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见到你,事隔经年,我如何和你招呼,以眼泪,以沉默。
——拜伦《春逝》
夜幕下,车子缓缓地驶出别墅,星空下的一切很是静谧,周围鲜少行人和车辆,车里车外均是静得出奇。
卫识呆呆地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行道树,今晚的一切让她难以消化,仿佛在做梦。原来他并不像娱乐新闻里说的那么冷漠啊!卫识再一次鄙视了自己的刻板印象,思绪不禁再一次倒回上官生日会那一天。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上官千运,至少在目前的她看来是第一次见。不知道她和于程程的那一番言论会不会被听了去,这么□□裸地被当事人听了去,真是万分尴尬,悔不当初。
但她向来淡定惯了,泰山崩于眼前而面色不改,所以在上官家再一次见到上官千运时,虽然内心极度的惶恐与震惊,却被掩饰地极好。这才是她,淡定从容,荣辱不惊,是在生活的磨砺下逐渐造就的性格。
卫识的回忆被旁边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卫老师。”
一直沉默的上官千运开口道,卫识很是惶恐,急忙道,“叫我卫识就好。”
“嗯,住哪?”正目视前方,专心驾驶的男人漫不经心道。
卫识回过神来,不紧不慢道,“你送我到b大门口就可以了。”
“原来我们是校友啊。”上官千运轻声笑了一下,原来我们同一所学校啊,不知道为什么卫识从这一声的感叹里听出了不少的情绪,遗憾、庆幸,交杂着。明明对于一般人而言这种事应该是值得开心的,可是卫识在上官千运的话语里却没有感受到一丝的喜悦。
卫识一惊,带着疑惑和探究的目光看了眼一直波澜不惊的上官千运,这才突然想起来叶枳驿说过的上官千运也在b大读书,原来两人同一所大学,可她却全然忘记了。
但这不能怪卫识,大学时期的卫识,每天忙着兼职打工赚钱,学习,每天都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也因此和舍友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大家觉得她不合群。对于学校的八卦事宜她也很少会理会,也知之甚少。对于娱乐圈的事更是充耳不闻。为此,她不止一次被两位好友嘲笑为山顶洞人,还没通网。
这么一个红透半边天的歌手和她同学校她竟然连这样的事都能忘记,也是服气,果然朋友的眼光是雪亮的。卫识很是心虚道:“是啊,真巧!”嘴上这么说,可内心却是满满的不可思议,我何德何能,能让人气歌手亲自送回学校,这让于程程知道,她还不得和她急。更别说万一被什么无良狗仔拍到,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还可能被网曝致死。卫识一想到这些就毛骨悚然!
上官千运没有再搭话,只是目视前方,继续开着车,车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车子稳稳地停在了b大的大门,卫识转而对驾驶座上的人道谢,恭敬有礼道:“就把我放在大门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怎么谢?”一声突兀的反问声,在安静的车厢内额外清晰,怎么谢?我不是说了谢谢了吗?卫识一脸疑惑,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愣是让平日淡定惯了的她都错愕了好一会儿,她磕磕巴巴地说道,“要不,要不我改天请你吃饭?”
“好啊。”上官千运回答得很快,随即念出一串数字。
卫识再一次震惊了,不确定地问道:“这是?”
驾驶座上的人面不改色道:“我的手机号,你存一下,顺便加一下我微信。”
卫识彻底懵了,心里已经冒出一百种可能性,这是什么情况,她半天没动作,担心地问:“啊,这样没关系吗?”
旁边的人似乎是等不及了,直接伸手,朝着她说:“你手机给我一下。”
卫识此刻脑子乱糟糟的,倒是很听话地手里的手机递给他。上官千运三下五除二就存好号码,加了微信,看到她的微信名字——淡定小石头,轻笑了一声,顺带很是温和地解释道,“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千澄。更何况,没有手机号,你怎么联系我,请我吃饭?”
卫识瞬间了解了,原来如此,她如释重负,进而毕恭毕敬道:“哦,好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我先走了,您开车注意安全,谢谢您送我回来。”
“等一下。”上官千运叫住了卫识,她停下正在开门的手,问,“怎么了?”
“你有没有兴趣来当我的临时助理?”
“什么?”卫识以为自己听错了。
上官千运娓娓道来,解释道:“我表姐,也就是我的生活助理,她休产假了。所以这几个月我缺一个临时助理。”
“可为什么要找我呢?”卫识很疑惑。
“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你知道我的家庭背景,除此之外我们既是校友,还是同一个公司的,不仅如此你还是我们传记的编辑,你好像还挺会做饭的,我们之间的联系也算是挺紧密的了。而且只是这三四个月的临时助理,时间也不长,我找不到比你更适合的人。”上官千运循循善诱道。
“可我没做过,而且我的工作怎么办?”卫识担忧道。
“你只要考虑你的意愿就好,其他的我可以和公司那边协商。”
“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可以。我会叫刘主编和你谈谈的。”
“好的。”
卫识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车门,警惕万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还好没人注意到,随即迅速离开。走到宿舍楼下后,她还是一脸懵,全然搞不懂刚刚经历了什么。
上官千运坐在车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人走远,直到看不见人影,才回过神来,脑海里蓦地跳出一句话。若我见到你,事隔经年,我如何和你招呼,以眼泪,以沉默。
久别重逢,他之于她只是一个陌生的人,一个学生的哥哥,一个艺人仅此而已。上官千运心里一阵酸涩,脑海里回荡着很久很久以前两人的第一次对话。
夏日炎炎,阳光灿烂。
少女的声音打破了夏天的燥热,带来了少许的清甜:“你好,我叫卫识。卫生的卫,知识的识。对了,我有一个姐姐叫卫知,就是知识的知。我爸爸说是知识改变命运的意思,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时的少年原本不想理睬她,但抬头看她满脸期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他心软了,面无表情随口胡扯地说:“我叫命运。”
“真的?”
“不信就算了。”
少女闻言笑了起来,两个小酒窝很可爱,语气中满是惊喜:“那可真是太巧了。”
“嗯。”
不曾想,她和他之间已经跨越了那么多年。他更是万万没有想到,他早就已经不在她的记忆里,而他们竟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从看到她进家门的那一刻起,上官千运就心不在焉,很是烦躁,满含期待,也充满了不确定但更多的是喜悦。可是身边的女子毫无异样,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记忆出错了。可眼前的她和记忆中的她是如此的相似。
良久,他看着手机,打电话给了一个朋友,开门见山道:“程享,我想知道一个人。”
电话另一头的发小程享趁机揶揄道:“哟,难得你有想了解的人啊。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竟然可以让我们的万人迷上官同学大半夜打电话给我。”
上官千运没理对方的揶揄,直接道,“千澄的前家教老师。”
“嗯?”程享疑惑。
程享比他大一岁,两人从小在一个小区长大,只是后来上官千运家才搬家到了现在住的房子,但他们一直是很好的朋友。程享大学学的是信息工程专业,而上官千运虽然高中时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歌手,但是他并没有走艺术路线参加高考,而是选择在高三时放下演艺事业专心备考,最终也考上了和b大,学计算机。身边的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上官千运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程享毕业后,上官千运和他一起创业开了一家信息咨询公司,现在还在起步阶段。
“卫识,卫生的卫,知识的识,b大大四的学生,外国语学院。”
“行,明天给你。”
从初中到现在的情谊,让两人额外的合拍。
电话挂断,上官千运看了一眼,学校大门,晚上十点多,学生人来人往。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把车停在了一个比较隐秘的角落。虽然在b大生活了三年多,除了不得不上的专业课外,其他时间他几乎不待在学校,一想到她和他竟然在同一个大学生活了三年,他又觉得很神奇。这三年多的时间里,他们有没有可能曾经擦肩而过呢?她有没有曾经听到过自己的事情呢?
上官千运的意识在不断地飘荡着。他突然很想在学校里走一圈,可是身为公众人物想要做到这一点却是很有难度的。平日里因着大部分同学都是理工男,大家对他也是平常心对待,在学校上课还算是顺利,但是要想悠闲地在学校闲逛却是不太可能。他叹了一口气,最后驱车离开。
回到宿舍的卫识总算平静了下来,只有一个舍友——齐琦在宿舍,另外两个舍友黄莺和符小妍还没回来。卫识和齐琦闲聊了一会儿,转而去洗漱。
卫识宿舍共有四个人,大家都在b市实习,为了不浪费住宿费,节约租房的费用,所以现在大家依然住在宿舍。
大四以前,卫识忙着兼职打工赚钱,很少时间和舍友们交流,她和舍友的感情算不上特别要好,但所幸大家都是极为友善的人,也很体贴卫识的境遇,倒也是相处得还算融洽。
卫识洗完澡,就躺在宿舍的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今天的经历有点离奇啊!忍不住在心里回想这一天的种种,要是叶枳驿知道我又见到了她的少年偶像,该有多激动啊!还有于程程,对哦,怎么忘记问他要签名了,回去肯定会被叶枳驿骂死。
卫识想着就在微信上说了起来,卫识高中有两个很要好的朋友——池渔和叶枳驿。池渔是她初三的同桌、高二高三又鬼使神差地再度成为了同桌,而叶枳驿是机缘巧合下认识的。高一的时候,池渔和叶枳驿成为了同桌,加之卫识和叶枳驿的关系,三个人在高二时又是隔壁班,三人便成为了铁三角。
上大学以后,只有卫识出了省,来到北方念书,其余两人留在了省内。叶枳驿去了省城的重点大学,池渔发挥失常,去了另一个海滨城市上大学。
卫识在群里大概说了一下今天的经历,果不其然叶枳驿秒回复,隔着屏幕就能感受到的尖叫。
枳花明驿墙:【啊啊啊啊啊,天啊,石头,你也太幸运了吧!你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啊,羡慕嫉妒恨啊,有没有帮我要签名啊!】
淡定小石头:【当时太紧张,我就忘了。】
是渔不是鱼:【哟,向来以淡定出名的石头小姐姐也会有紧张这一天。】
淡定小石头:【】
枳花明驿墙:【我不管,罚你回来请我们吃饭。】
是渔不是鱼:【赞成,必须要请。】
淡定小石头:【组织的安排,石头已收到。】
是渔不是鱼:【话说,想好毕业旅行去哪了吗?】
枳花明驿墙:【我想去西部耶。】
淡定小石头:【没意见,一切听组织安排。】
是渔不是鱼:【那就这么愉快决定了,相关事宜就请淡定的小石头安排咯。】
淡定小石头:【收到,我一定会让组织满意的。】
枳花明驿墙:【啊,真期待。池子,你先好好准备复试,加油。你一定行的!】
淡定小石头:【加油,一切交给我,你们放心哈。】
是渔不是鱼:【知道啦,辛苦我们小石头啦。】
淡定小石头:【今天脑细胞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晚安啦。】
枳花明驿墙:【晚安,我的小姐妹们。】
是渔不是鱼:【晚安,好梦!】
卫识退出微信,很快就睡死过去了。一夜好梦,实在难得。
而另一边刚回到家的上官千运却失眠了。昨天刚参加完工作的他,因为妹妹的生日到了,所以想给她一个惊喜就赶回来了。而实际上他一直很想见见前段时间整天被妹妹挂在嘴边的家教老师,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吧!
在生日会上的重逢,在酒店大厅里的偷听,让他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了卫识。也因为这样的注意,心中的记忆一点点被唤醒,而在家里再次见到她,心中的猜想慢慢地一点点得到了印证,往日的面容竟然一点一点地清晰了起来。
不管过了多久,她变化有多大,他都能认出她来,可是她却不然!
他其实很不确定,但是心里的雀跃,从再见到她起,就没有停止过,所以才会一口答应要送她回学校,才会想着再见到她,才会莫名其妙地想让她当助理,虽然他确实缺一个临时助理,但是有白扬在的话没有助理应该问题也不大。这一系列在自己看来不可思议的举动,让上官千运彻底失眠。
若我见到你,事隔经年,我如何和你招呼,以眼泪,以沉默。这一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最后却什么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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