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林林先去问医生费蕴章是什么情况,然后才往病房走。

    医院浓烈的消毒水味透过口罩进入费林林的鼻腔,非常难闻,但她还是放缓了脚步,慢悠悠地往费蕴章那走,一路思考着医生说的话。

    躺在病房里的费蕴章不再戴假发遮掩自己秃头的事实,反而是半阖着眼,玩着手上那串佛珠。

    木珠散发着乌黑嗜血的光泽。

    毕秀连也在病房里,背对费蕴章坐着,目光怨毒地盯着刚来的费林林。

    费林林先向父母问了好,然后跟毕秀连说:“母亲,我有事情想单独跟父亲说,您可以给个方便吗?”

    毕秀连想拒绝,却瞥见费蕴章挥了挥手,只好走出去。

    私立医院,单人病房,门锁上了。

    费蕴章示意费林林坐下。

    她没有坐,盯着那串佛珠。

    时隔二十四年,她再次看见了这玩意。上次见还是五岁的时候,被挖了肾,躺在病床上,那个终于给自己的母亲找到肾源的大孝子费蕴章亲自来看望她,当时他手里拿的就是这玩意。

    费林林笑,不是温和的,而是嘲讽的:“父亲,你以为盘一串佛珠,佛祖就会原谅你的罪孽吗?”

    费蕴章盘着珠子,半晌才说:“你知道了。”

    “是啊。还骗我说癌症晚期,这个肾衰竭在你们家真是一代传一代啊。”费林林道:“我说费先生,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才在外面搞个孩子出来以防万一?”

    听见一向温顺的费林林突然喊自己“费先生”,费蕴章不免抬了下眼皮,但他没有讨论这个事情,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关乎他的命。

    “你既然这么聪明,就不应该多管闲事。”

    “可是,”费林林盯着他,缓缓说:“我现在不想看见一个挖了我的肾、猥琐过我的人还活着。”

    空气诡异的静默。

    上辈子费林林不知道费蕴章生病,感念他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本打算在他六十大寿那天动手解决他的,不料被陆延的死扰乱了计划。重生回来,知道他癌症晚期,她是想放过的。没想到费蕴章直接把脱发的脑袋剃光,肾衰竭装成胃癌晚期。现在看来,上辈子的他能活到六十大寿那一天,得感谢于一丁的肾。

    费蕴章猛然从病床上跳下来,伸脚去踢费林林。来势汹汹的气势不像是重病之人。

    费林林避开了。

    可那气急败坏的老人还不打算放过她,拿起水壶直接往费林林的脑袋上砸。

    费林林抢过水壶,迎着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犹豫半秒,还是只把水壶扔在了他的脚边。

    热水渗了出来,流到费蕴章的赤脚上,他被烫得跳脚。

    重物落地砸出很大的声响,毕秀连敲门。

    “滚远点!”费蕴章向毕秀连发火。

    老男人不解气,还想抓住费林林揍一顿。

    费林林抡起凳子,站在几步之外,冷眼看着费蕴章:“你以为我还是那个被你猥琐不能反抗,还不得不在你的咸猪手底下讨生活的小女孩吗?”

    所谓的父亲根本就是眼看着毕秀连针对她,只有在闹得过分了才会以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的身份站出来劝和,虚伪地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而背地里,他比毕秀连还要黑暗。

    费林林轻声问:“父亲,你真的觉得我后腰的伤疤好摸吗?”

    明明还是她的声音,听起来轻柔到恢诡谲怪。

    费蕴章眉眼上吊,拳头用力紧握,粗大的血管在苍老的手背上凸显。

    “林林——”他的声音苍老沙哑,难听至极,带着浓烈的情绪。

    费林林不想去分清他的情绪是带着怒火还是愧疚,总之,都不重要了。她一边观察他的神色,一边慢慢放下了凳子,然后理了一下衣服,故意吸了吸鼻子示弱:

    “我不想跟您针锋相对,我们还是坐下来叙叙旧吧,好吗?”

    ……

    费林林进去已经三个小时了,除了水壶摔在地上的声响没有别的声音了。

    毕秀连进不了,心里乱糟糟的,在外面走廊走来走去。

    终于看见费林林出来,毕秀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进病房。

    反倒是费林林温和地说:“母亲,里面有个水壶不小心摔碎了,您补一个吧,我先回去了。”

    毕秀连进了病房后,看见地上流了一地的水,还有一串被扔掉的佛珠,而费蕴章眼神呆呆的躺在病床上。

    “她跟你说什么了?!”毕秀连对这个出轨的人没什么好气,但她知道一定是费林林说了什么严重的话,才会让费蕴章连他那串最珍重的佛珠都扔在地上了。

    地上那摊水迹在扩张。

    费蕴章仍旧是那个姿势,眼神空洞,没有半点反应,急得毕秀连去推他。

    费蕴章背过身,闭上了眼。

    毕秀连知道他没有说出来的想法,气得要死,却没有办法。

    费蕴章睡醒之后的第一句话是:“帮我把律师叫过来吧。”

    终于等到这个人开口,毕秀连像炸药一样一点就燃:“找律师干什么!他能给你解决婚内出轨的问题吗?还是你想把财产给你那个小私生子?!”

    费蕴章直接扭过头,不再说话。

    毕秀连一直骂骂咧咧,他也没有再开口;就连毕秀连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也当看不见。

    直到晚上费思思过来,费蕴章才出声:“帮我拿一下我的手机。”

    拿到手机费蕴章也没有具体做什么,就握在手里,费思思跟他讲话,他是回应的。

    等女儿走后,费蕴章拨通了律师的电话。

    “我要改遗嘱。”

    ·

    费林林今天比陆延早到家。

    但是陆延回去的时候,没见到人。

    主卧房门紧锁,他举起手想要敲门,只差一点就弄出声响了,但他硬是在最后一厘米的距离停了,犹豫片刻,垂下手。

    晚餐在一个小时之后,陆延提醒厨师快一点。他去洗澡了。

    洗好澡,管家告诉他饭菜好了。

    管家正想去叫费林林吃饭,被陆延制止。

    “我去叫她。”

    这一次,陆延无需犹豫,直接敲门。

    费林林慢吞吞地走出来。

    对上她的目光,陆延立即移开眼。

    “吃饭了。”

    “好。”

    相顾无言。

    走楼梯的时候,陆延问她:“你今天早上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事情已经被新来的女秘告诉他了。

    但是此刻的陆延想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

    “谢谢你派人帮我收拾养生馆,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这语气那么真诚,可陆延竟然觉得她是在敷衍。

    他的感觉是对的,费林林显然心不在焉,吃完饭就回主卧,没有再主动跟他说一句话。

    就连夜里办事,也被她推拒了。

    陆延小心地猜测,她是在吃醋。

    因为聂诚辅办事不力,陆延让他先退下去一段时间,新来的安娜接替了他的工作。

    他应该好好解释。

    陆延跟费林林说:“我今天早上有个会。”

    所以是女秘接的电话。

    看费林林还是兴致缺缺,陆延大概猜到她心里是有别的事,自作多情的猜测和自以为是的解释都让他感到难堪。

    陆延恼火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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