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时的记忆特别好,张雯鸢说的那个地址清晰的印在脑海里,只是路程太远,她走走跑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因为身上没钱,也不能打车,好在后来经过一辆装货的卡车,孟琳伸手拦住,苦苦哀求捎自己一段,这才找到了那个地址。
她拍门喊:“伯尘!”但过了半天都没有人来开门。
她继续拍门,直到手都拍麻了,屋里却没有动静。但她感觉里面一定有人!
就在她怀疑是不是记错地址的时候,门啪的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将孟琳拽进去。
一阵光影趁机要跟进来,却被挡在了门外。光影落地,变成了张雯鸢。他用指甲噌噌的挠着门,变得面目狰狞,嘴里咿咿呀呀的,也想进去。
屋内。
孟琳见到毫发无伤、变回一身素袍的伯尘,心里踏实下来,心想自己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这时屋内角落里响起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我弟弟果真跟来了。”
孟琳抬头循着声音看去——她看到了和张雯鸢长得一模一样的张雯鹤。他的脸枯黄干瘦,是几乎变形的那种憔悴。但一看就是活人。是的,张雯鹤还活着。
孟琳很不待见他,瞪了他一眼,揶揄道:“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弟弟么?”
张雯鹤无奈的看向伯尘。
伯尘纠正她道:“你不要只听张雯鸢一面之词,全是误会,张雯鸢精神和心理有疾病,活在自己编篡的世界里,最终酿成惨剧。张雯鹤是冤枉的。”
孟琳一愣,但还是有些气愤,质问道:“别的先不说,我就问,刚才你们为什么不开门?”
伯尘拉过孟琳,低声道:“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回去慢慢告诉你。”
这时屋外的张雯鸢开始对屋门拳打脚踢,屋子被震得咣咣作响。
伯尘取出一条帕子,不慌不忙的擦拭他的长剑。
孟琳知道他这是要收张雯鸢了,便问:“就没有别的方法,能让他不痛苦的上路吗?”
伯尘态度坚定的说出两个字:“没有。”
张雯鹤忍不住插嘴问:“一定要让我看着么?”
伯尘点点头道:“他咽气时须看着你的双眼。不用为难,我会很快的。”然后示意孟琳去开门。
孟琳硬着头皮走过去,迟疑了几秒,打开门。
张雯鸢见到她便开始咆哮:“你骗我!说好带我去见张雯鹤,却自己来这里!你们女人都是花花肠子,兜圈子,欺负我老实人!”
“你!”孟琳非常失望,从最初看到他,到自己离开他的住所,她都一直推心置腹的开导和安抚他,可现在他还是情绪波动不定,那愤恨和固执在心中生根,很难改观。
张雯鸢推开她迈进屋里,直奔着张雯鹤走来。
孟琳想上前阻止,被伯尘拉住了。
张雯鸢站在哥哥面前,张了张那张泛着腥臭气的嘴。
张雯鹤却没有多么害怕,说:“弟,糖丫怀的孩子是你的。”
“你胡说!我碰都没碰过她,哪儿来的孩子?!”张雯鸢歇斯底里。
“你没碰过?你不怕说这话闪了舌头?”张雯鹤有些气愤的说。
兄弟二人……应该说是一人一鬼,对望着。仿佛对方就是自己的一面镜子,那么像,但是心却隔了万重山水!这吓坏了孟琳,想提醒张雯鹤活死人不能这样被盯着看,却一直被伯尘拉着不能动。
张雯鸢嚎叫着,红了眼,伸出灰青色的枯骨嶙峋的双手,一把掐住哥哥的脖子,任凭他挣扎,张雯鸢就是不放手,没了思维和理智一般,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明显就是要弄死他。
眼看着张雯鹤脸涨的紫红,却还挣扎着说:“我没睡过糖丫……没有……!”
他越说,张雯鸢就越暴躁,到最后张雯鹤已经说不出话。
伯尘无动于衷。
张雯鹤终于眼一翻,浑身瘫软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三下,昏死过去。
张雯鸢俯下身子,张开嘴巴露出尖利牙齿,冲着张雯鹤的脖颈咬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伯尘抽出湛卢剑深深刺入张雯鸢的天灵盖。这剑犹如自己带着神力,从脑顶贯穿下去,刺穿了颈部,咽喉,进入胸腔,扎入心脏。
“掐住张雯鹤的人中!”伯尘对吓傻了的孟琳命令着。
她忙跑过去蹲下身照做,但他根本醒不来。
张雯鸢挥舞着手脚,咿呜哀鸣,怨恨的盯着伯尘。
伯尘将怀里的木簪扔给孟琳:“扎进张雯鹤的足心!”
“啊?哦!”孟琳不敢耽误,迅速脱掉张雯鹤的鞋袜,但她鼓起胆量试了两次,都不敢用力扎入他的脚底。
伯尘因为手里提剑和张雯鸢僵持着,腾不出手,便对孟琳说:“你拿住簪子不要掉落。”
“嗯!”孟琳握紧了枣木簪。
孟琳话音刚落,伯尘便抬脚踢在了孟琳握着木簪的手上,那簪子借力扎进了张雯鹤脚底心,孟琳痛喊一声,这声音让伯尘心口又泛起了灼烧。
片刻后,张雯鹤哼出一声长气,身上有了起伏,回了呼吸。这根阳气很重的枣木簪不仅让张雯鹤回生,而且使得他脸上泛出光泽,肌肤丰腴,骨架也壮实起来。他慢慢睁开双眼。
伯尘立即将剑上面奄奄一息的张雯鸢,挪到张雯鹤对面,让他俩目光相对。
张雯鸢的脑海里就像过电影一般,真实的情况看得他泪流满面,表情逐渐有了变化,眼神里是深深的自责和痛苦。张雯鹤想伸手给他擦泪,身上却一抖,抽搐起来。张雯鸢则剧烈的呛咳着,呼吸越来越困难,胸腔也越来越鼓。
孟琳慌忙看向伯尘。
“没事,他已经取走了给哥哥造成的阴气和伤害。你赶紧扶张雯鹤去卧室去休息。”
说罢伯尘拔出湛卢剑,手指在张雯鸢后背上点了几下。
孟琳搀扶着张雯鹤进了卧室,他刚躺下,外屋便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孟琳奔过去看,只见一地的——张雯鸢的残骸!他身体崩裂成无数碎块。
张雯鹤挣扎着从床上摔了下来,不顾疼痛,踉踉跄跄走过去,孟琳拦住他道:“张雯鸢早就死了,外面的只是他的怨气化成的鬼灵,徘徊在世间只能作害。所以他的尸身必须损毁,灵魂才能去轮回。你看了也没有意义!只会难过。”
“她说的对。”伯尘走进来,将门紧闭了。
张雯鹤哽咽的说:“我们老家的习俗是落土为安。前阵子他消失以后,我们全家人心里都惴惴不安,尤其糖丫,她天天哭!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我总要把弟弟的尸身带回去!”
伯尘说:“我念了咒,调冥卒来给他的亡灵引路。他的尸身必须现场烧毁,因为已经变了性质,如果还埋进坟里,恐生后患!”
张雯鹤流着泪问:“他什么时候才能轮回?会投到好人家吗?”
伯尘解释道:“冥府先要给他判罪,投到哪里,会不会来世还做人,是根据判的结果来定的。他死后罪孽深重,我估计判罪不会轻。”
张雯鹤着急的说:“他的心病都是因为我得的,他做的一切都是病拿的。如果他清醒绝不会这样!罚我吧,帮他抵一些罪,行不行?”
伯尘遗憾的说:“生前无论生了什么神志疾病,只要加害与人,都要受到惩罚。如若不然,世间还不大乱!”
张雯鹤见说不动他,又苦苦哀求孟琳帮帮弟弟。
孟琳此时已被张氏兄弟的亲情感动了,眼里冒出了泪花。
伯尘将帕子递给孟琳,冷冷的说:“哭哭啼啼的,怎么办案?擦掉!”
孟琳紧了紧喉咙,还是决定给他们说说情,反正伯尘之前也没少训自己,多训一次也无妨,便商量的口吻说:“不管雯鸢做了什么,都是被爱冲昏了头脑,你看他刚才褪掉了邪气的眼神,还是有愧疚的,而且也帮张雯鹤祛除了阴气。你就去天庭帮他说说好话,争取个轻罪吧!”
伯尘脸色一沉,道:“恩仙的善良也要有边际!他的罪是天庭委任冥府来定的,这些是他该受的。如果我们想去改变他们的命数……你难道忘了我们受罚的事么?”
这话就像一把尖刀,深深剜进孟琳的心里。
“所以,不该我们插手的,就不要碰!”伯尘提醒她,“现在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交给天庭处理吧!眼下要做的,是送张雯鹤回去。”
原来,为了处理张雯鸢的时候更加顺利,他悄悄施了法,将包裹着他们四人的房子“内胆”从那里调离到了昆仑山半山腰,因为太低的地方活死人的魂魄飞不动,不利于轮回。而昆仑山的高度合适,且是神山仙脉,所以非常适宜处理黎案。又因为怕张雯鸢有所警觉,伯尘便调用内功力,移动房子时没有任何感觉。回去时候就不需如此,毕竟内功用多了也是一种修行的亏欠,所以移动时会有相当的不适感。
伯尘审视着张雯鹤的眼睛,严肃的问:“再和你确认一次,你这里有没有余下的粉末?”
张雯鹤很肯定的摇摇头,眼睛望着客厅的方向,黯然神伤的说:“我能看他最后一眼吗?只一眼,求您!”
伯尘叹口气,说:“我会安排你梦里和他见一次。你回去好好和糖丫过日子,千万莫再沾染粉末。今后记住,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爱情面前,从无相让。”
孟琳听到他说的最后那句话,偷眼一撇伯尘,他也正盯着她,她赶紧装作无事状,整了整衣服,心里却别有一番滋味。
张雯鹤跪地对着伯尘和孟琳磕了头,然后起身躺在了床上。
伯尘对张雯鹤伸手甩出一根丝绳把他绑在床上,并对他的方向轻吹一口气,他便睡了过去。然后伯尘用剑指了卧室一圈,屋子便剧烈的震荡,四壁都旋转起来,变得模糊,涌动。孟琳扶着桌椅都站不稳。
伯尘紧紧拉着她的手安抚说:“一会就好。”
孟琳想摆脱开他的手,却被突如其来的颠簸差点晃倒在地上。伯尘伸手将她拥进怀里,稳稳的搂住。
孟琳脸上泛起一片粉红,眼神不知往哪里看好。伯尘握住她的手。
这时一阵野鸟的呱噪声响起,震得孟琳耳膜都快穿破了,她不自觉的捂住耳朵。伯尘将她打横抱起,叮嘱着:“抓住我,别松手。”
孟琳顾不得噪音,赶忙搂住他的脖子,闭上眼。
伯尘抬脚一踢那张床,借着力,在屋子要落地时候,伯尘带着她飞出了屋子。孟琳一阵的眩晕,失重感让她意识混乱起来。
逐渐的,噪音终于降了下去,各种不适也消失了,她才敢睁开眼睛。
她和伯尘已经在昆仑山那间茅草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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