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寒,清兰院的下人们也都歇息了。

    寂静的小院里,“吱呀”的房门声打破了宁静,舒年穿着轻便的衣裳,手里捏着弹弓,顺着墙根悄悄的跑出去。

    夏芷跟在她后面,拽着她的衣袖,紧张的心脏狂跳,“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太危险了。”

    舒年拍了下她的手背,“你要怕你就回屋里等我。”

    “不行,我怎能让小姐一人去冒险。”

    夏芷闭上嘴巴,杏眸滴溜溜乱转,看四周是否有可疑的人出现。

    舒年避开守夜的侍卫,绕过假山,来到了香蒲院,院外面守着两名侍卫,不能直接走进去。

    她拉着夏芷绕到院门左侧,拍了拍夏芷肩膀,声音压得极低,“在外面接应我。”

    夏芷点头,“小姐放心!”

    这种事她们主仆二人在岷县可没少干,同村里的一些孩子总会嘲讽小姐没有阿父,碍于夫人在,小姐白日里只能忍着,到了晚上,小姐便带着她悄悄的去那些孩子家,刚开始用石头砸他们,后来猎户大叔给小姐做了一把弹弓后,小姐便用弹弓打他们。

    弹弓力度够,手里捏着石子放在皮弦上,拉的越狠,打人越疼,到后来那些孩子都不敢再说小姐了。

    夏芷看着小姐麻利的翻过墙壁,她四下看了看,仔细听着两边的动静,一旦有人,她就吹暗号提醒小姐。

    舒年翻过高墙,顺着墙根来到房外,她戳破了糊在镂空窗户上的纸,透过破洞看向里面。

    舒子芳趴在榻上,身上盖着锦被,看不到背上的伤,想必应该不轻,不然这会还怎会呲牙裂嘴的叫唤。

    她气的骂道:“阿娘,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贱人,来府上才几天就害的我们母女受此屈辱,此仇不报,我就不叫舒子芳!”

    “嘶——”

    徐萍淑前些日子受的杖刑伤势好了许多,这会能走能坐了。

    她来到床榻边,心疼的摸了摸舒子芳的头,“你放心,阿娘一定不会放过舒年这个贱丫头,姜氏那个恶妇下手真重,终有一日我要把这些年所受的屈辱都要讨回来!”

    徐萍淑又叹了口气,“也怪你那个无用的阿父,整日只会斗蛐蛐喝酒,连一件像样的事都没做成,害的二房压了我们一大截,这日后阿娘只能靠你们姐妹两了,若是你们两个能嫁个官宦世家,阿娘也就能在舒家抬起头来,届时,阿娘定要好好出口恶气!”

    舒子芳冷哼道:“可是,咱们若想攀附官宦世家,还得指望二伯母他们。”

    徐萍淑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咱们再忍忍,舒淮不是在国子监念书吗,国子监可都是官宦世家的公子,再有几日他休沐,等他回来,咱们找他,让他给你介绍几个,到时你嘴巴甜一点,等攀上了官宦世家,咱们就把二房狠狠踩在脚下也不迟。”

    舒子芳点头,“阿娘,我听你的安排。”

    舒年听着她们母女二人的对话,恶从心起,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从袖带里拿出了锋利的石小石子放在皮弦上,将力度拉到最大,对着舒子芳的额头重重的弹过去。

    “啊!好疼啊——”

    尖叫声响彻在房间,只见舒子芳捂着额头,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流出来,衬得白皙的手背愈发刺目。

    徐萍淑吓了一跳,慌忙查看舒子芳的额头,竟发现她额头破了一个小口,在她手边落着一颗石子,石子上染着鲜血。

    “这石子哪来的?!”

    徐萍淑尖利的喊叫:“来人——”

    “碰!”的一声,又是一颗石子飞来,稳稳的射在了她的上嘴皮,一股剧痛顺着头皮炸裂而起,疼的徐萍淑捂着嘴呜呜的直哼哼,血水顺着她的指缝滴在地上,看样子伤的着实不轻。

    舒子芳也吓着了,“阿娘,有鬼,有鬼,来人啊,快来人啊!”

    外面的人能听到舒子芳尖利的嗓音后,纷纷往房间的方向跑来,舒年听着院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贴着墙根快速跑到墙下面,等着那波丫鬟和婆子过去后,她顺着树枝爬到墙上翻跳下去。

    “小姐,怎么样?”

    夏芷在下面接着她,颇有些好奇,她方才在外面都听见了舒子芳的惨叫声,可见小姐打的有多疼。

    “回去说。”舒年拉着夏芷一路小跑,两人刚跑到水榭边上,身后陡然传来一道沉喝:“是谁?!”

    舒年只觉得眼前一阵劲风扫过,一张略显稚嫩的俊容出现在眼前,少年穿着一袭蓝色衣袍,神色冷厉的拦住她们。

    夏芷惊呼一声,反应极快的指向少年后方,“那是什么?!”

    趁少年回头看的功夫,舒年捡起池塘边上的一块石头砸在少年头上,少年闷哼一声,直愣愣的转过头看向舒年,冷厉的眼神瞬间变得浑浊,下一瞬高大的体格摔倒在地上。

    主仆二人逃回清兰院,两人躲在房间,后怕的拍了拍胸脯。

    也不知方才那人是否看清她与夏芷的容貌,那里没有灯笼,月色又暗,只有眼神极好的人才能看清她们。

    夏芷回到自己房间换衣裳,舒年吹了凉风,连着又打了两个喷嚏,鼻子颇有些难受,方才动静太大,她这会头有些发晕。

    舒年捏了捏困乏的眉心,刚褪去身上的外衫,紧闭的窗棂忽的打开,一道黑影瞬间闪了进来,那速度极快,快到她只看到了一丝残影。

    她以为是方才的少年寻过来了,吓得惊呼出声,蓦然间一只温凉的大手捂住她的唇,男人低沉温柔的嗓音响彻耳畔,“别怕,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舒年惊讶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霍戎,对方身上卷着夜里的凉气,她后退两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忽的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眼只着里衣的自己,小脸瞬间通红,迅速爬上床榻,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羞愤的瞪着他,“大叔怎么又莫名其妙的跑我房间来了?”

    看着她受惊的模样着实可爱,霍戎敛去眸底的笑意,“我方才敲门了,不见你回应,怕你出事才贸然进来。”

    舒年心里突地一跳,凝眉询问:“你何时来的?”

    霍戎负手而立,欣长的身影极具压迫感,“刚来不久。”

    刚来不久,那应该没有看见她和夏芷做的事。

    舒年暗暗松了口气,秀眉依旧紧拢,“大叔,你日后莫要再来了,男女本就授受不亲,你还深夜进我屋子,若是让别人看见了,我纵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霍戎看着她,凤眸深深,不知其味,“你很怕别人误解我们的关系?”

    舒年贝齿微微咬了咬下唇,毫不犹豫的回答:“对,大叔一大把年纪了,若是传出深夜来我闺房…”她瞧着霍戎毫无波动的神色,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传出去不仅毁了我的声誉,别人还会说将军…为老不尊。”

    “……”

    霍戎轻咳了两声,他转身看向窗外,“我只是担心那些人会针对你,怕你因我受连累,既然你不喜我出现,那我命人在平阳伯府外待一段时间,若是那些人不来寻你麻烦,我就将他们撤了。”

    为今之计,这是最好的法子。

    想起那些黑衣人杀人的手段,舒年这会还有些后怕,她轻声道:“谢谢大叔。”

    霍戎看向她,见她依旧缩在锦被里防备的看着他,心下轻叹,从窗户处飞身而出。

    舒年跑下榻,快速关上窗户,生怕霍戎又从外面冲进来,给她来个措手不及。

    这天晚上,平阳伯府灯火通明,只因大房母女二人遭遇莫名袭击,大小姐额头破了个小口,若是医治不当,怕是要留下疤,而大夫人更惨,上嘴唇高高肿起,着实丢人极了。

    翌日一早,姜寅娘与舒承从德安侯府赶回来,正厅里,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嫌弃的看着徐萍淑捂着嘴嗷嗷叫个不停。

    姜寅娘脸色冷厉,讥嘲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打你的人是舒年?”

    徐萍淑嘴巴剧痛,无法开口,二小姐舒子岚不岔道:“昨夜只有舒年在府上,而且她记恨我阿娘与姐姐,不是她又是谁?!”

    舒承怒拍桌子,“你怎能如此污蔑舒年,你与她都未曾见过,就仅凭你阿娘与姐姐的一面之词就给舒年定罪?”

    姜寅娘怒道:“你们张口闭口说是年儿伤了你们,那我今日便要好好问一问,年儿一个娇弱的小女娘是如何避开你们香蒲院侍卫,又是用什么武器打伤你们的?你们又是哪只眼睛看到是年儿动的手?”

    每一个问题都让大房的人回答不上来。

    的确,香蒲院外面守着侍卫,院内还有婆子与丫鬟,任凭她一个小女娘有再大的本事也进不来。

    老夫人嫌弃的看了眼徐萍淑,沉声道:“徐氏,你是不是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人,人家晚上来寻仇了?”

    徐萍淑闻言,大喊冤枉。

    姜寅娘冷笑,“大嫂有没有想过会是残存的土匪余孽前来寻仇的?”

    姜寅娘吓得脸色煞白,嘴上的痛也顾不上了,心虚道:“那是刘婆子干的事,与我何干!”

    “呵!”姜寅娘讽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能悄无声息的进到香蒲院打伤你们母女二人,可见对方来势并非寻常之人,大嫂日后可要小心些了。”

    姜寅娘越听脸色越白,揪着帕子的手都冒出了冷汗。

    “阿父,阿娘,大哥来信了,说明日便能回来。”舒韫持信而来。

    舒承脸色有所缓和,对舒韫道:“我们去清兰院,你这几日天天跟着你舅舅忙前忙后的,好不容易歇下了,去瞧瞧你妹妹。”

    “好。”舒韫摸了摸后脑勺,一股钻心的疼顺着大脑延伸,疼的他眉心紧拧。

    舒承担忧道:“你头怎么了?”

    舒韫揉了揉肉刺痛的伤口,“天黑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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