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的年轻骑士恭敬行礼,带着崇敬又热情的眼神向他道晚安。凯亚·亚尔伯里奇漫不经心地拍拍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向更黑暗的房间。
他摘下露指手套,慢慢在清水中洗净手指上残留的墨渍。愚人众的外交官还是惯于无事生非,就连尽职尽责事无巨细的琴都有些厌倦,将需要应付的文书递给他时露出愧疚的表情。
“真是不好意思,凯亚,又要劳烦你加班处理这些麻烦的工作。”秀美的金发女性有着与年龄并不相称的稳重严肃,她抬起头抱歉地笑笑,“蒙德如今兵力空虚,我们只好在外交辞令上下些功夫。”
他习以为常地接过,走之前顺便提醒了代理团长不要在月初就消耗完所有的咖啡配额。对方只是笑笑,继续埋头奋笔疾书一封回信——是下午居民递来的公共设施意见。
洗漱结束后,凯亚倒在单人宿舍的床铺上。
又是平静的一天,不是吗?
除了,中午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要惨遭毒手……想到这里,他翻身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闷闷地笑出声,许久才抬起水光潋滟的眼眸。
此时,连安稳燃烧的一豆灯火都刺眼得要让人流泪。
他于是下床,打了个响指。凝结成十字星的冰晶应声飘落,熄灭了油灯的火苗。煤油浸透的灯芯像新生的枝蔓娇弱地翻卷,发出极轻的嘶声。
在一片黑暗中,他的心也逐渐沉寂。眼前闪现过白天少女曾认真注视自己的模样,阳光下碎金一样的长发,和指尖抚摸神之眼时自然流露的上位者神态。
仿佛赏玩一般讥讽而傲慢的笑意,手指暧昧划过冰色表面的力度。不知为何,他当时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皮肤像焦灼的荒漠呜咽与躁动。他低声急促地喘息,在最后一刻喉咙发出纾解的长叹,疲惫的身体与松弛下来的精神逐渐沉入睡梦。
……如果是真的拥抱该多好啊。
“昨天晚上我好像看见一个眼熟的红头发家伙。”
埃列什基伽尔停下翻书的动作,很无语地看了一眼沉思状的修狗。
“你睡傻了不是?昨天晚上我们采风车菊的时候碰到了老板。”
“哦对。”杜林从善如流地支起前腿,从餐桌上叼走一枚太阳蛋,“想起来了,那发量爆炸的红头发跟他家祖先真是一模一样,遮遮掩掩不爱出风头的风格也是……说起来其他两个大家族呢?”
“蒙德最古老的三大贵族,除了莱艮芬德家,还有劳伦斯家族和古恩希尔德家。”埃列什基伽尔略一回忆书上看到的内容,“现在劳伦斯家族因为旧贵族时期的残暴统治人人喊打,古恩希尔德家族则相当有威望,西风骑士团的代理团长就是古恩希尔德家的长女。”
“听上去是个美差,你能打过她吗?”
埃列什基伽尔警惕地瞪了它一眼:“你不要想奇怪的事情哦。”
“什么?”修狗十分惊讶,迈出屋门跟在她身后,一同往骑士团的方向走去,“你有那么多厉害的玩意,难道不想干一番大事吗?蒙德的美酒可是被称为大陆流通的‘液体黄金’!还有你出身的家族,绝对不是得过且过的庸俗之流……”
“那还真是抱歉啊,我老爸只交代过我两件事,一个是没钱了找他要,另一个是多谈男朋友。”
“是我格局小了,我觉得你爸这人能处。”杜林立刻改口,想到站在宝库前满目的黄金珠玉,脸上顿时洋溢着非常人性化的谄媚,“你应该跟你爸学学,人生苦短就要纵情享受,你要是不懂的话我可是很愿意向你传授……”
“他是他我是我。”埃列什基伽尔打断了它暗搓搓的激动,“我不是他那样全方位无死角的天才,你最好把我看成普通人,否则一定会失望。”
“我早就想说了,你对普通人的定义有很大问题……”
埃列什基伽尔没理会它的吐槽,走上广场前的最后一级台阶,远远望见骑士团古老厚重的门被推开,熟悉的蓝发青年满面肃穆走了出来。
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他忽而展露灿烂的笑容。
埃列什基伽尔瞬间目眩神迷。
“你再吵晚上就不给你看小马宝莉了。”她迅速结束对话,无视了修狗“你这个见色忘义的暴君”的激动抗议向那人小步跑去。
“呦,真巧啊。你是来找丽莎归还图书的吗?”
凯亚笑眯眯地打招呼,笑容使人仿佛置身骄阳下的海滩。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对方的眼神有些闪躲。
“嗯,还书的期限到了。”
“正巧在办公室坐久了想活动活动筋骨,不如我陪你一起吧。”凯亚替她推开沉重的门扉,将一旁值守骑士揶揄的笑容关在身后。
“不在呢。”
“又不在呢。”
骑士团地下二层的图书馆,二人望着空荡荡的深紫色丝绒靠垫的扶手椅说。
“说起来我上次就没有遇到这位图书管理员小姐。”埃列什基伽尔挠挠头,“是来还书的菲谢尔帮忙的呢。”
“哈哈,也许丽莎突然有了想研究的课题,虽然很少见,但她一旦认真起来可是很厉害的哦。”
“……果然图书管理员都是隐藏的大人物吗。”
她跟随着凯亚重新回到通透宽敞的骑士团大厅,离开暗沉沉的充斥古老木质和手绘羊皮卷气味的藏书室,鼻尖的味道重新变得明朗清新起来。
迎面一位风姿绰约的小姐却带领着戴兜帽的少年向他们走来。
埃列什基伽尔不由得发出快乐的声音:“是来酒馆喝过下午茶的美女姐姐哎。”
“什……”骑兵队长看她的眼神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呀,是你啊,酒馆新来的小可爱。”
帽檐缀着华丽蔷薇的小姐掩唇轻笑,翠绿色的多情眼眸仿佛看透了她的内心,“真是抱歉,今天正巧是我受托教导这孩子的日子呢。”
埃列什基伽尔这才注意到戴着奇怪兜帽的灰发少年,一头蓬勃生长的乱发久未修剪,身上的猎户外袍上沾着灰尘与草叶。
此刻,少年锐利的赤红眼眸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我,见过,你。”
仿佛并不熟悉人类的语言,少年有些吃力地逐字逐词向外蹦。
“你,很强。和班尼特一起。你的武器,很厉害。”
“我听到,武器在说话。它说,‘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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