    这丫头平日里不声不响,倒是眼清目明。

    张春溪微微一顿,她眨了眨眼睛,又低头把脸上的泪痕都擦干净,才小声说:“是我……是我想当然了。”

    她还年轻,对未来总是带着些许期盼的,这种期盼,让她对被选为备选,对被皇后娘娘选中是有期待和雀跃的。

    那意味着,在皇后娘娘看来,她比别人强。

    沈轻稚深深看了一眼戚小秋,然后才看向张春溪:“小秋说得对,你回去好好想想小秋的话,就不会难过了。”

    张春溪立即点头:“是,我知道了。”

    说罢,她微微红了脸,显得很是羞赧:“我……让姐姐们看笑话了。”

    赵媛儿轻声细语安慰道:“你还小呢,心里委屈便哭出来,是好事。”

    沈轻稚他们也不过只能安慰几句,便要各自去忙,张春溪和戚小秋未被选中,定不能在坤和宫多留,沈轻稚让赵媛儿先去忙,自己领着两人去寻了沐芳姑姑,让沐芳姑姑安排两人去处。

    而她自己,则轻快回了殊音阁,去忙她自己的差事。

    殊音阁中,侍书几人正在忙,见沈轻稚回来,侍书忙放下手中的书本,迎了上来:“如何?”

    正殿里的事,若非姑姑们往外说,否则谁都不会知道。

    侍书倒是关心则乱,沈轻稚浅笑不语,只道:“前头有了结果,倒是不用我再去听课,今日便赶紧回来给姐姐帮忙,省得把姐姐累病。”

    沈轻稚一字不提结果,但侍书从她言语之中也听出话音,不由舒心一笑:“好,这几日都要晒书,可忙得不行,得亏你回来了,要不然啊,得累坏我这把老骨头。”

    侍书原也是沉默寡言的,不过这几年同沈轻稚相处,殊音阁又进了不少年轻小宫人,她便也显得活泼一些,话也俏皮。

    沈轻稚莞尔一笑,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同她亲亲热热往里走。

    一边走,沈轻稚才道:“还是喜欢殊音阁的日子,不用搭理旁人,只用侍弄书本。”

    侍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你去了哪里都能好过的。”

    沈轻稚笑着说:“也是。”

    沈轻稚今日其实并非回来帮着侍弄书本的,她是回来重新教导坠儿,把自己原来的活计一板一眼教了一遍,让她牢记于心,这才心中安稳。

    如此忙碌一整日,她来不及多想,待得晚上回去收拾行李,她把这几年的体己先收好,除了每月月银加上皇后恩赏,总也存了小一十两银子,头面耳铛也攒了几副,虽并无名贵珠宝,却也算是精巧,这都是她一点一点攒下来的家私,对她来说,是很珍贵的。

    沈轻稚一点都不嫌弃,她一样样收好,然后就开始收拾宫装。

    她才当上大宫女,宫装只发了两身春装并两匹菱纱料子,春装颜色倒是鲜亮,一件桃红,一件鹅黄,显然是沐芳特地给她预备的。

    这两身衣裳做侍寝宫女也是得穿的。

    沈轻稚又收拾了两件素雅的冬日袄子,这才把剩下的旧衣留出来,准备送去给坠儿。

    宫里的东西,她攒下的其实不算多,很快便忙完。

    待到她闲了坐在床沿边,便不自觉看着屋中的一景一物。

    她在这逼仄的角房里一住就是三年,三年冬去春来,她长大成人,成了坤和宫最明媚的大宫女。

    沈轻稚伸出手,摸了摸炕柜上她用来记年的划痕,在第四处划痕上轻轻一抚,拂去上面的浮尘。

    沈轻稚勾起唇角,她低声对过去的自己道:“再见。”

    沈轻稚瞧着外面已经夜色沉沉,宫中各处已经落了锁,安静无声,便准备洗漱睡下。

    她刚漱口净面,仔仔细细往脸上抹玉容霜,便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熟悉的嗓音:“轻稚,是我。”

    来者是沐芳姑姑。

    沈轻稚忙把瓷盒放下,起身去开了门,笑道:“姑姑快里面请,星夜前来,可有要事?”

    沐芳身上带着早春的薄寒,她进了角房,眉目之间门有着浅笑:“就知你还未就寝。”

    她说着,被沈轻稚请到了炕边落座,然后才道:“我来自是有事,你也知道侍寝宫女身边可有一名宫女伺候,这个人选,自然要坤和宫替你定下。”

    沈轻稚微微一愣。

    即便她是皇后特地选出,却也并不觉得自己如何重要,重要的就连身边的宫女皇后娘娘都要操心的地步。

    沈轻稚一时之间门有些失神,她自不会觉得自己不足以被人如此看重,但这份重视却让人无福消受,她扪心自问,如今只是个大宫女的她,确实无法回馈皇后更多。

    沐芳见沈轻稚如此吃惊,便知道她一瞬便想明所有,心中不由觉得她当真是冰雪聪明,不需人多言,便能明白所有。

    沐芳握住沈轻稚的手,在她略显粗糙的指腹上轻轻一捏,笑着说:“你的手,就不应当做粗活,以后好好养一养,同千金闺秀又有什么不同?”

    沈轻稚心中一动,她抿了抿嘴唇,似害羞地道:“奴婢哪里能比得上名门千金,全赖皇后娘娘赏识,奴婢才有如今尊荣,没有皇后娘娘,就没有如今的奴婢。”

    一句话,就把态度摆得很正。

    沐芳笑容更深,她仔细端详沈轻稚的面容,轻声细语道:“你的容貌性情在整个长信宫都是拔尖的,娘娘喜欢你,知子莫若母,相信太子殿下也一定会喜欢你,你往后的日子,才真正是好日子。”

    言下之意,皇后娘娘喜欢她,那么太子殿下就不会薄待。

    无论喜欢她人也好,尊重皇后娘娘也罢,她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沈轻稚心中原还有些离别愁绪,如今一听,简直是斗志昂扬,恨不得立即就替皇后娘娘冲锋陷阵。

    当然,她的话也适时跟上:“奴婢僭越一回,娘娘真是奴婢的再世恩人,能得这份体面,奴婢感激不尽。”

    沐芳便笑了:“有些话,明日娘娘还要再同你说,我担心你还看不清事端,这才过来同你废话几句,得见你懂事,我便放心了。”

    她毕竟是沐芳引着进坤和宫的,她能有一份新机缘,沐芳也是颇费心神,如此一看,她沈轻稚这一生倒也算是顺遂。

    一路而来,身边总有好心人,即便只是为这一份面子情,这都是极好的缘分了。

    沈轻稚便立即又感谢沐芳姑姑,末了沐芳姑姑才道:“春景苑已有侍寝宫女三人,如今你跟媛儿一去,就是五人,纯卉是我老姐妹了,她教导侍寝宫女是很有一手的,但若是伺候人的宫女,还差着一些,思来想去,还是坤和宫的宫女最适合跟着你去伺候。”

    沈轻稚若有所思点头:“是,姑姑安排便是。”

    沐芳这才笑道:“我同红芹一起商议过,又请示过采薇姐,最后给你定了戚小秋,你觉得如何?”

    沈轻稚颇为吃惊:“小秋可是一等宫女。”

    沐芳意味深长一笑:“坤和宫定的事,旁人何敢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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