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托人是住在金色华居八单元六栋202的已婚女士,叫做褚苓。目前是家庭主妇,养育两女,大女儿在读大学。二女儿在读初中。家庭美满,儿女健康。她的丈夫郭禹是做律师的,平日里很忙,根本没时间顾及她和女儿们。平日里褚苓过得生活还算滋润,比起其他女士来说,褚苓过得物质生活还更好一些。
而意外,便是从女儿开学开始的。大女儿在外地读书,平日里也就小长假、暑假寒假回来。所以褚苓的日常便是送小女儿去上学,她自己再去菜市场买菜。她尽量挑新鲜的,小女儿要好好学习,营养不能落下。褚苓买完菜回到家,刷刷剧,开始备菜。她早上不给小女儿做盒饭,她中午做好了送到门卫室去。
下午找好姐妹去搓麻将或者逛街,接着回去备菜,接小女儿回家,然后做晚饭。有时郭禹也会回来吃个晚饭,询问女儿的近况。只不过近年来,小女儿步入青春期,叛逆了许多,对忙碌的父亲也是很不满,往往没说几句就要吵起来。郭禹本就疲于事业与客户,更是没有精力应对小女儿,有时候干脆不回来了,夜深了才返家。有的时候则是宿在律师所里不回来。
小女儿开学后,学校加紧了补习进程,开办了晚自习。小女儿节省时间决定去食堂吃饭,褚苓便空出来许多时间。且最近小女儿交上了一个新朋友,恰巧住在同一个小区,正好晚自习结束结伴回来。所以褚苓也就只剩下了送小女儿去上学这么一个任务。
褚苓无聊,便去找自己的好姐妹。结果最好的一个姐妹——黄女士父亲下楼摔了一跤,摔进了医院,黄女士也是家庭主妇,时间多多,于是协助护工的任务便落在了她身上。褚苓也是没事做,便提了一个还算大的水果篮准备去看望黄女士的父亲。
他住在市医院内,距离金色华居也比较远。于是褚苓便选择搭车去,去市医院要坐八路车,而再步行一段时间就到了市医院。褚苓仔细挑选了一番就来到站台准备坐车去,等了许久,褚苓快累死了,八路车才珊珊来迟。
褚苓坐上去后,司机似乎换了一个。带着帽子,脸上带着口罩,只露出了眼睛来。头顶上风扇停止工作,司机看上去比之前那个更年轻。不过褚苓也没有多在意。
八路车上的人不多,坐的稀稀拉拉的。褚苓不喜欢后排座位,于是她选择了右边靠窗的位置,给过售票员钱后便低头联系黄女士。
随后到了下一站,褚苓只要再坐四站就能达到市医院附近了。随后褚苓的身旁坐下来一位女孩子,看上去是女高中生的样子,耳朵里带着耳机,侧脸很好看。褚苓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小女儿,不免多看了几眼。女高中生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对她笑了笑。
这么一转,褚苓突然发现女高中生另一边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偏褐色的,成一条线流下。不过女高中生不是完全把脸转了过来,褚苓也没法说清自己到底是不是看错了。
但是出于好意,褚苓还是提醒女高中生:“诶,小姑娘,你的脸是不是有些东西啊?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啊?我吗?”女高中生声音甜丝丝的,摘下了左边耳朵的耳机,笑着看向了褚苓,“您看见啦?没关系,这是我的一个小疤痕,大家没看清的时候都以为是我脑袋破了呢,哈哈哈。”
褚苓被这个形容吓了一跳,她连忙说:“小姑娘不要这样讲话,好端端的什么脑袋破了呀?脑袋破了还能活么?不过,你也是,怎么搞出来这个伤疤的?”
女高中生闻言,更是笑意加深了。与此同时不知道是不是褚苓的错觉,她好像听见了液体滴落在车板上的声音。滴答滴答,一旦她注意起来,便无限放大。更恐怖的是,褚苓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凉意。现在女儿是下学期开学,差不多是二月末的时候南方地区已经渐渐回暖,车内也车窗禁闭,按理说不会出现如此突兀的凉意。
褚苓连忙查看四周,发现没有一扇车窗打开。女高中生听见褚苓的话,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随后,她笑了笑:“也没什么,也就是一个意外啦。阿姨可真善良啊。”
褚苓听着她最后一句话,心中不仅没觉得高兴,反而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奇怪感。她勉强地笑了笑,不准备搭话。
忽而,一声清脆地啪嗒声响起,褚苓此刻精神紧绷,一下子就顺着声源看去——一只耳机掉在了她这边来,女高中生啊了一声。
“阿姨你能不能……”女高中生似乎有几分懊恼,但是看见褚苓因为放不下而抱在怀里的水果篮,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她不好意思地对褚苓笑了笑,随后俯身去拿自己的耳机:“阿姨不好意思,让让啊。”
褚苓连忙给她让了,嘴里嘀咕:“怎么这么不小心,现在的小姑娘……”
随后,褚苓顿住了。她再一次听见了液体滴落在车板上的声音,空洞的声音不断回响,似乎随着女高中生的靠近而愈发响亮。褚苓一阵心慌,她死死地看着女高中生的头颅,而“有伤疤”的一侧就靠外,她只要一扒拉她的头发就能看见……
褚苓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接着,女高中生的头颅在她眼前突然一震,接着头颅开始鼓大,不断鼓大……
“滴答滴答滴答……”
就是这个声音!……怎么回事?……
褚苓疯了一般,一把拽过女高中生的头发,接着,血液和脑浆像泄洪一般疯狂涌了出来!褚苓再也受不了,刺激和恐惧直达大脑——”啊啊啊啊啊!!”
“滴,润达国际站已到,请乘客有序上下车……”
“翁嗡嗡——”
褚苓一阵视线模糊,她头胀得头痛,一阵晕眩,胃里还排山倒海的。不知道过了多久,褚苓恢复了神智,她缓缓地睁开了眼——四周全是人影,有老头、售票员、女孩、上班族……
售票员最先开口:“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褚苓摇了摇头,可心脏突然刺痛一下——怎么回事?刚刚是?……等等!那个女高中生!
褚苓立马清醒过来,她连忙看向了自己的右侧:“这边这个!……”
褚苓一眼就看见,座位空空如也。
空的!?
座位居然是……空的??
褚苓简直觉得不可置信,她连忙把水果篮放到座位上去,俯身去看车板——干干净净,一些污染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旁边这个女高中生哪里去了?!而且……而且为什么一点痕迹都没有?她的错觉?不!怎么可能是她的错觉?那血液扑鼻而来的臭味,还有粘稠感。以及女高中生捡耳机时和她的触碰都是那么真实,而且她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错觉?!
“你在找什么啊?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对了,你真的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本来他们都说你要是再不醒来,我们就打电话给120了呢。”其中一个中年女性如此说。
忽然广播响起——“润达国际马上就要到站了,请各位乘客握好扶手,不要……”
什么?……
“真的没事了?”
怎么回事?真的是她的错觉?……
对啊……为什么之前听见的到站声没有提示?……
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难道是一时间小女儿不需要她了所以感到不适应吗?对……一定是这样的。
“我没事了。”褚苓虚弱地笑了笑。
广播中再次响起女声。车子启动了。
如生活再度恢复了轨迹,驶向人生看不见的尽头。
转眼间到了五月份,褚苓的生活再度恢复了平静,她也渐渐忘却了上次的经历。黄女士的父亲成功出院,到家中修养了。小女儿依旧是不需要她做午饭,于是褚苓无聊便会带着一些她做的小吃去黄家做客。
天气渐渐回暖,褚苓不知为何近来怕冷得很,她还是穿着较厚的外套。到了黄家门口,黄女士黄纺给她开了门,一看是她便绽放了一个笑容:“今天来的这么早啊?”
“是啊,今天做的很顺利呢。来,这是带给小祥的榴莲千层,这是带给叔叔的龙山茶叶。”褚苓边说边把这些东西塞入黄纺的怀里。
黄纺先是推脱了一番,随后接了,把它放到了茶几上,笑着拉褚苓坐下:“难为你破费了,不过小祥今天不在,他去医院陪他姐姐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么?”褚苓有些担忧地问道,“现在小姑娘怎么天天都是去医院的,各个身体都不好。瞧我家这边二伯的女儿,不吃饭,前不久才胃痛住院去了。真是,都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整天嚷着什么我要减肥。她难道还不够瘦么?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小姑娘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为何,褚苓又突然想起两个月前遇见的女高中生,心中一悸,忍不住颤了颤。黄纺一直观察人都很仔细,她也是关心褚苓,问道:“怎么了你?一个哆嗦,难道是太冷了?”
“啊……也不是。”褚苓也不好意思说出之前的那段莫名其妙的经历,经过时间的美化,她已经愈发相信自己是出现了错觉,“刚刚说到哪儿了?哦——你家那姑娘为什么去医院啊?”
黄纺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到这个她便有些愁,她斟酌一番,还是开了口:“也不怕你笑话……她呀,也跟你们家那个差不多——她是和自己的爷爷找上了一个卖偏方的人,买了六盒减肥药,说是放在肚脐眼里面,还要用胶带粘上,免得洗澡时不小心弄没了。结果她用了没几天,浑身发痒,特别是肚脐眼这里,真吓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荨麻疹……她怕我们骂她,便死活不让我们陪着她去。不过她也快十六岁了,可以自己去医院了,小祥去就是替我们监督她。”
“啊?!这些小姑娘也太疯狂了吧?……”
真的是无法理解这些特别想变美的小姑娘。褚苓摇了摇头。
黄纺一看时间,笑道:“你要不就别回去了,在这儿吃晚饭吧。等下徐老师她们也要来,你也正好跟我们玩玩。”
褚苓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反正也没什么事。褚苓如此想到。
夜幕渐渐织上,黄纺去小区门口接小祥了。最近感觉小区内不太太平,黄纺担心小祥。饭已经蒸上了,褚苓闲着没事便准备帮黄纺做饭。反正小女儿也在学校吃晚饭,还要上晚自习。而大门则是开着,方便他们直接进来。
忽而,客厅发出了一些声响,像是鞋跟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褚苓起初不太在意,毕竟说不定也可能是老鼠。但随后,滴答滴答的声音又再度响起。褚苓的公交车记忆立马被唤醒了,她浑身一僵,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已经冷得不利索了。
褚苓心中的恐慌突然被无限地放大,她几乎一动都不敢动——她突然明白过来,那人……那女高中生,是不是……就在客厅?!
褚苓站在厨房,她背对着门,门外就是餐厅,餐厅距离客厅不远。她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砧板上的肉块,看着它肉红色的样子,她突然有一种呕吐的感觉。
该怎么办?!……为什么黄纺还没回来?!……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褚苓的肩膀上——“啊啊啊啊!!”褚苓被吓得猛地转身,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清脆地啪地一声,彻底让褚苓冷静了下来。褚苓呼吸急促,似乎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睁眼看去——她的小女儿——郭絮不可思议地看着褚苓。
褚苓一下子愣住了。
她的女儿怎么会在这里?她不应该在上课吗?……
郭絮反应过来了,顿时气得不行:“妈!你打我干嘛?!痛死我了!你怎么回事啊!?”
“我……我……”褚苓有些语无伦次——她总不能说是怕鬼吧!这样小女儿不也会被吓到吗?褚苓看着现在出现的女儿,脑子一下子转过弯来,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课不要上了吗?那我给你交的晚自习费用是怎么回事啊?!”
郭絮一提到这个就表情有些不对了:“我不想上了——行了!就今天一次也不行吗?你知不知道我待在那里我都快要死了?你不关心关心我,反倒是关心你的钱?!”
郭絮的声音有些尖,此刻拔高了音量更是刺耳。褚苓受不了郭絮在厨房这种狭小的地方大吼大叫的,把她推了出去,看见她似乎有些奇怪:“为什么不想上了?你要给我一个理由!父母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没什么,你能不能别问了?我心情不好。”郭絮双手抱胸,说这话的时候看也不看褚苓。
褚苓顿时气得脸都红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说一句心情不好不上就不上了?你怎么这么任性!你就不能听点话吗?在家里也是跟你爸爸吵,你懂不懂尊重父母啊?!你这些年读的书是还给老师了吗?”
“好啊,我爸教训我,你也教训我?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有本事也去赚钱啊!连钱都不赚也好意思教训我?!”郭絮一把甩开褚苓伸过来的手,直接跑开了。
褚苓一惊:“喂!郭絮!你去哪儿!”
可郭絮听也不听,头也不回地直接跑走了。褚苓自己也气得不行,她也懒得去追,不如就此给郭絮一个教训。可后来冷静下来后,褚苓自己也有些后悔——她还没问清楚为什么郭絮今天会突然回来呢……
她怎么会就突然回来呢?还吓了她一跳……
郭絮能找到这里是很正常的事情,郭絮也知道她最近很喜欢来黄家,可她到底是为什么回来?而且……她看上去有点奇怪,至于是哪里奇怪,褚苓自己也说不上来。
滴答滴答。
褚苓突然反应过来。
如果脚步声是郭絮的,那么,滴答声又是从哪里过来的?
褚苓心一跳,她慢慢地、慢慢地看向了客厅。
滴答滴答……
客厅那里有一面镜子,一个背影正站在镜子面前,脏污的血液和脑浆正顺着她的头往下滴落……
褚苓脑子当场宕机,几乎无法反应,连声音都失去了。
接着,她慢慢地、慢慢地转头过来,轻启朱唇——褚苓再也承受不住,大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此刻,黄纺到屋。
“褚苓?!……褚苓!你怎么了!”
地板上的脏污,镜子前的身影,全都不见了。
褚苓脑子里都是女高中生说的那句话。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呢。”
褚苓问过黄纺,她晕倒那天,她们家的客厅真的没有出现什么吗。黄纺再三跟她保证,客厅一点事都没有。
又是幻觉?可是为什么持续了那么长的时间?……
褚苓的精神状态很差劲,可那女高中生又没来找上她,褚苓自己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了。她每日都有些担惊受怕的,恰逢事业上升阶段,郭禹没时间陪她。郭絮也恢复了正常的上学。
可褚苓已经记不得事情了,她常常忘这忘那的。有时她甚至不敢给忘带钥匙的郭絮开门,怕是那个女高中生。可她平常看起来还是一样,只是有些像老鼠的模样了。
在七月的一个普通日子,她的一个老同学来拜访了她。见到她,非常惊讶。连连说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什么人了,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
褚苓不敢把这些事说给其他人听,生怕别人觉得她是个疯子。如今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看起来有共同话题的人,话闸子一下子打开了。最后同学推荐她去找一个店,那里面的人专门解决这类事情。
名字?……
他们是不配有名字的。
你尽快去就是了。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们,知道吗?一丝也不要保留……他们能够帮你的。你不是还有存款吗?给他们。虽然贵了点……但是没有你的命重要啊,对不对?
呵呵……不必谢我。
老同学嘛,这不是……
应该的吗?
不客气。
我呀……也该谢谢你了呢。
呵呵。我没说什么。
什么东西,都没有命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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