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为了着急去找伯尘,孟琳一定会好好在天庭路散步观赏。这里空气中都散发着如雨后般清新湿润的气息,夹杂着丝丝芳香味,让人神清气爽。
天空五彩斑斓,各种珍奇瑰丽的禽鸟从容的飞来飞去,陆地上散布着千百种不重样的花草植被,竞相绽放,只见花开,未见花落。
池湖清澈如镜,涌动着粼粼波光,涤荡着软软的碧绿的水草。
地面泥土松软温暖,不穿鞋踩过,就像是婴儿温软的小嘴在亲吻着你的脚底,甚是舒服。
见此怡人风景,孟琳身心无比舒畅,暂时忘却了之前种种艰难险阻和生死离别。
按照鬼妻的指引,她走了约半个时辰便望见远处那座被云烟缭绕的紫青色宏伟高大的牌楼,上面一幅金匾,篆刻三个赤色大字“东天门”。
和我们常人想象的重兵把守不同,这里的守兵孟琳根本数不清,更准确的说,不是数不清,是不知怎么数。他们一个个以不同姿势,好像“被定住”似的,一动不动。这些守兵不断的闪耀,灭了光芒时候,本人也不见了。光芒再亮时候,便已经挪移了一个地方。就这样一闪一灭,这些守兵便飘忽不定的到处“乱窜”。看得孟琳眼花缭乱,心底焦急万分,不知是否该直接上去,万一被抓了,妄闯天庭,必定死罪。
她在脑子里编了几个理由,然后忐忑不安的走过去。
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守兵见到她便不再闪耀光芒也不挪移位置,一个个恢复了常态,列队站齐,向着孟琳行注目礼般的严肃和恭敬,眼神随着她移动。
走到最前面,领头的守兵收起武器,毕恭毕敬向孟琳行了一个礼,然后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伸手一个请进的姿势,便定住不动了。
直到孟琳经过他身边走出几米远,回头看时,那个领兵才放下手臂。
孟琳有点受宠若惊,难道他们也知道自己前世仙人的身份?
孟琳折回身,来到领兵身边。
“唰”的一声,他又开始行礼,敬重而规矩。
“请告诉我通往乌磔台的路。”孟琳大着胆子试探着问。
领兵表情有些惊讶,孟琳以为他听不懂自己的语言,就用手指了指天,又往自己胸口一刺,她希望他能明白这是天罚的意思。然后又用手掌曲曲弯弯比划着,意思是找这条路。
“瑞香仙子,”领兵开口说了凡间话,“你不是应该去四王天述职吗?去乌磔台做什么?”
孟琳一怔,没想到领兵会说凡间话,而且还认识自己的身份,实在有些尴尬。
她不敢多言,只道:“我先去乌磔台处理个事情。”
领兵伸手过来:“查验符牌。”
孟琳犯难了,憋半天才编个瞎话:“我在攀爬玄坤瀑时候,弄掉了符牌。”
领兵眼神狐疑的看着她:“仙子为何不直接飞升?还需要攀爬?”
“哦,我……”孟琳只得道出实情:“我还在凡胎阶段,肉身存在世间,并无飞升的神通。”
领兵脸色阴沉下来:“那是天庭召见仙子了吗?”
“没有。”孟琳小声回答。
领兵执剑挡在她面前:“没被召见,便不得踏入天庭。请仙子快快下界,安心修养!”
孟琳瞟了一眼他身后的守兵,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我是去乌磔台探望一个朋友,他命不久矣,但他对我的修养至关重要!求你开个方便。”说着把兜里的天纹掏出一部分递给他。
领兵一把推开,喝道:“没想到瑞香仙子凡间走一遭,变得这么铜臭味了!我怎能为一己私利,玩忽职守?!”
孟琳虚弱的身子哪禁得住强壮的领兵这一推,天纹撒了一地,她也没站稳,摔在地上。适才鬼妻输入她身体里的寒气,借着摔倒窜到了她身体的各个部位,□□没有寒气的凝结控制,流产的淤血又淌了下来。孟琳浑身冷的发抖,脸色苍白。
领兵见状连忙跪下:“末将莽撞了!仙子恕罪。”
孟琳痛苦的摆摆手,拿出木簪放在腹部来回打圈,希望这根雷击枣木簪能抵制阴胎气造成的流血。
一股温热的、越来越灼烫的感觉涌向她的全身。血果然慢慢止住了,孟琳松了口气。想爬起来,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领兵赶紧跪着挪过去,搀扶着她起身,又帮她拾起天纹。当碰到她肌肤时候,领兵感到一阵刺骨冰凉。再细看,孟琳浑身湿漉漉,混着血污的衣装破烂不堪,身上也有好几处大小不一的伤口和淤青。
领兵双眉紧蹙,忍不住问:“哪一位神仙让你如此辛苦去看望?”
孟琳疑虑着是否该跟他讲实话,但不突破他这个关口,就无法去乌磔台。想着心爱的伯尘还在等着自己去搭救,她不禁潸然泪下。
领兵劝慰道:“仙子莫急莫泣,身体要紧!”
“身体?”孟琳苦笑一声,“我也是将死之人了,说什么保重身体!”
领兵着急的说:“瑞香仙子何必自暴自弃!想当初,仙子身受天庭重托,下界辅助李时珍尝百草,救众生脱离疾病,著成旷世之作,您劳苦功高,不惜牺牲自己,才获得万物生灵的敬佩啊!仙子怎能让众仙失望!”
孟琳心里颇有几分感慨,她屈身扶起他道:“我不记得前世的事情,但这一世我遇到一位神通更大的仙人,与我一起再次为世间生灵造福,将军可否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
领兵神情严肃的问:“就是你那在乌磔台受罚的仙人朋友?”
孟琳点头。
“哪一位?”
“伯尘。”
领兵倒吸一口冷气:“曾伯尘仙?”
“正是。”
领兵反问她:“他若能为人类造福,为何还被天罚?”
孟琳叹气道:“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我只告诉你,他的内丹在我身上,我要去乌磔台还给他,助他挺过天罚。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带我到那里!”
“为什么他的内丹在你身上?”领兵甚是不解。
孟琳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如果实话实说,且不说他信不信,就是讲清楚,也需要半天时间。
这些被领兵看在眼里,还以为她在撒谎,便说:“既然尘仙的内丹在你手上,那就拿出来给我看看。这样我也好上报天庭,说不定玉帝还能免除伯尘仙的一层罪,将心还给他,他也能尽快活过来,这不也是你的目的吗?”
孟琳惊讶的追问:“伯尘的心在玉帝那里?怎么回事?!”
领兵道出原委。
当时,玉帝降旨将伯尘扣押进乌磔台时,询问他的内丹去向,伯尘闭口不言。因为伯尘来受罚之前暗自做法关闭了心窍,这样便封锁了关于内丹的一切信息,天庭怎么也查找不到半点有用的线索。玉帝大怒,便加重天罚数级,折磨的伯尘几近死去。因为他作为盘古大帝的眼睫,内丹凝聚了盘古双眼的精髓,不仅能分辨世间一切善恶,还能扫除邪恶的灵孽。内丹若流失散落,被别有居心的妖灵摄去胡作非为,则天下黑白颠倒,秩序混乱。
为了预防灾难,玉帝罚没了他的心脏,存在东王公处。没了心脏的伯尘,若熬不过天罚,就直接灰飞烟灭;如果能熬过天罚,便做个无心无丹的涣散仙,只能在修罗道徘徊——这期间,
若能找到内丹并归入他体内,则东王公还能将心还给他,继续修行,一切照常;若内丹落入有恶意的妖灵手里,造成天下大乱,东王公便刺穿这颗心脏,因为鬼仙的心脏是全身功能最强的器官,凝聚了记忆力,感性,和支配内丹的力量。一旦心脏毁损,内丹便不再有任何作用,世间风波也就此平息。自然,伯尘也就只有死亡这条路了。
闻听此,孟琳万般焦急。要想让伯尘活下来,必须找到裴羲和内丹。她便问领兵,可否看到一位身着红衣名叫裴羲的神仙去过乌磔台?
领兵疑惑的问:“仙子又问那位替目做什么?他极少来这里,也就是在冥府领了命令,去凡间处理完毕,来天庭核销这个令。而这段时间他根本就没来天庭。”
孟琳心里一沉,果然如她所料,问题出在裴羲这里!来不及想裴羲要拿着内丹干什么,眼下紧要的是先见到伯尘,用自己的瑞香丹助他暂时挺住,然后再去找寻伯尘的内丹。
领兵还在催促她拿出内丹,她想了想,只能放个大招了:“将军,事到如今我也就不隐瞒你了,我有了伯尘的骨血,但因为我修行被损毁,身体虚弱承不住阴胎成长,所以伯尘便将内丹送入我体内以固胎。”
领兵懵了,往后踉跄几步,一个劲的摇头:“怎么可能?他……他不是和……”他欲言又止。
孟琳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往下编:“我知道你说的是瑶姝,但我和伯尘在凡间确已有夫妻之实。将军刚刚推倒我,我□□流血,即是先兆流产。幸而有这根木簪,提升了我的阳气,固住了仙胎。”
领兵闻言吓得赶紧又跪了下来,口中说:“末将该死!差点害了仙子的骨血!”
孟琳忙安抚说:“这怪不得将军。不知者不为罪。”说着她扶起他,取下簪子让他看。
领兵更是惊诧,这是瑶姝的法器,仙界无人不知。
孟琳“提醒”道:“将军必是认得,这木簪是瑶姝炼就的,后来赠与伯尘的定情物,但现在伯尘将它赠给了我,将军应该能明白。”
这谎话滴水不漏,让领兵一时难以置信,缓不过神。
孟琳趁机继续忽悠:“我刚刚说要还伯尘内丹,也只是想让将军尽快放我进去,我要见他最后一眼,和他会灵,告诉他,他的骨血安好,我会努力保住自己和孩子,让他放心……”
说着跪在领兵脚下:“我求你放我进去……伯尘是为了护我和胎儿的安全,才私自做了几件事情,改了我的命数和本应渡的劫,接下所有的罚,甚至付出生命……如果他连看我们最后一眼这么小的心愿都满足不了,这三界六道,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还讲什么积德修善啊!”
她泣不成声,悲痛欲绝。
领兵像被雷打过般呆立在那里,可想而知他的内心有多么震惊和失落。在他心里,孟瑞儿是高尚无暇不可染指的神,他一直对她顶礼膜拜,可就在这前前后后不到几分钟时间,一切都变了。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她,她毕竟是个女仙,对优秀的伯尘,怎能不动情,不犯天规?瑶姝那么在乎天庭的地位,不也是因为伯尘,因为这儿女情长,毁了天职,被封禁到四法界的圣坛内吗?
孟琳见他犹豫,知道突破口就要成功了,便扯住领兵的衣袖哀求:“再晚一会儿他真的气尽身亡,那我和孩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领兵为难的说:“仙子去那里太危险!你在凡间私通尘仙,本已犯了天条,现在又擅自闯入天庭和乌磔台,这可是罪上加罪!”
孟琳愣了会儿神,突然她冲着东边,泪眼迷离的呢喃着:“伯尘,为妻已尽了所能,但终究还是不能见你一面……你我一同赴死吧,永离这纷扰的世间和天庭!”说着拿出木簪要刺向腹部。
领兵慌忙夺下木簪,看到满脸泪痕的孟琳,十分于心不忍,便说:“好吧,仙子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安排一下,然后带你去乌磔台。”
孟琳面露欣慰,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待到领兵再回来时,他带着孟琳来到一个小河边处,递给她一身新衣服,还有一个馍。然后自己则走出十米开外,背对她,为她守卫着。
孟琳确实饿极了,三口两口便吞下了那个馍,虽然味道有点怪,但不难吃,也不干不噎,下肚之后很是饱腹。
吃完馍,她在河边洗了脸和手,换上了新衣服,这是半汉服那种,但很好穿,尺寸也非常合身,贴着肌肤,柔软舒服。
最后她理了理秀发,走到领兵面前。
领兵看呆了:“仙子不愧是花仙之魁。”
孟琳笑了笑,自嘲道:“啥魁啊,我投胎世间,模样很是普通。你不用安慰我。”
“不是安慰,是事实。仙子心灵之美无人可及。在末将眼里,就是最美的!”
这话让孟琳始料不及,她抬头打量着领兵,他却窘的低下头,棕黑色的脸庞透着朴实,坚毅,和忠贞,没有深沉,更没有小心机,配着那壮硕的身躯,完美彰显了天庭护兵的特质。
“仙子,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领兵劝道。
孟琳点点头,安静的跟在他身后。因为怕更多人看到孟琳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领兵就挑了条小路,带她奔往乌磔台。
一路上他们偶尔碰到零零散散的仙人,俱对孟琳恭敬有加,或微笑或拱手行礼,孟琳心中也不再苦涩和担忧,只希望快点见到伯尘。
领兵一路叮嘱她在乌磔台该怎么行事,要注意什么,然后递给她一块符牌。
“这是一张天通符牌,欲界中畅行无阻,拿着它给乌磔台的守卫晃一下就好。千万别交给他们。”
孟琳感激的应着,问他的名字。
领兵有点腼腆的说:“末将的名字登不得大雅之堂,只怕仙子笑话。”
正说着话,从他们头上飞掠过一只黑身金翅如喜鹊般大小的鸟,领兵见了停下脚步,对孟琳说:“瑞香仙子,这丧雀便来自乌磔台,不远了,你一直往前走,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到。末将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孟琳低头看着手里的符牌,问他:“若我有去无回,怎么将它完璧归赵呢?”
“仙子看望了伯尘仙就赶紧下凡间。你留的时间越长,节外生枝的可能性越大。不要管符牌了,仙子的安危比符牌重要!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孟琳十分感激动容,和领兵依依惜别:“你也保重!”
领兵对孟琳行了一个厚重之礼。
孟琳转身离去,走出百十米远时,听到领兵喊道:“末将名字是……东石豆!”
孟琳停住脚步回头望,东石豆还跪在地上,双手置于头上,保持着那个敬礼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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