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就是张德海的地盘,他自然知道哪里有隐蔽的小路。
沈轻稚没叫那么多人跟着,只让戚小秋跟张德海陪在自己身边,另外还有个张德海带着的小徒弟,一行四人便悄悄绕过百花园,顺着隐秘的小路蹑手蹑脚绕到了望春亭后面的假山后。
几人刚一在假山后站定,就听到一道颇为懒洋洋的女声。
在一片飒飒风声里,只听那女子道:“怎么,柳公公这是瞧不上我承仁宫,觉得我只是个贵太妃,管不了你,也不如太后有体面?”
这声音沈轻稚自然是熟悉的,说话之人就是贵太妃冯觅儿。
冯觅儿今年十几许的年纪,尚未未及不惑之年,她又是那般的娇俏妩媚,她盛年守寡,能起这般心思其实不奇怪。
可坏就坏在她是皇帝陛下的生母。
若是宫里道德沦丧,伦常败坏,那萧成煜又如何能治理天下?如何让百姓信服?
故而贵太妃这般行事,简直是把好不容易坐稳皇位的萧成煜泼上一身污泥。
沈轻稚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贵太妃道:“把他上衣给我脱了,我倒要看看是本宫的鞭子厉害,还是他的骨气厉害。”
另一道还算熟悉的嗓音紧跟着响起:“娘娘,这是御花园,人多口杂的,不如便算了吧。”
说话的是贵太妃的大姑姑盼夏。
盼夏柔声劝着,但冯觅儿如何会听?
沈轻稚就听啪的一声,一道响亮的巴掌打在了一个人的脸上。
“娘娘,臣是为了娘娘好,娘娘臣是真心待娘娘的。”
贵太妃声音好似带着寒风:“真心?你若是真心,那日在大殿上,你就不会听了太后和陛下的旨意,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还把我拖了下去?”
望春亭里,盼夏跪在地上,仰着头看冯觅儿。
冯觅儿这巴掌打得毫不留情,盼夏的脸红红肿肿的,看着很是吓人。
冯觅儿眯着眼睛,满脸怨恨地看着盼夏。
盼夏跟了她十几年,怎么会不知她是什么性子?故而即便盼夏心里再委屈,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只是哀伤落泪,膝行至冯觅儿身前,拽着她的衣裙道:“娘娘,那日是什么情景,娘娘不会不知,当日娘娘被鬼迷了心窍,说了言不由衷的话,若臣不拦着娘娘,后果不堪设想。”
冯觅儿紧紧攥着手里的茶杯,她阴森森看着盼夏,看着这个跟了十几年的宫人。
最终,她还是没有赶尽杀绝。
“好,好,我权当信你一回,”冯觅儿声音阴冷,“以后我吩咐的事,你就要好好办。”
盼夏哆嗦着起身,只能点头:“是,臣领命。”
望春亭里静了一会儿,沈轻稚便偏过头,透过假山崎岖的山洞,仔细盯看望春亭的情形。
她刚看了一眼,便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
那是个身穿青灰色常服的年轻黄门,他背对着假山,正挺直腰背跪在冯觅儿的面前。
沈轻稚看不到他的面容,却能感受到他的挺拔坚韧,大抵如同张德海说得那般,是个极漂亮的年轻人。
下一刻,盼夏就叫了冯觅儿身边的另一个大宫女,两人一起上前《宫女升职记》,牢记网址:,一个拽住黄门的头,一个去扯他衣裳。
秋日并不冷,反而因为秋老虎猛然来临而有些闷热。
但即便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被除服,也是在公然被羞辱。
在贵太妃面前,一个命贱的黄门根本反抗不了。
沈轻稚遥遥看着,就见他如同木偶一般被人撕扯着,最终被脱去了外袍,扯散了发髻。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他身后,衬得他越发形单影只,可怜至极。
到了这一步,贵太妃显然就要把事情闹大。
沈轻稚心中越发沉郁,她思索片刻,低头看向张德海:“那黄门心性如何?”
张德海忙低声道:“娘娘,那真的是个好孩子,很听话也很懂事,他嘴很严,承仁宫的事其实有一两个月了,但他却没有同上峰抱怨,也没有求助,一直自己承受着。直到贵太妃直接同御膳房要人,御膳房的管事太监才意识到事有不对,这才问他到底如何。”
“到了这么要紧的地步,他也没说,是个很谨慎的人。”
沈轻稚不由点了点头,她眯起眼睛看张德海,道:“若是你跟御膳房的李膳食都能替他做保,我倒是给他想了个贵太妃绝对不敢染指的好去处。”
张德海简直要激动哭了。
但他不敢声张,也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只道:“娘娘,咱家可以,李总管也行的。”
沈轻稚便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的工夫,望春亭里却又有了动静。
沈轻稚还没来得及回过头继续看,就听到那边狠狠响了一声。
啪。
那是软鞭打在肉身上的声音。
一下,两下,紧接着,密集的鞭打声便在望春亭里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冯觅儿舒心肆意的笑。
“哼,你瞧不起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贱命,在本宫眼里,你还不如条野狗,就凭你也敢违抗我?”
她的声音本应该是婉转动听的,可听在所有人耳中,却是那么的阴森可怖。
沈轻稚透过山洞,往望春亭看去。
一个年轻的黄门手里扬着鞭子,正一脸畅快地在那黄门身上鞭打,被打的人依旧挺直身躯,洁白的里衣渐渐沁出鲜红的血。
一声,一声,一下又一下。
可他始终一言不发,没有求饶,没有痛呼,甚至似乎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了。
沈轻稚想起当年那些忠诚的宫人们,她的心没由来抽痛起来。
她们被从她宫里一个个拖走,跪在地上不断哀求,可那些人却没有放过她们,也是如同这般,扬起手里的棍棒,打在少女们单薄的身躯上。
一下又一下,任由血泪四溅,却没人停手。
不能再回忆下去了,沈轻稚狠狠闭上眼睛。
她深吸口气,转身对张德海道:“今日若不救他,他就要死在这里,张德海,你敢不敢违抗贵太妃娘娘?”
张德海本就揪着心,听到这话,他压根就没犹豫:“娘娘,我敢。”
沈轻稚点头,道:“好,过来,此事这么办。”
望春亭中,冯觅儿正吃着红枣蜂蜜茶,靠在软垫上欣赏眼前的“大戏”。
她那双妩媚的狐狸眼轻轻眯着,从眼眸里露出些细碎的光,如同冰针一般细细扎在眼前的血人身上。
血人被打得浑身轻颤,却依旧挺直着腰背,那张温柔俊逸的容颜也被鲜血浸染,竟有些诡异的美。
血人就那么跪着,他半阖着眼眸,眼睛里已经没了往日的生机。
冯觅儿却越发高兴了。
就在这时,一滴鲜血飞溅到软椅上,把素白的藤蔓染上了鲜红的颜色。
冯觅儿的目光捶了捶,转瞬便又扬起,带着兴味地看向血人:“柳素衣,你这名儿可真好听,可惜了,可惜你不听话。”
冯觅儿笑着看他,声音带着畅快:“不听话的狗,就是再漂亮本宫都不要,素衣啊素衣,你还年轻,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啊?”
高高在上的贵太妃娘娘,捏死一个卑贱的奴婢犹如掐断一根稻草,她不费吹灰之力,甚至不过是动了动口舌,就有人替她拿起长刀,杀人越货。
柳素衣跪在那,此刻的他已经闭上了双眸,放弃了生的机会。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惊呼声:“娘娘,娘娘不好了。”
冯觅儿面色一沉:“慌张什么?”
一个年轻的小宫人连滚带爬上了望春亭的台阶,大概是吓得腿都软了,在台阶上半天烂成一团泥。
“娘娘,”她声音哆嗦,“娘娘,陛下的仪驾往御花园来了。”
冯觅儿眼睛一瞪:“什么?”
那小宫人结结巴巴说:“娘娘,奴婢,奴婢去给娘娘取水,就听到外面有公公在说话,说陛下一会儿就要到御花园来,还有一刻就要到了。”
冯觅儿猛地坐起身来,她见那小黄门还一脸兴奋抽打着柳素衣,凝眉呵斥他一句:“蠢货,还打什么打,没听到小鱼说什么?”
那小黄门吓得忙跪在地上,却又被盼夏一把攥住胳膊。
“娘娘,此事可不能让陛下知晓,”盼夏一脸紧张,“这人也不能留了。”
冯觅儿也只是一开始慌了一瞬,转眼功夫,她就冷静下来。
她朝盼夏伸出手,让她搀扶自己起身,然后便一边抚平衣摆的褶皱,一边道:“小园子,用他自己的衣裳把他罩住,扔进游心池里去。”
小园子没人架着,这回终于跪倒地上了。
“娘娘,娘娘小的……”他打人可以,抛尸确实不敢。
这还是御花园,处处都有宫人,若是被人看见,娘娘不会有差错,要死的是他。
冯觅儿不耐烦了,她睨了小园子一眼,见他确实不成事,这才道:“那就把他扔到假山后面,他一个阉人,即便说了,也没人替他出头。”
说罢,冯觅儿便扶着盼夏的手,窈窕地往外行去。
一路上,她脚下都很稳,没走错半步。
小园子膝行两步,把柳素衣的外衫兜头罩在他身上,然后便挣扎着起身,拽着他的胳膊往假山后面扯。
大抵是求生的意志击退了惧怕,小园子竟是一口气把他丢到了假山之后,半路都没停歇。
就在这时,外面已经有了嘈杂的声响。
小园子甚至都来不及多看柳素衣一眼,随手把那长鞭一扔,低头跑了出去。
一阵风吹来,春景园里除了一地的血,便是一个浑身染血的人。
柳素衣觉得身上又冷又热,他半阖着眼睛,脑海里浮现起曾经在家时的情景。
那些桃红柳绿,欢声笑语,如同仙府里的仙乐,一一在他耳畔响起。
他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瞧不见。
就在这时,一双手扯开了罩在他身上的旧衣。
柳素衣以为自己已经上了仙界,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双明媚的桃花眼。
柳素衣喃喃自语:“是仙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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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打成这样,必已是强弩之末。也不过就是缓过一口气的工夫,柳素衣便再度陷入昏迷中。
沈轻稚看着他沾着血污的白皙面容,心里不由感叹,怪不得贵太妃会如此喜欢他,得不到也要肆意折磨,确实是长了副好皮囊。
柳素衣今岁只得二十,因早年间便做了太监,故而他面白无须,眉目秀丽,竟是生了张男生女相的俊俏容颜。
加之他那双即便失神也深邃的眼眸,确实是会让人心动的面相。
沈轻稚微微叹了口气,他看向张德海:“贵太妃娘娘离开御花园,你就立即着人医治他,若是贵太妃娘娘再问,就让御膳房说他重病养病,先养着再说。”
人都已经救了下来,沈轻稚就没道理再让他病死,她顿了顿,道:“此事本宫会禀明陛下,后续便由陛下定夺。”
不管如何,柳素衣的命确实已经救了下来,张德海噗通跪倒在地上,给沈轻稚磕了两个头。
“娘娘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谢娘娘恩泽。”
沈轻稚摆摆手,只让他们赶紧去医治柳素衣,然后便扶着戚小秋的手,缓缓离开望春亭。
待在御花园又盘桓两刻,沈轻稚便离开御花园,直接回了景玉宫。
距离中秋宫宴还有两日,沈轻稚思索片刻,还是觉得此事不能拖着,要赶紧告知萧成煜。
故而她吩咐铜果炖了一锅山药鸽子汤,待得午歇起来之后,便带着山药鸽子汤去了乾元宫。
乾元宫如今虽一直宫门大开,但非召不得进出,除去萧成煜召见的大臣们,其余也就只有几位郡王能时常进宫来见。
除此之外,所有宫妃,即便提前递了腰牌,萧成煜也一概不见。
只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如今宠冠后宫的沈昭仪。
昭仪娘娘若是得了闲,往乾元宫走上一趟,即便皇帝陛下正大发雷霆呢,也能为了她压住火气,好好用一用饭,散一散心,不过一时半刻的工夫,那火气也就散了。
满宫里那么多人,除了太后娘娘,年九福也就只对沈昭仪和颜悦色。
故而今日沈轻稚临时去了乾元宫,到了宫门口小黄门也不敢拦,只让娘娘坐下等了一会儿,小多子就亲自出来接了。
“哎呦娘娘,今早师父就看到有喜鹊登枝,还说今日一定有喜事,这会儿娘娘便到了。”
“果然是贵人盈门啊!”
小多子一张嘴,真是能把死人说活过来。
沈轻稚浅浅笑笑,冲他点头道:“多公公,辛苦你了。”
小多子跟在她身边点头哈腰的,显得特别亲近,乾元宫里的黄门们见怪不怪,人人心里也都有数。见了沈昭仪娘娘,谁能不巴结一番?那可真是嫌差事太好,想离了乾元宫另谋出路。
沈轻稚也不问小多子萧成煜在做什么,她只是颇为关怀道:“近来秋燥,陛下又忙,多公公是陛下身边的近臣,得多伺候陛下喝水润燥,平日里御茶膳房也得多备小吊梨汤和银耳莲子羹,不要弄得那甜,陛下不爱吃的。”
瞧瞧,昭仪娘娘是多么细心。
小多子连忙道:“是是是,娘娘说的是,还是娘娘贴心。”
这一番忠心不二的客套结束后,两人便也来到了乾元殿门口。
小多子伺候沈轻稚进了殿门,才道:“娘娘,陛下这会儿在御书房。”
沈轻稚点头,一路来到御书房门口,小多子才朗声禀报:“昭仪娘娘请见。”
紧接着,不用沈轻稚多等片刻,年九福就亲自过来迎了。
沈轻稚就看他绕过屏风,笑眯眯往门口走来:“娘娘大吉。”
沈轻稚点头,也没同他寒暄,只用眼神上下看了年九福一眼。
两日不见,年九福倒是瞧着瘦了不少。
萧成煜刚登基为帝的时候,年九福跟着水涨船高,成了宫里最有权势的大太监,即便他依旧每日伺候在萧成煜身边,似乎不怎么管宫里的其他杂事,但宫中许多事都会报到他跟前。
兴许是那段时候太忙了,他竟是胖了起来,年纪轻轻也显得有些富态。
这几个月下来,大概已经习惯了这般繁忙,年九福才逐渐瘦了下来,恢复了早年间的清秀模样。
沈轻稚冲年九福笑笑,年九福弯了弯腰,显得非常恭敬。
两人轻轻进了御书房,刚一转过座屏,沈轻稚便看到萧成煜正坐在书桌后,正凝眸看着手里的折子。
沈轻稚见萧成煜,十回有九回他都在看折子,剩下一次则是在用膳。
想到这里,沈轻稚有点想笑,好歹忍住了。
萧成煜早就听见了小多子的通传,他草草写完手里的折子,这才抬头。
一见沈轻稚,他微蹙的眉头便不自觉松开了。
他自己都没发现,每当见了沈轻稚,他心里所有的烦闷都会迅速消散,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年九福倒是眼明心亮,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在给沈轻稚上了暖茶和果饼之后,他便缩头缩脑退到了萧成煜身后,安静站着一声不吭。
萧成煜放下朱笔,果断起身,甚至还伸了个懒腰。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最近你不是还挺忙的?”萧成煜同她玩笑一句。
沈轻稚过来挽住萧成煜的手,同他一起来到雅室,待两人在罗汉床上坐稳,沈轻稚才笑道:“臣妾几日不见陛下,心里怪想念的,又惦记陛下不好好用饭,怕陛下犯了秋燥,便亲自炖了山药鸽子汤,来给陛下润一润嗓子。”
这话说得可真体贴。
沈轻稚眼波流转,目光里透着妩媚风流,那一眼不过飘飘一送,就送进萧成煜心里去。
萧成煜端着汤盅的手微微一顿,却还是浅浅品了一口,清淡的鸽子汤只有枸杞的甜味,悠悠然然,也跟着那妩媚眼神一起落到他心田里头去。
“好汤,”萧成煜一口气把汤喝尽,才道,“你辛苦了,以后莫要亲自动手,让宫人们去做便是了。”
沈轻稚抿嘴笑了。
她从桌上取了个桃子,用小银刀一点一点切成小块,放到了红瓷果盘里。
“陛下吃些桃儿,”沈轻稚道,“为陛下洗手作羹汤,是我的福气,哪里能说是辛苦呢?”
沈昭仪娘娘这些套话虚词简直张口就来,根本不用细想。
萧成煜跟她说了几句话,就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反正他同沈轻稚已经做了几个月的夫妻,两人早已熟悉,到也没必要一直端着皇帝陛下的架子。
故而萧成煜把领口的盘口衣襟松了松,往后躺倒在了靠枕上。
“呼。”他长长舒了口气。
沈轻稚慢条斯理吃了几块水蜜桃,然后便用帕子擦干净手,品了一口悠长雅致的毛峰。
“陛下,今日倒是有个新闻,”沈轻稚声音轻柔,让萧成煜缓缓阖上双眸,“臣妾给陛下说了听听?”
萧成煜闭着眼睛嗯了一声,等她继续说下去。
沈轻稚便用很缓和的语调,慢慢把今日在御花园的故事娓娓道来。
期间,沈轻稚喝干了一杯茶,而萧成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一直在闭目养神。
沈轻稚也不去管他,只把故事讲完,才又开始吃桃子。
这个季节的桃子最好吃,汁水丰沛,又甜又香,一口吃进嘴里,绵软的果肉如同云朵,几乎要化在口中。
等沈轻稚全部说完,萧成煜也没有立即开口,他闭目养神,缓了许久才慢慢开口。
“你做的很好。”
沈轻稚这才笑了。
此时窗外的早晨来过一次的喜鹊再度飞林,它们站在窗楞上,好奇看着屋里人。
喜鹊鸣叫,喜事来临,可沈轻稚带来的却也不是喜事。
萧成煜并未因贵太妃的这些事生气,相反,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亲生母亲的性格,宫里发生这样的事,他经还会松口气。
心里念叨着:“不过如此。”
沈轻稚毕竟没见过年轻时候的宜妃娘娘,毕竟没有被她纠缠着长大,毕竟没有因为她吃了无数苦头,在她眼里觉得不可思议的大事,在萧成煜这里也不过是曾经发生过的小事罢了。
他甚至在心里感叹:她到底不是年轻时候了。
萧成煜依旧慵懒躺在那,他又静了片刻,才问:“那个黄门你救下来了?”
沈轻稚点头,片刻后才开口:“是的陛下,张德海都求到我跟前,那黄门看着也可怜,我就把他救了下来,让张德海安排医正给他治伤,现在后排房那边养上一两个月。”
此刻见了萧成煜的态度,就知此事并不算严重,沈轻稚话锋一转,便道:“不过经了这一遭,柳黄门到底不好再留在御膳房,臣妾以为,他还是得换个地方。”
萧成煜又慢悠悠嗯了一声。
屋外太阳西斜,光影悠长,把两个人的影子打在对面的宝石榴盆景上,在盆景里的花草上留下一道时间的痕迹。
窗台上的沙漏刻钟正在缓缓流逝着,沈轻稚总觉得能听到里面在沙沙作响。
岁月如梭,转瞬即逝。
萧成煜缓缓睁开眸子。
他背对着光,眸色深深的,沈轻稚看不透他的想法,也看不透他的内心。
萧成煜抬起头,浅浅看向沈轻稚。
见沈轻稚正在看他,眼眸里似乎很是担忧,心中唯一的那点不愉也消散开来。
他勾了勾唇角,冲沈轻稚淡淡笑了。
沈轻稚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她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笑了一会儿,萧成煜才叹了口气:“刚听说的时候,是不是吓着了?”
沈轻稚以为他要安慰自己几句,刚要点头撒娇卖乖,却听到他道:“贵太妃就是这样的人,她做什么样的事都不稀奇。”
“待以后你见的事多了,你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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