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抢亲之事,楚丰然几乎日日都在搜查萧涪江的下落。
因为楚丰然深知,若是萧涪江得到破上之力,便会主动来找上门来。
他只能在这之前除掉他。
可萧涪江的铁骑营虽人数庞大,但各个训练有素。
楚丰然身边的兵力却也远不如从前,所以若想找到萧涪江的下落,几乎要比在石头里挑鸡蛋还要难。
自从破上之力带给身体极大反噬后,萧涪江便一直将其稳当的放在香囊中。
打探的线人来报,“将军!”
萧涪江坐在榻上轻轻抬了抬眼,“敬南城中的情况如何?”
线人道:“敬南城那一如往常,并无任何多余的动作。”
敬南城外被境离设下结界,从外界看与平日无异,自是线人也看不出来的程度。
萧涪江点点头,自是安全了,那他就放心了。
他执起腰间的香囊,看向萧至玄,缓缓道:
“她在时,我总觉得心神不宁,但心却是满满登登的。”
“可如今她安全了,我反倒觉得内心像是空缺了一角。”
萧至玄在一旁调侃道:“哥,你就别变着法的跟我诉说你那无处安放的爱意了。”
萧涪江勾唇一笑,将腰间的破上之力引了出来。
“当日我心神不宁,才不足矣将它全然吸收进身体中。而如今,我有信心。”
萧至玄指着那个香囊,“你对它有信心?”
萧涪江缓缓摇头,“我是对我自己有信心。”
话音刚落,一道刺目的白光打来,骤然升腾起的一阵飞烟,迷了所有人的视线。
轰隆一声,在屋内屋外的所有人被强大的气流弹开。
人们渐渐睁开眼时,烟雾已经逐渐消散。
萧至玄揉了揉眼睛,直至望见从白烟中缓缓走出来那熟悉的身影时。
他心脏顿的一停,随之而来的便是脸上难掩的笑意。
黑衣少年身后的马尾也随之摆动,萧涪江笑的不羁且肆意,走到了萧至玄的面前,一把将他拉起。
萧至玄看这一幕热泪盈眶,终于,能报萧家之仇了吗?
萧涪江用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发自心底的显露笑容。
“弟弟,哥成功了。”
……
楚丰然无法断定那个女人说的是否属实,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静静等待。
这几日他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躁不安。
敬南城中的消息无法传送出去,外界的人更不知道此时的城中发生了什么。
因此,楚丰然只能默默,在心头暗道,若真到萧涪江来的时刻,魔尊大人一定会来救他。
只有这样想,才能让他面上佯装着一丝平静。
早朝的时辰已经到了,他一连多日未曾上朝,忠臣本就多加猜测。
若是再推脱下去,萧涪江若是收买人心,事情就更不好对付了。
楚丰然和楚肖珏如约到了早朝殿,众臣忍不住纷纷低声暗道,猜测着事情的发展与经过。
楚肖钰面露尴尬的神色,和亲被抢,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露面,还是有些挂不住面子。
远处,紧闭的宫内被人强力顶开,咣当一声,在诺大的皇朝中,众人纷纷回眸。
依旧是熟悉的黑衣银枪白马,只是比他们记忆中的萧小将军更为雄姿飒爽。
精气十足,神采飞扬。
众人当然是不得而知为何小将军比之前还要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但是楚丰然知道,这就是破上之力所带来的气场。
此时,他平日里安坐的龙椅,如今却如烫手的山芋一般,烫的他整个人发怵。
浩浩荡荡的铁骑营跟在萧涪江的身后,齐步的响声像是要冲破天边。
虽将士足足有十万余人,可脚步却整齐划一,矫健有力。
气势磅礴,像是连地面都如同随之振动一般。
楚丰然不仅炼制魔气被众人得知,也是一个独夫之心的暴君昏君。
楚丰然早已不得民心,百姓希望有新皇出现的想法已经深藏于心。
灭掉楚丰然掌权之朝,乃是大势所趋,而萧小将军,是最好的选择,人心所向,大臣拥护。
“哟,多日不见,皇上,有没有想我啊?”
萧涪江嘴起挂着一抹讥讽的笑,长靴踢于马背。
白马扬起蹄步,驾着黑衣少年向长阶处缓缓走去。
众人没有多言,只是静静的望着坐于长椅上的男人。
楚丰然和楚肖钰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各种表情交织在一起。
他放于椅子旁的手指微动,从城墙上一行侍卫举起弓箭,齐齐对准了中心的少年。
“本想着跟你叙叙旧,谁知道你这么急不可待。”
萧涪江嘴角的笑停住,面色一变。
“就这么着急想死?”
楚丰然的手臂一挥,弓箭的飞射一如天网般疏而不漏。
所有臣子甩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楚丰然这是想让朝中所有人都为他陪葬。
萧涪江身后的铁骑营一拥而上,护在文臣武臣身侧,将射来的箭雨纷纷打开。
萧涪江对上楚丰然的眼睛,立于马背,一跃而起,跨上了足足几十层的台阶面前。
从殿后赶来了一大批皇族中的死侍,站在殿门前沿着台阶冲下,对准了萧涪江。
萧涪江随着上台阶的步伐,手上的红缨枪上枪意挥舞,从满是人群的路上,霎时间就变成了一条宽敞的路。
长阶满是血迹尸体,而从始至终,少年的目光和表情甚至都没有变过。
他要杀掉楚丰然。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可唯独被人围攻的萧涪江,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口,可身上却满是他人的血迹。
黑衣少年眸子透着淡淡的红光,戾气凌人,像是被血色映射出的眼神。
魔气之所以有人炼制,那便是因为它可以不需要努力、资质,短短时间内便可以达到正派之人修炼毕生的高度。
也正因为如此,楚丰然才在前一辈中,独占鳌头。
可偏偏,他惹上的人不对。
区区炼制魔气的杂种鼠辈,怎敢与魔种抗衡。
殿内的二人,见精心培育的精兵已经尽数死亡,终于坐不住了。
楚丰然和楚肖钰起身,一左一右,将两道黑气打出,在门前合成一股,直对上踱步走近的黑衣少年。
萧涪江轻瞥一眼,随即单手将气流捏在手掌处,手腕一转,两人硬生生被带倒在地。
萧涪江只是单单防御,还未曾功力,但强大的力量却逼的二人口吐鲜血。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强撑着身子起身,对上他的眼睛。
腰间的利刃出鞘,却被萧涪江抬手一拦,掌心形成一层金光的屏障。
最好的玄铁所打磨的宝剑,兀然间被震的稀碎。
楚丰然向后退了几步,想不到萧涪江的能力竟达到了如此境界。
他只能用心祈愿着,大人说的话是真的,临死之前,还在幻想着她会来救他们。
“招数都用光了吗?现在到我了。”
萧涪江神色一闪,掌心弹出一股灵气,将二人打在墙面之上。
光亮缓缓发散出一道金网,将二人禁锢在其中动弹不得。
“萧家上百条人命,就这么让你们死了,还真是可惜。”
萧涪江虽带着笑意看向他们,可却笑的让人毛骨悚然。
“你们的后手呢?拿出来。”
萧陌行说的自然是楚丰然多年的魔气试炼者,可楚丰然炼制的时间远远比他们要长的多,终究在萧涪江面前不过九牛一毛。
楚丰然闭口不言,因为所有魔域的余孽都被女人派去了敬南城中。
萧涪江微微皱眉,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一滑,挑断了他的两条脚筋,疼得他催心刨肝。
“说!”
萧涪江的语气阴冷,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
见楚丰然的嘴紧闭,他眉头皱的更紧,将枪尖扎于他的手心。
十指连心,疼痛的程度,完全不比挑断筋骨少半分。
这也算将苏九熙手背上的烫伤,十倍百倍的还了回去。
“没发现,你还是个硬骨头。等着有人来救你吗?你的身后之人在哪?”
萧涪江冷笑,总觉得心口闷的喘不上气,像是有海藻丝丝扣扣缠绕着他的内心。
他不想在耽搁,一枪插于楚丰然的心口,当场毙命。
楚肖钰也不例外,他的死相更为凄惨,手脚皆被砍断,只剩下身体悬于墙面上。
一代龙族太子和皇上,如今却惨不忍睹,尸身挂于墙面之上,鲜艳的血色四溅到白墙上,接受着所有人目光的审视。
等萧涪江下来之际,楚丰然的座下之人已经被处理干净,可黑衣少年却脸色苍白,神色复杂。
萧至玄赶到他的面前,“哥,怎么了?受伤了吗?”
萧涪江摇摇头,“我总觉得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哥,人都已经死了,你还在担忧着什么。事情总要有个收尾,萧家大仇得报,楚丰然已死,新皇应当继位。”
萧涪江心口猛的抽痛,任何□□上的伤痛都比不上此时这种的近于窒息的感受。
萧至玄一惊,“怎么了?”
“不行……”
他一把抓起萧至玄的手腕,“无论我能不能回来,你一定要对东汉城的所有百姓负责任。”
萧至玄表情倏地一变,“哥,你才是萧家之主。”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只有他,才能手握这个大权。
萧涪江的语气颤抖,“算哥求你了,楚丰然一死,你一定要护好整个东汉城!”
他心里强烈的预感,几乎就要冲破他的理智。
以至于,他必须做好所有的打算,安顿好所有他不放心的事。
萧至玄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在他点头的那一刹那,少年脸上的表情似是缓和不少。
“……我要去见苏九熙。”
说罢,萧涪江强撑着身体上的不适,驾上马,快鞭而去。
留下一个空悬的龙椅,和面面相觑的将士。
萧涪江一走,只剩萧至玄一个人,望着这破败的残局。
他望着墙上悬挂的尸体,扯嘴大笑了起来。
他虽不知这些该如何收场,可大仇得报的快乐,让他的内心也逐渐变得愉悦,几乎要疯掉的那种愉悦。
事件逐渐传远,楚丰然死的消息很快便众人皆知。
但并无太多人提及此事,他们只流传着。
闻名遐迩萧小将军,一人一枪一马,便让这江山易了主。
在东汉城到敬南城中的这条路上,有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风驰电掣,快到让人看不清踪影。
敬南城中将士经过昨夜的鼓舞,士气大涨。
众人团结一致,力量倍增,攻克了多天的魔域余孽,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苏寒锦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敬南城终于守住了。
他深知自己已经老了,无法向新一辈的孩子一般带兵打仗,他身为翼族之皇受之有愧。
将士欢呼雀跃,战了多少个日日夜夜,魔域余孽虽强,可终究还是比不过他们保家卫国的信念。
所有人在城门口欢欣鼓舞,将苏戟举于中心,高高的扔了起来。
苏九熙在旁边眉头紧锁,眼观六路。
她深知,境离一定留有后手。
只能敏锐的观察着,防止结界何时出动,伤害了城中的百姓。
苏寒锦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走到了她的身边。
“怎么不见你开心的样子?有什么心事吗?”
苏九熙道:“父皇,敬南城外有一层结界,只是不知何时会收紧,还是早些让将士们进城为好。”
苏寒锦听过这话,面上一白,表情僵硬在脸上。
苏寒锦道:“众将士听令,回归城中,锁紧城门,一人不得私自出城。”
皇上突然发出这种命令,众人虽不解,可也只能乖乖照做。
“那结界是怎么回事?”苏寒锦发问。
苏九熙不知从哪里向他解释,才可以说清楚事情的经过。
苏寒锦见苏九熙迟迟不说话,且面色凝重,便也不在发问,于是转移了话题。
“等事情结束后,朕便打算退位了。”
“什么?”苏九熙没想过事情竟会发生的如此突然。
“朕老了,守护子民的使命便给你们了。等我退位后,你有没有心思继承我的皇位?”
苏寒锦思虑许久,虽与苏戟也是至亲,可终究不是亲生骨肉。
况且他年龄尚小,思虑不周。
虽敬南城中自古没有女帝的存在,可他心中总觉遗憾,看向苏九熙便想到了林逸青。
自己一生忙碌于百姓,忧心于朝政,唯一有愧的便是自己的妻女。
待他退位后,便在世间中寻一安静的地方,是该好好陪伴他这辈子最爱之人了。
苏九熙表情认真的望着苏寒锦。
刚入敬南城时,苏九熙还对他的误解颇深。
可当她真正体会到小我和大义之间的选择时,她便明白了。
她可以发自内心的说:“父皇,你是一个好皇帝,好丈夫,好父亲。”
以前在神界时,她想的便是何时能得到自由,看看外面的世界。
如今,也不例外。
她不甘心一辈子被困于深宫之中,可却有能为百姓舍我的大仁大义之心。
如果,她能活下去,那么敬南城将是她行多远,都可以回去的家。
敬南城的百姓若受之压迫,无论路途多远,她也会挺身而出。
“苏戟长大了,他以后会是一个好皇帝,他能明辨善恶是非,有在苍生面前舍我其谁的精神。”
“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会是继承你皇位的不二人选。”
苏九熙同林逸青一样,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张。
苏寒锦尊重,他希望的,只要能过上她想要的生活,只要翼族仍能够国泰民安,就够了。
顿然,一阵阵雷电从天边打来,连远山的石头纷纷都被劈成粉碎。
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忽而转变成一片黑暗。
敬南城外的结界骤缩,苏九熙能感觉到强大的魔气向城中袭来。
如此强大的结界,怕是那女人已经不遗余力了。
苏九熙无声苦笑,该来的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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