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丫鬟趴在她的床边,语气软绵绵的戳着她。

    “公主,公主。”

    “……怎么了?”

    苏九熙还未睡醒,迷离的回应道。

    丫鬟的话语很轻,但却如一盆冷水一般将她泼醒。

    “小世子又来你这里讨教剑术了。”

    苏九熙半眯着眼睛看向窗外,雾蒙蒙的太阳刚刚从东方冒出个头。

    她心中一阵无奈,天还未亮就来,也就只有想杀她,能让苏戟有这么大的动力了。

    院内剑刃的簌簌声不断,一个月的时间,苏戟的眼神剑法都与之前有了不小的精进。

    “不错,不错,在这么练下去,杀掉我指日可待了。”

    苏九熙倚在门前敷衍的夸赞了几句。

    苏戟熟练的将剑放于腰间,“还要多久?”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让我死啊。”

    苏九熙轻轻叹息了口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好歹教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心中就算不敬重我,也不能总念着我死啊。”

    “你身边那个侍卫呢?怎么好久不见他了?”

    苏戟眺望了一会,仔细想想,确实好久没见那个身影。

    苏九熙脸上的笑意陡然停下,对啊,已经好久不见他了。

    不知萧小将军,你过得怎么样呢?

    这一个月的时间,若是这个念头产生,不想几个时辰,她是断然停不下来的。

    苏九熙将脑海中的念头甩去,执起剑,与苏戟大汗淋漓的舞了几个时辰。

    太阳直直升到天的正中间,照映了半边天。

    容容叼着一个包子跑来了公主府,拿掉后呢喃道:

    “小师妹,快来吃早饭吧。”

    容容与苏九熙早餐都吃的比较清淡。

    在梧风山的时候,早上就只有茶。

    但是到了敬南城,会有包子早点什么的。

    “你好歹也是个公主,怎么每天吃的这么寒酸?”

    苏戟不由得调侃道,他平日在亲王府上这些东西可是瞧都瞧不上眼的。

    “习武之人,早餐不要吃太过油腻的东西。”

    苏九熙将一碗粥放到苏戟面前。“先凑合吃点吧,等中午给你准备煲汤喝。”

    苏戟不好说些什么,味同嚼蜡的吃了起来。

    他练了好几个时辰,若是再吃些大鱼大肉怕是会吐出来。

    一只鸽子顺着屋檐飞了过来,仪态优雅的落于树梢上。

    那鸽子皮毛顺滑发亮,没有多余翘起来的杂毛,连指甲都被剪的整整齐齐。

    “这不会是你中午要给我炖汤的鸽子吧?”

    苏戟心中一惊,想不到苏九熙竟用这种珍贵的白鸽,来为他补充营养。

    他心里还来不及感动,便看见苏九熙缓缓坐起,伸出手,鸽子张开翅膀,掂脚落于她的指间。

    鸽子的腿上绑了一方红绳,字迹浸透了信纸。

    苏九熙打开信纸,展开笑容,是萧涪江。

    —

    公主大人。

    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想我了?

    那破上之力也是相当不好吸收,我须得研究一些时日才能开始。

    我可随时都在打听敬南公主有没有养面首的事情,别想瞒过我。

    你以为我放在你身边的人是为了保护你吗?

    那是眼线!所以你可要听话。

    我以后每个月都会来信,别把我精心照顾的白鸽炖了。

    这段时间楚丰然已经对萧府下暗棋了,不过你放心,他斗不过我。

    保护好自己,我虽时时刻刻紧盯着楚丰然,但是他身后之人仍然在暗处,须要小心行事。

    你欠我的钱,算上利息你应该这辈子都还不起了,所以,苏小姐还是做好视死如归的打算吧。

    最后,照顾好自己。

    等我。

    —

    直到信件结束,苏九熙嘴边始终挂着一抹笑。

    萧涪江还是萧涪江,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他的个性。

    他话虽这么说,可放置在苏九熙的身边的人,却从未逾矩半分。

    更提不上什么眼线……

    苏九熙抚摸了一下白鸽光滑的羽毛,放手送走鸽子。

    她将信纸小心的放于抽屉中,向门口看一下白鸽行走的轨迹。

    白鸽没有回去,而是落于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手心之上。

    男人背对于他们,伫立在树干上。

    微风徐徐吹起他的白色衣角,长发散落在腰间。

    美的像一幅画。

    苏九熙和容容诧异的跑去门边,这个身影与记忆中的回忆完全重合。

    男人转过身,鸽子受惊展翅飞走。

    “师尊?”

    容容惊喜的呼出声来。

    上官清浊眼角含笑眯起,发丝拂过脸庞,举手投足间无不透露出凌然的仙气。

    他轻轻启唇,开口道:

    “好久不见。”

    “师尊。”

    苏九熙颤抖着说着,有万千情绪缠绕在心中。

    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可如今却又一次见到惊艳了世人的尊长。

    上官清浊的脚步慢慢落于地面,“怎么?太长时间不见我,不认识我了吗?”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像是出现在这里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师尊,我想死你了。”

    容容一股脑的扑到上官清浊身上,呈现出一种许久不见的撒娇姿态。

    苏九熙无奈的摇了摇头,师尊一回来,她又不是那个香饽饽了。

    上官清浊目光注视着苏九熙未曾离开,眼下有着浓浓的淤青,像是有很重的心事。

    “徒儿,为师有话要同你讲。”

    “师尊,何事?”

    苏九熙未见上官清浊这等严肃的目光,有些不解。

    上官清浊:“你可知,萧涪江便是七年前上梧风山中的少年。”

    “徒儿知道。”

    苏九熙语气淡淡的,但是心中却不由得迟疑。

    师尊,难倒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她吗?

    上官清浊将苏九熙拉入屋内,关紧房门。

    “那他自带煞气,乃是百年不出的魔种,这一事,你可知晓?”

    苏九熙点头,“知晓。”

    上官清浊眼眸微眯,语气是许久都未出现的肃穆。

    “你的选择我不会干涉,但是天下无情者才可成大道,这个道理,我希望你能明白。”

    “师尊,我明白你心中所坚守之道。”

    苏九熙顿了顿,将一直以来藏于心头的话说了出来。

    “但是我并不这样认为。”

    “人若无情,那即使心中成了大道,恐怕也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本是多年来第一次提出与师尊相反的立场,可上官清浊非但没有发怒,而是轻轻笑了。

    “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立场和见解,我很欣慰。”

    “你知道我刻苦修炼这些年,为何只是一个半神境界吗?”

    苏九熙皱眉摇摇头,“为何?”

    “因为我心中也有牵绊。”

    上官清浊看着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师尊,我有一个一直埋藏在心中的问题。”

    苏九熙记忆闪回那个雨夜,缓缓道:

    “为何七年前要如此对待萧涪江呢?”

    “这些等时机成熟时,你都会明白。”

    上官清浊说什么面上的表情都不动声色,让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师尊,其实萧涪江他虽为魔种,但我相信,他不会做出任何有违人伦之事。”

    上官清浊看着女孩,她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很是坚定。

    “魔种只是魔种,本尊心中,能保这天下人安好无虞,那便够了。”

    师尊心中有大义,苏九熙知道,可这般决绝的模样,她倒是第一次见。

    “师尊,若是为了苍生,你愿意放弃自己心中至亲至爱之人吗?”

    上官清浊的袖口捏的紧了些,随即看向她时,眼中便充满了寒意。

    “愿意。”

    他说的冷静且清醒,没有丝毫的犹豫。

    简单到,让她以为,这个世间,并没有他所珍爱之人的存在。

    一股冷意漫上心头,苏九熙扯了扯嘴角。

    “好。”

    她拱手屈身道:“徒儿告辞。”

    门被轻轻关上,白衣少年伫立在原地,望着这一屋空荡荡的景色。

    他看的出神,直到冷风吹过他皲裂的唇,才将他的思绪猛地拉回。

    若是心中没有至亲至爱之人,他如今,怕也不止只是一个半神境界了。

    容容一脸茫然的看着情况,觉得不对劲。

    “小师妹,你脸色不太好。你不会和师尊吵架了吧?”

    说罢,容容便拂上她的脸庞,试了一下温度。

    “容容,我没事。”

    苏九熙艰难笑道,目光不经意间瞥到她的手腕上。

    “容容,这手链是谁送你的?”

    “这个啊,小老虎送的。”

    幻容不以为然的在她面前晃了晃,她只觉得好看,便一直未曾取下。

    金绳在阳光的照射下时不时的反射出金光,旁人当然不能轻易察觉。

    可苏九熙能感觉到,里面有寻位灵气的波动,能感知所戴之人的位置和安危。

    “容容,当日小老虎离开,我未曾亲自去送别,他可同你说过什么话?”

    容容眼中闪过一丝黯淡,温声道:

    “他说过,他问我,愿不愿意同他一起走。”

    苏九熙感受到了容容的情绪,也猜到了事情的结果。

    “那你为何没有与他一起呢?”

    幻容心中一阵难过,泪水涌上心头。

    “因为你啊,小师妹。”

    “我舍不得你,你在敬南城没有具体的情况,我放心不下。”

    平日里只会撒娇卖萌的幻容,第一次露出如此伤心的神色,惹的苏九熙心中一阵抽搐的疼。

    她将容容紧紧的拥在怀中,声音哽咽的说道:

    “对不起,容容。”

    怀中的猫像是一瞬间的情绪都崩塌了一般,不停的抽涕着。

    “没关系,不怪你,如果一定要做出……一个选择的话,我选择你。”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怪你。”

    苏九熙眼底通红,她不知做些什么,只能不停的拍打她的后背,尽力给予安慰。

    “但是,我好想小老虎啊……”

    容容像是找到了情绪的临界点,趴在她的怀中,放声痛哭了起来。

    苏九熙见她这样不免心疼,安慰之余,不由得心头暗道。

    放心,容容,用不了多久,我就一定会让你见到你的心心念念之人。

    到了傍晚,师尊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苏九熙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爬起来看看夜间的景色。

    晚上的皇朝很是冷清,冷到让人怀疑,这里从未有人居住过。

    上官清浊被安排到上品的殿中,路过殿前,苏九熙不由得驻足停下看了半刻。

    已经午夜,可苏九熙能明显感觉到屋内有不安的气息窜动。

    她心中忧虑,便轻轻进屋,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屋内的油灯还未吹灭,上官清浊便已然上床入睡了。

    他睡得并不安稳,浑身发颤,且冷汗布满了全身。

    “师尊?师尊?”

    苏九熙尝试唤了他几声,可没有反应。

    莫不是被梦魇住了……

    苏九熙将灵气渡入上官清浊眉心。

    气流很多,从内而外,让他整个人身上布满了蓝色的光晕。

    一股暖流涌上全身,上官清浊缓缓睁开眼。

    少女正皱着眉头看向他,是熟悉的人……

    苏九熙起身,将毛巾用热水打湿,为师尊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你怎么来了?”

    上官清浊起身,半坐在床上。

    “徒儿无意间路过,见师尊体内气息窜动不稳,心里担心,便进来看看。”

    身为徒弟,她未经允许便进来师尊的房间,是有些冒犯。

    苏九熙道:“师尊,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无事。”

    上官清浊看着她,女孩背对着油灯,火苗晃动。

    她的脸上偶尔就会拂上一层釉色的光,照的整个人都很柔和。

    “师尊心中,也会有执念吗?”

    苏九熙心中疑团不开,像师尊这样的境界,若是被梦魇住,多半是有解不开的执念在身。

    上官清浊道:“徒儿,我是一个渴望大道之人。”

    苏九熙点点头,师尊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

    “可是我苦练多年,心境反倒越来越不比从前了。”

    上官清浊苦笑,在模糊的灯光下,苏九熙自然是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能骗的了任何人,可他骗不了自己。

    师尊对她而言,乃是亲人般的存在,见他这样,苏九熙心中也不好受,安慰的说道:

    “师尊,你已经是一个能力绝伦之人了,苦苦追求太高的境界,反而会适得其反。”

    “你不妨试着放一放,可能你心中的执念,只是你追求的大道呢。”

    上官清浊摇了摇头,他心中的执念,他在清楚不过。

    明知无情才能成大道,可偏偏,他生了一颗血肉而做之心。

    “徒儿,若是你心中之道,需要放下你心中的牵绊才能成,你会怎么做?”

    苏九熙笑了笑,低声说:“我心中的牵绊便是情。”

    “师尊不妨直接问我,有情无道与无情大道,我会选择哪一条。”

    上官清浊低眸一笑,她总是这么了解他的心性。

    苏九熙的思虑迂回到雪夜萧涪江曾说过的话。

    —“我想要的东西很多,信仰的东西却很少,若是有,那我便会用命去守护。”

    苏九熙莞尔一笑,不巧,她也一样。

    “谁定只有无情才能成大道,师尊,我与你的想法不同。”

    “有情和大道,我一个也不会放弃。”

    少女声音极脆,说的坚定却眼中含光,像是许给他信誓旦旦的诺言。

    道不同,他就算是师尊,也不能强求。

    “那好,那我便等着你成大道的这一天。”

    “师尊,我们来打个赌吧。”

    苏九熙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让平日里如覆冰雪的上官清浊也爽朗的笑出声来。

    “什么赌?”

    “就赌这情和大道,我能不能兼得。”

    上官清浊目色有些诧异,一段时间不见,她倒是变了不少。

    “忘记师尊教你什么是谦虚为本了吗?”他无奈笑着,“还真是年少轻狂。”

    苏九熙撇了撇嘴,笑吟吟的说道:“我自然是不敢师尊的经验深厚,但是人各有志,师尊又怎么能断定,我做不到呢?”

    “那好,我赌。”

    上官清浊虽不信,但是也不忍在她志向磅礴之时,扫了她的兴。

    只不过,真相,迟早是要她自己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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