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余看两人都受了伤,关切道:“去我家吧,这么晚,医馆都关门了。”
“好。”苌云也没办法,这么晚确实没有地方疗伤,就这么回家肯定不行。他和木紫对望了一眼,递了个眼色,意为边走边看。
到了鲍余家,他带他们悄悄去了自己的房里,命下人不要声张,吩咐他们拿药和清水过来替他们清洗伤口,上药疗伤。
苌云背部的衣服和血凝结在一起,下人们用水润湿了才轻轻撕扯下来。
“你们怎么弄的?大晚上找人打架去了?”鲍余看着苌云的伤,面色忧虑。他看木紫还不脱衣服疗伤又对她道:“你也赶紧脱衣服啊,还愣着做什么?”
木紫紧张道:“啊?我?我自己来自己来。我想上个茅厕,你家茅厕在哪?把药给我,我也一并带去。”
说完她从丫鬟手上抢过药,一溜烟跑了。
“这家伙,还这么害羞,大约是年纪还小。”鲍余摇摇头不去理会,又看向苌云:“你们到底怎么搞的?”
苌云道:“我和木兄今天好巧不巧都去了隆盛记那当东西,出来时就碰到了黑衣人,他们杀害了万老板。对了,黑衣人还不止一伙,今晚加上你见到的,一共有三伙。”
“你说什么?隆盛记?就是那个当铺?那里的老板死了?”鲍余吃惊不小。
“没错,我们亲眼看到他被杀,他的老婆应该是先死在了房里,然后他跑出来,没躲过他们的攻击,现在他们的尸体应该都还在家里。”苌云说到这,想起今晚的惨状,不禁叹口气。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
“不知,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标志性的东西,也不是认识的人。”
“当铺确实是常被打劫的对象,可惜了,可是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三伙人去抢呢?”
苌云略微顿了下答道:“不知,或许是最近收了什么贵重的宝物吧。”他闭口不提戒指的事,这件事来得蹊跷,又凶险万分,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份安全。
他问道:“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街上?”
“我嘛我不是被夫子撵出来了嘛,心情不好,最近常去喝酒,每天回得晚,今天恰好碰到你们。”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这时木紫回来了,看到他们在谈话,坐到了椅子上。
鲍余看着他们想起在书院的事,心里生出愧疚,他微微低头红着脸道:“对不起,之前在书院多有得罪。我这人,太不服输,又记仇,心胸狭隘,希望你们海涵,不要计较之前的事。”
苌云听了后看向木紫,她正面露惊奇,毕竟没想到鲍余会救了他们,而且当面认错。
苌云以为木紫会不知道怎样回答,正欲帮她答话,没想到她很快答道:“算了,过去的就让它们过去吧,以后大家还是朋友。”
这下轮到鲍余不知所措了,他突然有些哽咽,心情复杂,木紫看他感动的样子笑道:“你怎么还激动了?我是看你今天救了我们,一命抵一命吧,以后我们什么怨债都没了。”
鲍余使劲点点头,用手抹了把眼泪,又道:“不如你们今晚就住下吧,睡我房间挺好,休整一晚明日再回去。”
木紫道:“你说什么?住这?我们两住你房间?”她指指自己又指指苌云,满脸狐疑。
“怎么?嫌弃我的房间吗?我房里很干净,绝对没有脏衣服臭袜靴。”
“不是,我是指我和苌云师兄睡睡一个房间?”她满面通红,开始有点语无伦次。
“这更没什么了?难不成你还嫌弃苌云师兄?他是身上臭?还是晚上磨牙?本来呢,我家还有客房,但是最近父亲请了几个生意伙伴在家做客,没有多余的房了,连我今晚都只能睡母亲那里。”
木紫本还想继续反对,除了要和苌云师兄待在一个房间让她烦恼,还一个原因是她娘要是早上起来没看见她,肯定会着急不已,但是她现在的身份是男孩,要是说怕母亲,以后恐怕又会成为笑柄。
她只好应承道:“那行吧。”
鲍余点点头道:“我床还算大,睡你们两人足够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命人过来服侍。”
鲍余和丫鬟们走后,木紫不由得开始紧张,她是第一次独自和男人同处一室。她悄悄地看向苌云,他正趴在床上休息,眸子微闭,整个背部袒露,背中间一长道深深的伤痕刺人眼目。
他似乎睡着了,静静地一动不动,呼吸均匀有致。屋里静悄悄地,显得她的心跳声更加明显。这下可怎么办?我要睡在哪里?要不干脆自己先回家?不行,怎么又起了丢下他的念头?
师兄没盖被子,晚上有些凉意,他这样会着凉吧?她轻轻走到他的身边,本想给他盖上被子,却看到被子放到了床最里面的位置。她只好弯腰伸手去拿被子,又怕碰到他的背,动作很是艰难。
苌云这时动了一下,她吓了一跳,以为他醒了,但他只是抽出了放在下巴下的一只手,搭拉在床边,并未睁开眼。
她拿被子盖在他身上,忽然望见他熟睡的侧脸起了好奇心。睡着的苌云眉目舒展,全然没有了平时的严肃和冷淡,就像一个孩子,他本也年纪不大,这才是该有的神情。没有了平日里常挂着的漠然,就算闭着眼,木紫也能感到他的丰神俊逸。
她蹲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感到腿麻腰酸,站起身准备继续坐到椅子上去。
“你去哪?”
她唬了一跳,他没睡着?
“你没睡着?你,你为什么不说话?吓我好一跳。”
“我似乎睡着了一会儿,然后感到你要走,就醒了。”
奥,还好,他不知道刚才我做了什么,她舒口气。
“师兄,我们今晚真要住在这里?”
“不然你还有好去处?”
“我想去万老板那看看。”
“你说什么?你还想回去?”
“对,戒指已经不见了,应该没人再会去那了。师兄,我很难过,我总觉得万老板惨遭不测,我有一部分的责任。”说到这,她眼圈泛红,滴下泪来。
“你千万别多想,这关你什么事?戒指不是你要的,人也不是你害的,这一切都是巧合。”
“可是,如果我不去当戒指,又怎会带来横祸?”
“对了,你为什么去当戒指?”
“我回家后,发现村里遭流民和土匪抢劫,家里什么都没了,桃叶家也被洗劫一空。家里实在没吃的了,才想到用这个法子。”
苌云听完默然了一会道:“边关好像又起了战乱,这些年朝局动荡,百姓生活不稳定,许多人迫于生活做了土匪。可是既然你缺钱,为什么不来找我?”
木紫听了红了脸,她低头用手扯弄衣角,忸怩道:“我觉得实在难以开口。毕竟大家是同窗,要是你们知道我家里没米吃饭是件很丢脸的事。”
苌云头次见她如此羞窘的模样,饶有兴趣地欣赏她这副表情,平日见惯了她没皮没脸的,没想到对这事自尊心还挺强。他道:“下次直接来找我,别想东想西的。今晚夜深了,你也肯定累了,我们先睡会吧,明天早上我一定陪你去。”
木紫听他说要和她一起睡觉,心更跳得厉害。她双手紧握着,杵在原地不知怎么办才好。
苌云见她半天不来遂催促道:“快点啊!犹豫什么?你放心,我晚上睡觉不会打鼾也不会磨牙。”
木紫听了只好扭捏着摸到了床边,她在想要不要横下心躺过去,反正他也不知自己是女的,就这么蒙混过一夜也成。
苌云又道:“我受了伤,不便挪动,劳烦你睡里面好吗?”
木紫只好慢慢腾腾地跨过他的身子,躺在了里面,面朝着沙帐顶,脑袋里一片空白。
苌云忍着疼侧翻了身子看着她,见她面色苍白,额头渗出汗珠,奇怪地问:“你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被刚才的事吓着了?”
木紫赶紧摸了把汗看也不敢看他道:“没没什么,我就是放心不下,想去看看。”
苌云听后沉默了会,然后道:“走,听你的,我们去万老板那。”
“啊?我自己去吧,你伤刚恢复一点,还是应该多休息下。”木紫没想到他竟突然改了想法,心里听了很高兴,一是因为她可以再去看看万老板,替他料理些后事,二是她终于可以不和他同床共枕,以免自己露了馅。但她又很是担心他的伤势,怕他支撑不住。
“我没事,血已经止住了,只要不去撕扯就没事,还好没伤及筋骨。再说,看你的样子,不去一趟定不肯休息。”说着他翻身坐起,快速穿好了衣服。
“你真没事?”
“真没事?要不要我打几下拳给你看看?”说着他开始做起动作。
木紫赶紧制止他道:“我信我信。”
“那你慢点。”她跑过去扶住他,两人遂熄了灯,悄悄出了后院门。
夜雾浓厚,但是木紫却觉得很安心,因为终于不是她一人走在空荡荡的街上。
两人来到院子,惊奇地发现尸体全都不见了,地上的血迹也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们进了万老板住的屋子,里面由于打斗、挣扎,摔落了杯子还有烛台,也是空无一人。木紫从未见过万老板的妻子,听口气应该也是个善良的人,想到这她又开始鼻子发酸。
今夜一共出现了三拨黑衣人,还有一个身着藏蓝色袍的蒙面人,他们究竟是谁?要拿戒指做什么?
苌云看木紫呆立着不动,怕她继续沉浸在悲伤里,对她道:“我们去库房看看吧,如果东西还在,就替万老板收起来。”
木紫跟着他来到库房,门仍开着,进去后箱子都在。看来,那些人果真都是冲着戒指来的,丝毫不在意财宝。
她看着那个人手形状的锁,好奇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如今已经证实戒指不在这里,那么箱子里会是什么呢?难道是绝世珠宝?
苌云看她盯着箱子,明白她的意思,他道:“要不就打开看看吧,人已经没了,这些东西迟早会送走。送之前,我们也看看是什么,清点一下。”
木紫走到箱子边,尝试着把锁掰成了拨珠算的形状,“啪”的一声,五指松落,掉在了地上。
还真是这样开锁?她暗暗纳罕,苌云在一旁赞许道:“不愧是撬锁能手!”
木紫知道他故意拿这个打趣,没理他。她打开了箱子,只见里面只有一件小小的粉色堆云绣花袄背心,还有一些拨浪鼓、风车、七巧板等玩具。
“全都是小孩的东西?”苌云不明白,这些为什么要用如此复杂的锁锁着。
“这些,应该都是万老板孩子的东西。”
“他们的孩子?”
“没错。我之前听娘说,他和妻子早年生了个女儿,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早夭,之后就再没有过孩子。”说到这,她泪如泉涌,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苌云也连叹了几口气,拍了拍她的肩道:“人,生死有命,木兄节哀吧。”
“是我,是我害了他!”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停用手攃眼泪。一会儿泪水就浸湿了袖子。
“怎么会是你?要怪只能怪偷戒指还杀人的凶手!我一定会查清楚,还万老板一个清白,不能让他冤死。”
“对,查出凶手,为万老板报仇!”她听到这终于停止了哭泣,恨恨道。
一晚上没睡好,加上为万老板的事情伤心,木紫去了学校后无精打采,在桌上趴了一整天,连夫子唤她也没反应。
“木紫,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夫子拿着书走到她身边关切道。
“兴许是这几天着凉了。”苌云站起来向夫子解释。
桃叶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以为她真病了,也开始面色忧虑。
“这几天天气转凉,大家要注意添衣。”夫子摇摇头坐回椅子上继续讲学。
下课后,苌云和桃叶围过来关心道:“起来走走?”
桃叶去拉她胳膊,但是她不动。
“她到底怎么了?”
“等会告诉你。”苌云怕她忧思过浓伤了脾脏,需要想个法子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想了想道:“我们要不要再去看看石老,问清楚一些事?”
木紫听了果然抬起头来道:“你说得对,戒指是他的,到底里面有什么玄机,只有他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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