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快到了,但是,海洋模糊的坐标也会带来极大偏差。”
“呵呵,所以你的长官才让我们带上她嘛。”
听到幽灵鲨掩唇轻笑,埃列什基伽尔合上手掌,悄悄将神之眼丢进随身空间中。转身正好看见劳伦缇娜溜到艾丽妮背后,朝她的脖子吹气。
“呀!你、你什么时候……别站在我背后!”
灰发少女狼狈地蹦起来,严正肃穆的神情破碎了。
“我可爱的小鸟,你在紧张吗?”
“我没有,我只是……很少很少能有人能深入海洋到这个地步……”
“这也是我第一次在海上漂这么久。”站在一旁的修勾甩甩身上的毛,仿佛要像甩掉恼人的蚊虫般摆脱夜晚挥之不去的湿冷水汽,“你呢?”
“老实说,这甚至是我第一次出海。”埃列什基伽尔实话实说,她扳着手指数:“连带也是第一次来伊比利亚,第一次见到深海猎人,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格的行动,第一次见到灯塔……哇哦,杜林,这趟我们不亏。”
“难道最大的收获不是神之眼吗?”修勾提醒道,“对了,你拿到的应该是岩系神之眼吧?为什么偏偏在刚才出现,难道是岩神他老人家知道你要出海怕联系不上,赶紧给你发了一个吗?”
联系不上是什么鬼……埃列什基伽尔刚想吐槽,脑海中忽然想起曾在酒馆里吟唱的歌谣:
风会把每个灵魂带回故里,唯有那无风的烬寂海,是风神无法慰藉的所在。
“……有道理。”她头一次认真地正视这个问题,“提瓦特的七神被誉为尘世七执政,虽然各自管理一个国家,神之眼的发放却没有国界限制。如果说温……巴巴托斯的力量无法企及无风之地,那海洋是否也会局限岩神呢?”
修勾挠挠耳朵,“同理可得,七神的视野范围是对应元素存在的环境……水系神之眼的获得难道都是在水边?”
“我觉得不一定。”埃列什基伽尔说,“空气中也含有水蒸气,这么说水神或许是视野范围最广的一位神明?”
“话说,是不是只要有闪电生成就相当于雷神的耳目?”
“……你要不要努力一下拿个雷系神之眼试试?呜哇,这算什么,《转生成狗之后向着神之眼进发~身为恶龙的我为美好世界献上祝福》?”
“什么跟什么啊!别把高贵的我和沙雕轻改混为一谈啊!”修勾愤怒地蹦起来给了埃列什基伽尔梆梆两拳,“我想的是,闪电和电火花都是电流穿过空气产生的,如果用电火花敲摩斯密码,你说雷神会不会接收到?”
“我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埃列什基伽尔不由得对自家狗子刮目相看,“我们回去就试试,用摩斯密码敲什么呢?”
“说了多少次别把我当成普通狗啊!”修勾忍无可忍,再次蹦起来给了她梆梆两拳,“我们龙族可是生来就具有超凡智慧的种族!——我没记错的话雷神是两姐妹,得是能引起她们注意的内容才行。”
一人一狗陷入短暂的沉思。
“我想起来了。”埃列什基伽尔左手握拳敲在右手,“你记不记得稻妻的轻小说业很发达?我还见过菲谢尔为原型的异世界轻小说来着,好像叫什么皇女奇谭!我们用摩斯码敲点好看的异世界轻小说好了!”
“确实呢,一定是在雷神本人的支持下才会蓬勃发展。”修勾赞同地摇了摇尾巴。
“啊,有点想去稻妻玩了……”
“等等,先去璃月。”修勾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在我印象里,岩神那家伙是……相当铁面无私的人,你既然能拿到岩系神之眼,我们的老底大概率被他看穿了。巴巴托斯生性散漫,对你的身份或许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家伙可不是好糊弄的,当务之急是探明他的态度,万一被更上面的家伙盯上我们就麻烦了……”
“更上面的,是指……?”
“现在告诉你现在还为时尚早。”修勾转身离开,“不过现在我们也用不着太担心,岩神那种老古板其实反而是最讲道理的一类人。”
船舷旁的斯卡蒂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口问走来查看方位的艾丽妮:“他们在说什么?”
“关于他们信仰的神明吧,我不懂。”灰发的黎博利少女表情一片空白,“但我大受震撼。”
“你的长官为你创造了登上大船的机会,可不是让你这样优柔寡断。”
在劳伦缇娜再一次调戏艾丽妮成功而得到对方炸毛后,歌蕾蒂娅不咸不淡地倚在桅杆上说,她忽然深深呼吸一口海风,“……唔,鲨鱼,你闻到了吗?”
“是啊,让这艘舒适的小船微微向右,我们就能看到那艘更大的船。”劳伦缇娜的语气天真无邪,带着点点兴奋和雀跃,“那里已经是一座巢穴,我们真的要去哪里吗?”
“……幽灵鲨,你真的不用休息一下吗?”
“我?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劳伦缇娜脸上的笑容减少了,“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手在抖。”斯卡蒂说。
幽灵鲨茫然地看向自己在风中颤抖的双手。意识像是在深海与海面辗转变幻,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感动的情绪在神经系统中疯狂逃窜。
歌蕾蒂娅沉默片刻,走上前去握住了幽灵鲨的手,斯卡蒂随之效仿,三名深海猎人的手紧紧相握。
“欢迎回家,猎人们。”歌蕾蒂娅忽而绽开一个独属于队员们的宠溺笑容。
埃列什基伽尔远远望着她扬起的嘴角。
这名极具个人色彩的阿戈尔执政官,原来还会有这么温情的一面吗……不如说,这位杀伐果断的大人物,其实一直是活生生的人类啊。
右侧视野中,一艘旗舰的轮廓若隐若现。它是海风的臣民,也是时代的贵客。作为独属于探索和理想主义的时代遗产,不知在如今又是何种面貌,存在又是何种意义。
歌蕾蒂娅和斯卡蒂先后跃过摇晃的船沿,落在恢弘大船的甲板上。劳伦缇娜拦腰抱起小个子的艾丽妮,蓬松花边的洋裙在海面划过后稳稳落地,然后笑眯眯转身,向着埃列什基伽尔伸出手。
埃列什基伽尔一边握住一边对修勾炫耀:“看见了吗?她对我笑,她心里有我。”
修勾无情嘲讽:“醒醒吧,你只是她鱼塘里的一条鱼。”
说罢毫不留情地跳上她的后背,以她后脑勺为跳板踩过一脚飞身上船。
她感激地看了幽灵鲨一眼,视线余光突然瞥见一个古怪的影子。
粘稠沉重的脚步从身后响起,在六十年未有生人踏足的甲板上,一道从船舱漏出的琥珀黄光线中,站着野兽般的佝偻身躯。它的皮肤像在海水中泡的铁青的尸体,蜥蜴般的眼珠镶嵌在长吻的两侧,身上披着破破烂烂的布片,长有锋利长指甲的前肢垂在身侧。
天赋异禀的审判官艾丽妮几乎窒息,而歌蕾蒂娅已经闪电般冲上去,那野兽却闪身躲开了。
在狂狼拍击甲板的飞泻水珠中,火星四溅的圆锯接踵而至,劳伦缇娜的眼中闪过好战的兴奋,与之前的懵懂迟钝判若两人。然而即使如此,那怪物也只是四肢着地矮身后撤,转身飞快地消失在更下层的黑暗中。
“它躲进船舱里了?”艾丽妮举高提灯警惕地问。
“是的,它躲进船舱里了。”歌蕾蒂娅喃喃地重复道,“可是这是茫茫海上,一只海嗣为什么要躲进船舱?”
“要追吗?”斯卡蒂问。
“不止一只,这里有海嗣,不过恐鱼更多。”歌蕾蒂娅收起长槊,恢复了冷漠的神情,“我们分头行动,我向下走。”
“向、向下?你怎么知道船的构造?”艾丽妮追问。
“不知道,切开就是。”歌蕾蒂娅冷冰冰地说。
“这可是伊比利亚先贤的重要遗产!我,我是伊比利亚的审判官,有权利监视你们行动!”艾丽妮咬紧牙齿追了上去。
为什么这艘黄金大船明明保存完好,却没有返回伊比利亚?船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她必须要得知真相。
“要牵着手吗?”
“哎?你什么意思?!”艾丽妮再次乱了阵脚,劳伦缇娜却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容:
“你是一颗才华的果实,但和你的敌人相比,你的努力和天资都变得不值一提。”
“……那个外乡人呢?她是法师,体力很难和刚刚的怪物抗衡,得叫上她才行。”
“她么?”
幽灵鲨再次笑了,她轻轻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气味。
“她和你不同,你留心过猛兽和猎物的不同吗?并不在于体型或是獠牙,而是——”她的手指轻轻点在艾丽妮柔软的眼睑,纤细手指的阴影在对方因精神绷紧而骤然紧缩的瞳孔上落下阴影,“这里。”
“她很可爱,但即使是我也不敢去了解她眼中的‘视界’,小鸟,给你个警告,你们审判庭最好不要过多为难她哦。”
食草动物为了拓宽视野及时发现天敌而进化出矩形的瞳孔,而身材高大的肉食动物则为了锁定猎物进化出圆形的瞳孔。
时隔多日,耳边再次响起圣杯亡灵戏谑的嬉笑:那你的眼睛,是为什么而生的?
“有些时日不见了,爱因兹贝伦。之前剿灭那些低等生物的时候可没见你露面。”埃列什基伽尔无不讽刺地说,“不过既然你现身,就说明附近有你感兴趣的饵料,也就是,新鲜热乎的人类对吧?”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从身边飘向远处,她置若罔闻,低声念出咒语,脚下漆黑潮湿的台阶蔓延向未知,杖顶聊胜于无的荧光仅能照亮一小块椭圆。
她慢慢地走进下层昏暗的船舱,视界因亮度变化有些恍惚。脚下越来越多的恐鱼对她的到来表现焦躁,发出不容忽视的窸窣响声,却并没有攻击的意思。
转过回廊的夹角,她突然愣住了。
在那奢靡浮雕的立柱旁,瑟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
遍体鳞伤的年轻人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用手遮挡着自己破破烂烂的水手服,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
“你是……这艘船上的海员?”来不及多想,她单膝跪地向他伸手,“你哪里受伤了?感觉如何?不要怕,我们是阿戈尔人和伊比利亚审判庭组成的队伍,你很快就能回家了。”
年轻人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望着她,仿佛因为巨大的精神刺激失去了语言能力。
她心下一紧,“这艘船上还有其他幸存者吗?”
年轻人终于如梦初醒,他张开嘴巴,仿佛语言复健的病人般,困难地吐出字眼:
“……阿方……索。”
“埃列什基伽尔!”
修勾的尖声吠叫像警报一样响起,它的身影出现在船舱上方一跃而下,凶兽一般低吼着,尖利的犬齿毕露。
“埃列什基伽尔!你搞什么,你难道看不到……”
“你不是去探路了吗?怎么……”她疑惑不解地问。
“大厅里有些有趣的东西。待会再说,你赶紧……”突然,它如战旗般举起的尾巴困惑地晃了两下,作俯冲状眼见就要扑上来撕咬的姿势也改变了,“等等,你是说这家伙其实是……”
“你在说什么?我发现了他,似乎是愚人号的船员……”
头顶的甲板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循声而来的提灯审判官出现在楼梯上。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她只看了一眼就拔出利剑,飞奔下阶梯,因惊吓而浑身僵硬却还想竭力将埃列什基伽尔扯到身后。
“等等,搞什么?”埃列什基伽尔挣开她的手,指着身后的年轻人,“这不就是你们在找的人吗?他看上去需要急救!”
她的手在拉扯中挥舞,碰到了什么冰冷的、甲壳般凹凸不平的东西。
“人?”
艾丽妮的声音不易察觉地颤抖,“你说,你背后的东西是人?”
她的大脑嗡地一声空白,慢慢地,迟钝地转头看向身后。
一双肉食爬行动物般的狭窄竖瞳,层次不齐、仿佛深海鱼的尖细牙齿突出扁平的颚部。头部的后方伸出恐鱼般的触手,从搭在头肩的白色纱帘布中露出。
小审判官的手铳保险栓拉开了,扣下扳机的声响接踵而至。
她本能地抱头下蹲,眼球不住地痉挛,意义不明的眼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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