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色,将瑶姝的心头蒙上一缕霭纱。她摸了摸头上的枣木簪,又回头望望已经离了很远的茅草屋。这时候她听到乌啼第一声,天西边的尽头出现一团火般的光焰,旺旺的烧着,最后出现了一个圆坛的轮廓,逐渐黯淡在黢黑中。
想着孟琳在神坛中受着烧灼,惨叫着发抖,她嘴角便忍不住露出快意和无情的笑。
又是一阵乌啼,她疾步悄然的折回茅草屋,在距离百十米处停了下来,仔细聆听,观察,没见什么动静,然后她拔下木簪,用指甲在上面轻轻一划,挑出一条银线,绕在指尖上,弹向茅草屋。
这银线变成一阵散发着橘香的清风,轻柔的钻进茅草屋。
瑶姝又等了片刻,然后移步到屋门跟前,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伯尘正一动不动的闭着眼打坐。
“尘仙!”瑶姝唤他。
没有反应。
瑶姝又提高声调叫了几声,伯尘就像入了定般,纹丝不动。
瑶姝近看他的容颜,那朝思暮想的俊俏的脸庞,引得她心潮翻涌,绵绵情意攀上心头,她忍不住轻轻吻了吻他的唇——熟悉的冰凉。
而他除了均匀呼吸声,没有任何的反应。
瑶姝怅然的自语道:“莫说你为了我怎么受苦,如果不是我们的恋情牵绊,我又何苦去受那神坛每日的烧灼?我一心为你,为了我们的长久,修炼了这根木簪,你却移情到那个下等花仙身上,我又怎能忍下这口气?”
她充满爱意的小心的摩挲着伯尘的乌发,这时乌啼了第三声,她怀着几分不舍,起身离开茅屋。
她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毕竟她是违了天规私逃出来的,而且囚禁了孟琳,障住了伯尘,现在又打算杀害绿蛇,天庭对于残害一个生灵都要处理查办,更别提自己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和规划!现在必须争分夺秒,速战速决!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加紧了脚步,小跑起来。
在一滩深不见底的湖边,她气喘吁吁停住,看看周边,绿蛇还没有到。她平缓了呼吸,褪去了孟琳的肉身,一脚将这幅躯体踢进深潭。看着“孟琳”逐渐被湖水淹没,瑶姝好像解了心头恨一般,长吁了一口气。
这时候,一阵细微的嘶嘶声逐渐靠近了她。她心头一喜,身子却不曾移动,镇定自若。声音由远而近,急促而小心。终于,在瑶姝身后停了下来。
“仙子善心无边,别人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来做,如此早就在这里等候,我倒误了时间……”
瑶姝冷笑着说:“不曾误,刚刚好。”
话音落,她慢慢转过身来,傲慢而仇视的看着面前的绿蛇。
绿蛇见是瑶姝,大吃一惊,扭头想逃走,却被瑶姝一脚踩住了尾巴。
“妖畜!上次饶你一命,看来你是得寸进尺了?这次我就满足你,让你陪你老婆一起下地狱!”
说着她抬脚一挑,绿蛇羸弱无力的身躯在空中旋了几圈,啪的摔在了地上。没等它挣扎着起身,瑶姝拔下木簪,丝毫没有犹豫的,将尖头那端深深刺入绿蛇腹部。
绿蛇哀嚎着,蛇尾高高翘起,身下的泥土被淌下的鲜血染成了棕红色。
此时的瑶姝,杀意滔天。
她拔出簪子,两脚分别踩在绿蛇伤口的两边,用簪子当刀,一下一下,划在它那几乎断开的血肉模糊的身上。
绿蛇的头和尾部疯狂的扭曲甩动着,就像是垂死前的挣扎。
而瑶姝眉头都不皱一下,心中就像覆盖了千万层的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这种冷酷化开。
风起云涌,雷霆大作。
瑶姝突觉身上一阵刺骨的寒冷,心想不妙,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掌重击,身子踉跄了几步,松开了绿蛇,木簪也没握住,掉在了地上。
这猝不及防的一掌打得瑶姝半天喘不过气来。她面色如土,嘴角溢出血滴,愕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伯尘,忍着痛问:“尘君对我怎么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伯尘低垂着眼眸问:“你就是瑶姝?”
瑶姝的沉默也算是最好的回答了。
伯尘的神色不悲不喜,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虽然你的法术能障住我,但我也有办法打破,来跟随你看个究竟,果不其然,你根本不是善良的孟瑞儿!你如此残忍的对待绿蛇,实在是让我难以置信!我失忆前怎会爱上你这样狠毒的女人?”
“狠毒?”瑶姝委屈的泪水流出眼眶,“我是为了你做的这一切,你是装作不知道,还是根本不在意?”
伯尘颇为生气的说:“不管曾经你我的情缘怎样,你怎么能为了一己私利,伤害生灵?莫要说为了我,你这般自私狠毒,我只替你觉得可怖可耻!”言罢附下身,双手轻轻捧起奄奄一息的绿蛇。
瑶姝虽然被他指责的心痛,但她更害怕绿蛇活过来又要捣乱自己的计划,便过去想从伯尘手中抢走绿蛇。伯尘一把推开她,喝道:“你再恣意妄为,别怪我不顾从前的情意!”
瑶姝悲戚的说:“你什么都忘了,从前的誓言,对我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好!”
伯尘没说话,眼神一阵闪烁,明显是心里有了起伏。
瑶姝继续说:“你为了我受天罚,临走时你对我说,无论怎样,你今后都会去找我,和我永世不再分离。那时候,我就算做了错事,你也不会呵斥我,只是温柔的开导劝说我。我的心又不是铁做的,我被感动,被你浓浓的爱包裹着,我也要为你,为我们做点什么。所以,我设计了我们的未来。”
她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过去握着伯尘的手,情绪高涨的说:“如果真的要爱的无忧无虑,必须让天下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那根簪子可以协助我们达成这个目的,我为了修炼这件法器,吃了多少苦头,费了多少心血,经历了多少危险!但这条蛇,他要毁坏我的计划和我的簪子,我怎能袖手旁观!”
伯尘气急吼道:“你……!姑且不说忤逆天庭是死罪,就说你陷害绿蛇已有身孕的妻子,现在又要取绿蛇性命,就不配做仙人!”
瑶姝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她瞥见地上的木簪便附身去捡,却被伯尘抢先一步拿去,掰成两截。
瑶姝顿时发了怒,和他去争夺,虽然她神通高,但毕竟被封神坛很多年,剥夺了很多法力,而且羸弱的身材,根本不是伯尘的对手。
伯尘一边挡着她,一边将手里断掉的木簪碾成了粉末。
霎时,周遭彻骨冰寒,又似是被热火炙烤,一股股灰色烟雾上下飘散着,变了调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瑶姝知道这是凝结在木簪上的阴阳魂魄都溢了出来,又急着拉过他的袖口去夺他手里的粉末——若能将粉末夺回来一些也是好的,同样可以召唤仙灵,只是量少些而已。
伯尘用手肘发力将她打倒在地,又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用牙齿咬下瓶塞,嘴里念着收魂咒,将另一只手里的粉末倒进小瓶,让它们踏上该去的路。
瑶姝呆住了,她不相信曾经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伯尘,现在竟然跟自己对着干。她怔怔的看着他,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爱人。
哀大莫过于心死。
她颓废的站起身走到伯尘面前,发狠的抬起一脚踢向他的胸口。伯尘本能的伸出右手阻挡,这空当儿,瑶姝伸手攥住了他手腕上的法力点,指甲深深嵌入里面。没有心的伯尘禁不住这要命的攫取,他的身形开始如水波般浮着虚,影影绰绰,即将化掉。即使这样,他也不想真的伤害她。
这时候,一团靛紫色祥云汇聚在湖面上,烘托照亮了两个人影——东王公和小仙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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