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那个鬼倒是很消停,再没出现。孟琳也没有了以往那种很不舒服、类似不干净的东西附身的感觉,脑子清醒,吃的香睡的香!她多希望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下去,那个烦人鬼再也不要来。但她隐约感觉到,烦人鬼是因为自己答应了作他助理,才给了自己几天消停的日子。想到这里,她又倍感压力,为未来的黎案担忧和害怕。
第三天的黄昏,她正吃着饭,突然就没了胃口,心发慌,手心也开始出汗。几分钟后,她胸口挂着的石牌闪烁起紫青色微弱的光。拿起细看,上面显现出很小很模糊的字,然后这些字竟然飘离了石牌,虚虚晃晃的进了她的脑袋里,她只觉头皮一阵酥麻,然后神奇的像背诵课文一般,脑海里映出了这些字。大意是让她准备三个纯净水煮的半熟的鸡蛋,然后将蛋壳剥掉,要完整保留蛋壳和蛋白之间的那层膜,再找一些没有涂过颜色、没有修剪过的指甲,必须是剪掉的天然完整的指甲,洗净并用干净的丝绢包起来备用。
孟琳一边准备一边埋怨,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就在她刚将自己剪掉的指甲洗净包起来时,身边吹过一阵冷风,抬头看,一个男人已站在身边。孟琳吓得一哆嗦,定睛一瞧,才发现是前两天的男鬼,今天换了一身冰蓝绸袍,上绣纤纤竹叶并银丝勾边,头上一支松褐色的木簪将乌发随意束起,一身书卷气。
孟琳哭笑不得:“唉,大神,我求你下次出现时候先给点预兆行吗?你这嗖的站我眼前,是会把我吓出心脏病的。”
男鬼并不理会她的请求,只淡淡问一句:“东西备好了吗?”
孟琳心里十分不乐意。这烦人鬼,之前嘘寒问暖的,原来就是为了让我帮他做事。看看现在多猖狂傲气,这今后用完我,还不得直接把我撕了扔湖里?
男鬼见她不语,眼神锐利的盯着她,不知为什么,孟琳看到他这种眼神就心里发毛,赶紧说:“备好啦备好啦!给你。”
他接过来检查后,不满的说:“这鸡蛋怎么剥的,膜都快破了。”
孟琳低声嘟囔:“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咋不来准备这些,知道有多难吗,我把家里十几个鸡蛋都煮了,才终于包好了这三个。”
男鬼脸上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真没想到你这么笨。”
孟琳没好气的说:“哎!正好,你赶紧找别人当你助手吧,我还不想干了呢。”说着眼睛朝上一翻,嘴巴撅的老高,“真是费力不讨好。”
男鬼无奈的摇摇头,轻轻晃了晃鸡蛋,更生气了:“煮熟了?”
孟琳还在生气,把脖子一梗,扭头不看他。她忽然想起石牌上的话,神情一惊:“糟糕,我忘了你让我煮半熟……这,怎么办?”
男鬼心中暗自好笑,绷着口吻说:“你不是不想做我助手了吗?也罢,咱们黎案也别做了,我这就把这些鸡蛋吃掉,然后上报天庭,让他们换一个厉害的鬼来治你。”
说着作势要吃掉手里的三个鸡蛋。
“哎哎!不要,我做我做……”孟琳一边说一边去夺,却因为着急,一用力鸡蛋都被挤破了。
“哎呀!”孟琳惊呼叫一声,心想完了,第一个黎案还没开始就失败了,好歹这些也花费了自己那么多精力呀!再说,十几个鸡蛋对于自己那微薄的工资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钱,最后啥功德都没捞到,得不偿失。
看她惊慌又沮丧的表情,男鬼忍俊不禁,嘴边微微露出儒雅的笑意,孟琳心里忽的一暖,她活了26年,就没见过这么迷人的男孩。哎,可惜是个鬼!
伯尘看她走神了,收起笑容,咳嗽一声,孟琳猛然惊醒,尴尬的低头整理捏碎的鸡蛋。
“唉!”男鬼从怀里拿出了三颗晶莹剔透的鸡蛋,光洁的裹在膜里,颤颤巍巍,半熟状态。
“就知道你做不好,幸亏我备着。”
孟琳松了口气,借机说:“大神,你既然可以自己弄,今后就别让我准备这些细致活了。好不?”
男鬼瞪她一眼:“那我要你这个助手何用?下次再粗心弄错,小心我让你永远消失!还有,今后你叫我……伯尘。别的称谓别乱叫,否则可能会招来别的厉鬼。”
说着伯尘一吹气,所有屋子的灯全灭了。
“哎,为什么关灯?”孟琳生怕他对自己有歹意。
“你见过喜欢光的鬼吗?”伯尘说着一弹手指,一束很微弱的光从窗外映进来。
孟琳哦了一声,想起什么,又问:“那,我准备的指甲还算合格吧?”
“量太少。”伯尘说着用手一指孟琳的鞋,“弄点你的脚趾甲吧。”
“啊?这也行?那我先去洗洗脚。”孟琳正欲去打水,伯尘一把抓过她的脚,两下就脱下鞋袜,然后他看看周围,再看看孟琳身上,伸手竟然拽出了孟琳红色的内衣——她穿红色,因为指望着能辟邪。然后伯尘撕下一块,垫在手指上,在她脚趾边一蹭,她的脚趾甲竟然齐刷刷落入红布里了。
“哎!你……你这是干啥!”孟琳又羞又恼的问。
伯尘一边小心翼翼包好指甲一边漫不经心的对她说:“我的阴气不能沾上指甲,必须用沾有阳间人身上气息的红布来隔。否则我们要办理的黎案就会失败。”
孟琳气急败坏的说:“那你早说啊,我有好几块红布呢,往我脸上一蹭不就沾上人气了吗?你非要毁件内衣。这是我辟邪用的!”
伯尘有点出乎意料:“辟邪?”转眼看看那件被自己撕破的红色内衣,问道:“绿毛手来烦扰你的那次夜里,你就穿了这件吧?”
孟琳点点头:“是啊,最近这一年,我晚上睡觉都这样穿。这绿毛鬼竟然连红色都不害怕,真不可思议。”
伯尘呵斥道:“你简直瞎胡闹!知道么,鬼府新娘也穿红色衣装。你们阳间这些八字弱的女人夜里穿红色,是最吸引男鬼的。不但辟不了邪,反而会招来灾祸。难怪绿毛鬼找上你!”
“啊?”孟琳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都不好了,“那,那个鬼会对我怎样?”
伯尘想了想,说:“可能让你做他新娘吧。”
孟琳脸涨的通红,急的要哭了:“我是人,怎么可能做鬼的新娘!这都怪你!如果你不吓唬我,我怎么会想到穿红色辟邪?你可是说过的,只要我协助你办案,你就帮我制服绿毛鬼。你要说话算数!”
伯尘蹙眉低沉着声音说:“现在它又没把你怎样,先专心处理眼前的黎案吧!等闲时我调查到他详细来历,再收了它不迟。”
孟琳心里泛起了嘀咕,她害怕这是伯尘不想管的借口。修行对他来说是第一位的,为了让自己帮他,他肯定会这样敷衍自己啦!
伯尘见她满是思虑,便指指她胸口的石牌,说:“绿鬼再出现,你脑中记得石牌,同时念七遍我的名字,我自会过来帮你。”
“哦。”孟琳将信将疑的应着,“可是,万一这个石牌失灵……”
伯尘不以为然的说:“没人能害死你,我在,你怕什么?”
他第二次说这话了,真是霸气十足,孟琳顿觉心里踏实了许多。
随后,伯尘用手盖住孟琳双眼,一手揽住她的腰,孟琳身体一颤,想要说话,却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推着自己,甩着自己,伯尘的手已经放开,孟琳眼前天旋地转,浑浑噩噩好似时空挪移,她晕的闭上眼睛。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光景,一切都静止了。孟琳睁眼看去,她一个人站在了荒郊野外。四周黑乎乎,静悄悄,借着微弱的月光抬眼望去,远处是一堆荒凉的坟冢。
孟琳头皮一阵发麻。忽然她觉得脚边有东西在拱她,低头一看,一只很大的雪白的刺猬正用一双黄豆大的滴溜溜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
“伯尘!伯尘——”孟琳吓得立在原地不敢动,颤抖的低声呼唤。
没有回复,没有人影,鬼影都没有一个。孟琳又悄悄喊了几声,回应的是好似布谷鸟的声音,而且是从坟堆那里传出来的!
慌得孟琳大叫一声,撒腿拼命往相反方向跑,她这一惊一乍也吓到了刺猬,它唧唧的叫着往另一处窜去,跑了十来米觉得不对劲,又折回来去追孟琳。
孟琳回头一看,妈呀!吓得一边跑一边尖叫:“走开,你走开……啊——!”她太着急,腿又软,一脚踩上一个小坑,啪叽就摔倒了。再起来时候,那只踩到坑的脚便剧痛——脚踝崴了。
孟琳起不来身,却见刺猬步步逼近,她闭着眼胡乱的摆手蹬腿,又抓一把地上的土,朝着刺猬扬去,可惜,这时候说巧不巧刮来一阵逆风,把土直接又吹回到孟琳的脸上,害得她眼睛睁不开,嘴里全是沙子。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摘下胸前挂的石牌向刺猬扔去。石牌在黑夜中划过一道光亮的弧线,犹如流星坠落……还没有落下去,便被一个跃入空中的蓝色身影一把夺了去。
孟琳感到一阵寒气立在自己跟前,飘逸的蓝色衣袍缎带携着一股惑人的清香,抚到孟琳的脸,她看到了他冷峻的面容。
——是伯尘。
“为什么丢石牌?”他冷冰冰的质问。
“打刺猬啊,我身上的符牌,辟邪的衣服,都让你毁了,只有这个有点灵气。”
“又胡闹!”伯尘看看旁边呆住的刺猬,低声对孟琳说:“这是我们的客户。”
孟琳气不打一处来:“那你不早点给我说清楚,刚才我差点吓死,脚都伤了。
”
“笨!”伯尘却批起她来,“我现在说最后一遍: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到你——除非你自己。”
伯尘弯腰双臂打横抱起她,孟琳细看他的眼睛,他的黑眼仁中的瞳孔很大,那双眼睛俊到无敌,但美中不足是缺少一点温情和灵动。
看着看着,孟琳又感受到伯尘眼里的那种寒冷的气息,不禁身上一缩,转头看向坟堆。那坟尖上……正飘着一股股青烟!
伯尘也看到了,跟刺猬说了一句,刺猬点点头,回应了一句。但他们的话孟琳一点都听不懂。
伯尘转而对她讲:“快到时间了。现在我带你到坟那边,刺猬仙公会给你治好脚伤,然后你跟着他进去。”
孟琳问:“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伯尘微微摇头。
“你又神神秘秘的,到时候出啥岔子,别又责怪我!”孟琳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只要在他身边,她就莫名的踏实,很有安全感。连她自己都感到可笑,前些天还怕他怕的要死,现在又拿他当个救星。
伯尘表情有点不自然,看看她,没说话。
很快他们一行三人来到坟边,伯尘放下孟琳,刺猬嗖的跃进坟墓底部一个洞里,不多时,从里面钻出来,胳膊里抱着一颗硕大的药丸,跟伯尘嘀咕一句。伯尘笑了,跟孟琳说:“你转过脸去,不要看。好了自会叫你。”
孟琳满腹疑惑的转过脸去,只听得一阵哗啦啦声音……这真像……孟琳偷偷侧过脸去瞄,果不其然,刺猬在撒尿,而且,是冲着药丸撒尿!
刺猬发现孟琳偷看,住了小便,叽叽呱呱激动的挥舞小爪子像在抗议。伯尘哭笑不得,跟他低声讲了几句,然后亲自伸手捂住孟琳双眼。
又一阵哗哗声,然后就是乒乒乓乓的声音。
不一会,孟琳觉得脚腕那里被糊上什么东西,热热的,然后这股热气好像会走动,一直在她脚踝绕圈圈。伯尘放下手,示意她脚已经治好了。孟琳低头看到自己脚踝被糊了一大片青色的药膏,站起来,又走了几步,竟然真的不疼了。虽然神奇,但她还是觉得恶心,不用说,这药膏一定是刚才刺猬用小便融化开的药丸。
伯尘见她已经无恙,起身欲离开。她拉住他:“你陪我进去好不好?你到底要去哪儿?这是哪儿啊!我万一死了,家人都不知道去哪儿收尸……”
“别胡说!”伯尘打断她:“你先去,都听刺猬仙公的。”说完身子敏捷而优雅的一屈,化为一股薄雾,消失不见。
孟琳很不开心,觉得此刻自己像个被鬼支配的傻子,而那个鬼倒好,先开溜了。刺猬还是个急脾气,用肚子贴着孟琳的小腿一直拱。他一拱,孟琳就缩小一圈,很快,她就变成刺猬那么大了。孟琳好不惊奇,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刺猬拉进了洞。这个洞越往里走越深越大,然后她的身材也根据地洞空间,逐渐变大,恢复正常身材了。
刺猬走的很快,仿佛急着赶时间去办什么事情。孟琳一头懵,试探着问:“刺猬……仙公!我们这是去哪儿?去干啥啊?你能听懂我的话不?”
刺猬回身看看她,有点奇怪的问:“你和伯尘来处理黎案,他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孟琳见他说人话了,语调还是那种偏尖细的,很是惊奇:“你会说人话啊?”
刺猬傲慢的哼了一声:“你们人类这种低级语言,我不屑去说。”
孟琳心里顿时反感起来,她现在突然发现,比爱国情绪更宽广和高尚的是……爱人类情绪。
“人类怎么了?至今地球上最聪明的生物就是人类了。我们改变了世界,发展了世界,我们……”
“你可得了吧!你们人类是最夜郎自大的物种。”刺猬转身问她,“你看不到的认为不存在吗?你们的眼睛,耳朵,触觉,才发展到什么程度?如果你们足够优秀,为什么动物能感到的细微声响,震动,看到更多的物种,而你们人类却感受不到?既然感受不到,为什么偏执的说我们是偶然的表现?”
一连串的发问,问得孟琳无言以对,只得岔开话题:“你刚才说,我们是来处理黎案?伯尘还能处理你们动物黎案?”
刺猬瞪了一眼她:“动物和人难道不是相通的吗?哎,我真不明白伯尘为啥选了你合作,论身段,相貌,口才,脑子,阅历,你啥都没有!”
孟琳再傻也能听得出刺猬对人类及其不满和傲慢的态度,心底忿忿难平:“我看你这仙公的称号八成是自诩的,也就会治治脚伤啥的,可算不得仙,因为你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你说什么?”刺猬发怒了,跳起来窜到孟琳面前,瞪得大大的眼睛里似乎要喷火。孟琳吓得闭上嘴,不由自主身子往后一退缩。我的妈呀,动物成仙成灵后,都这么可怕呀?
刺猬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气,又道:“是伯尘这样称呼我,你要是能比他还厉害,随便你怎么叫我,要是在他之下,就闭嘴!”说完转身继续往前走。
孟琳咽了一口唾沫,不再言语,跟着它。
半晌,刺猬才又开口说话:“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这里是大东北,我说的黎案,是我儿子的事情,需要伯尘来处理。我虽然是仙,但各路的仙,本领和擅长的也不同,我擅长治病,伯尘是鬼仙,他擅长的是走阴,去地府查册问事。现在我带你去看我儿子的灵位。”
这些对于孟琳来讲,只在电视和小说中看过,没想到现实里也会发生,还让自己遇到了。
她跟着刺猬拐进一条较暗的通道,越走越黑,一股发霉的湿气缠绕着她的肌肤。走了几十步,右拐了一个很大的圈,眼前豁然开朗。孟琳看到一个桌子上,竖着一个灵牌。没有贡品,周围光秃秃。灵牌上粗糙的几个字符,孟琳看不懂。
“上面是我儿子的名字,他叫参岚。”刺猬给她解释,然后说了事情始末。
原来,这只刺猬只有一个儿子,正值豆蔻年华,才开始修炼了不到十年,七天前的那个晚上没有回家,第二天一早被发现横死在某小区里。有车轮碾压的痕迹,周围地上血迹已经干了,惨不忍睹。
让老刺猬心痛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动手帮挖一个小土坑埋掉参岚,反而围来很多好奇观看的人,还有的人用长棍子捅来挑去儿子的尸体,将尸体仰面朝天,丝毫没有私密可言,龌龊的人们哈哈笑着……老刺猬眼看着清洁工胡乱将参岚尸体扫进垃圾桶,冲洗了地面,儿子可怜的灵魂就与那些污浊的垃圾相处了很久……
老刺猬几天来一边以泪洗面,一边等参岚的灵魂回来诉说,但它连托梦都没有。按说仙家子嗣,况且参岚自己也在修行,出现这种情况是极不正常的。所以他找了伯尘,去走阴查明。
伯尘查后告诉老刺猬,首先是垃圾的污浊损了参岚的灵气,其次,因为横死,加之被小区人们嘲笑侮辱,它结了很重的怨气,决意找那个凶手进行报复,投胎为凶手的血脉。这就是平时我们说的,上辈子是冤家,此生来讨债甚至是索命。而这个报仇的亡灵,完成报复后,也就此被打散消亡,不再步入轮回道。
老刺猬悲愤又伤心欲绝,恳请伯尘帮助处理此事,并允诺事后他亲自上报仙界,给伯尘的修行册中记上这笔,添加他的功德,并允诺供他一百年的香火。于是伯尘接了这个“黎案”。
孟琳听了不禁心里颇多感叹。但她又茫然起来:“伯尘只让我准备了一些东西,没说让我亲自来处理这个事情呀。怎么伯尘现在还不进来呢?”
“我也不知道。他只说,今天我的儿子会现身,让我们父子见一面,至于你俩怎么分工,他没说。但伯尘肯定做好准备了。”刺猬坚定的说。
孟琳见此,心中便知这伯尘在鬼界和仙界应该也有些名气。这时,她胸口挂的石牌温热起来,从石牌上飘起一串字符,映入孟琳脑海,细辨认,竟是四个字:砸碎灵牌。
孟琳愣了,但这四个字反反复复在她脑里飞腾,闪光,一阵阵刺痛她的脑神经。她只得抓起灵牌举过头顶,使劲儿往地上摔去。但灵牌很结实,完好无损。她又抓起地上一个大石块,用力砸向灵牌,再拿起灵牌到处摔打。终于,灵牌碎裂。老刺猬也看得呆住了。
就在此时,一团黑色的雾气从灵牌桌上聚集起来,越来越浓重,然后漂浮到灵牌碎块那里,又移到老刺猬和孟琳头上转圈。几秒后,黑烟窜到地上,拉长,变成一只硕大无比的面目狰狞的刺猬。它瞪着黑洞洞的双眼,嘴边不断往外涌着黑红并散发腥臭的血,伸出长长的利爪扑向孟琳。
孟琳尖叫着跑开,老刺猬奔向儿子,喊着:“参岚,我的儿!”参岚转头看向老刺猬,龇牙咧嘴的扑倒他,狠狠的一口下去,咬掉他脸上一块肉,疼的老刺猬惨叫着,满脸是血。参岚则一口吞下了那块肉。
孟琳吓呆了,这哪里是儿子的亡灵,简直就是妖魔啊!参岚抬头看到孟琳,放开老刺猬,又去追她,此时,他浑身的刺儿已经变长,每个刺的末端还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像一种特殊的电波刺激着孟琳的耳膜,她头晕目眩,无法迈腿逃离,眼看刺猬就要抓住自己了,孟琳闭上眼,嘴里不由自主的喊出伯尘的名字……
“呼——”一阵急促的寒风从洞外吹来,幻化成风姿隽爽的伯尘,如轻云般落地立定,威风凛凛的挡在了孟琳前面。孟琳终于放下心来,身子也随之瘫软了。
孟琳此时又听得一连串的嚓嚓嚓的声音,伴随参岚惶恐的“笃笃笃”的叫声,孟琳望去,只见一堆乌白坚硬、如月牙般的物体,正围绕在参岚身边飞速转动,一边转一边砍断了它身上的刺。最后参岚浑身刺都已掉光,只剩下软乎乎青黑的皮肉。伯尘一伸手掌,那些月牙逐个抖抖“身子”,排列成一字型,缩小后飞向伯尘手中。孟琳才看清,那些不正是自己的指甲吗!然后伯尘又轻启双唇念咒,猛的从地上窜出了浩浩荡荡的火焰,仿佛泄洪一般,扯开参岚的皮肉,火舌怒舔,疼的它满地打滚,发出抽筋断骨般的嚎叫。
渐渐的,它的声音弱了下去,火焰也慢慢熄灭。参岚躺在地上,浑身被烧掉一层皮,里面露出鲜血淋漓的红肉,整个洞府里充满焦灼的臭味,里面还混杂着动物才有的腥臊气。
参岚不住的□□着,声音忽大忽小,他还在挣扎着要扑向孟琳和伯尘,伯尘将手一扬,一根红绳窜出掌心,飞向参岚,把他捆个严实。
然后伯尘拿出那几只剥壳后的带膜鸡蛋,走近参岚,示意他吃下去。起初参岚还不愿意吃,伯尘脸色阴沉下来,黑眼仁变成灰白色并泛着寒光,直直的盯着他,参岚吓得浑身一激灵,立即张大嘴巴,伯尘将三颗鸡蛋逐个从膜里挤出来滑入参岚嘴中,然后将两个蛋膜分别盖在它的双眼上,最后一个蛋膜,附在它头顶。
说来奇怪,参岚才吃完一分钟的光景,身体便开始缩小,最后缩成一只碗那么大,他既不喊叫也不流脓了。伯尘将他身上的红绳收了回来,那些伤口逐渐愈合,参岚全身变得如婴儿肌肤一样柔嫩光洁,蛋膜紧紧裹着他的双眼和头颅,逐渐将它全身包裹起来,伯尘嘴中轻念一句,参岚便如粉末般扬在空中。
伯尘叹了一声道:“害死你的人并非故意,他是醉酒后驾车。过失之人,自有上天来判,你的怨念重了,这样的心思,即使你没有横死,也无法位列真仙。还是向你父亲告别,散了到好去处投胎吧!”粉末飘飘扬扬在老刺猬头顶徘徊了一阵,转而飞向了洞外。
伯尘转身对老刺猬一拱手:“我的事情已办完。就此告别了。”
老刺猬一手捂着脸上的伤口,一手欲还礼,被伯尘扶住:“好好养伤,你我何必如此客气。”
老刺猬很是感动,碎碎念着:“待我儿投胎稳妥后,我定兑现我的承诺。”
伯尘微微颔首,回身扶起地上的孟琳,化为一阵清风,出了洞口。
夜,寂寥无人,凄凄微凉。孟琳被伯尘稳稳的放到地上,四下看去,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公园。孟琳感叹这速度,真是没谁了。
“你没事吧?”伯尘轻描淡写的语气。
孟琳很委屈,吸了一下鼻子,问:“让我独自面对这一切,你还算男人?”
“我本来就不是人,是鬼。”
孟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都快被吓死了。”她越想越委屈,竟然掉泪珠了。
伯尘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扔给她一块帕子,解释道:“我让你跟我一起处理黎案,自然是因为有用得到你的地方,首先,参岚的怨气根源是人,不是鬼。只有你阳间的人去砸灵牌,他的怨气才能被激发。我有意避开和你同行,是怕我的阴气引起参岚的察觉,那就不好办了。等他被激怒显形,我再出来制服他的魂魄。其次,我还需要你的武器——指甲。你们阳间人的肤发甲液,都是那个维度里的生灵害怕的。好好保护,别瞎造。”
孟琳用他的帕子胡乱擦完脸上的泪,没好气的扔回给他。
伯尘又递给孟琳一张符:“回去把这个贴到卧室门的外面,然后踏实休息。切莫再乱丢石牌。”说完转身径自走了。
孟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蒙蒙的树林深处,又低头看看手里的黄纸符,感觉这一晚经历的简直就是一个奇幻的梦。梦中,她撕破了固有的认知,感受到了人性深处的冷漠和黑暗,以及,一切生灵皆有爱恨情仇,世间万物都是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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