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不来?”沈琛突然问。
魏节抿唇,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没想到是沈琛像是得到了什么默许,微微一点头就弯下身。
魏节被影子覆住时才察觉,一抬头,三魂七魄都差点吓出来。
沈琛撩开衣摆蹲下,一双玉雕似的手伸开,竟像是要来抱他。
这人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
魏节惊恐万分,肿胀的眼睛瞪得像个核桃,阴暗的想法一个个地往外冒。
沈琛不会是攻身不成改攻心,想通过这种有意无意的接触逐渐击溃他的防线,让自己依赖上他,然后再在自己最信任他时行抛弃之事,让自己变成没人要的残花败柳……
魏节倒吸一口凉气,第一次觉得沈琛如此可怕。
“这没什么丢人的。”沈琛一边去拉魏节的腿,一边轻声劝道。
没什么个屁。
魏节心里反驳,腿上忽然生出了力气。
他左手抬起格挡,右手手掌撑地,千钧一发之际从沈琛手下逃走,一个翻滚滑到了车外的驾座上。
其动作之迅速、时机把握之准确,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车门外的老管家吓得倒仰,青炎也喔了一声。
还伸着手的沈琛:“……”疯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传进了端王府。
探子从小门进去后,便径直朝着一栋高达百尺的楼宇走。
那是端王府的梨园。
远远的,楼中就飘来咿咿呀呀的唱腔,各种脂粉香袭人肺腑,可其中最突出的味道,居然是血腥味。
三楼,端王独自坐在紫檀木榻子上,面前一个戏子转着圈甩彩袖,后背的纱衣被划开,淤青和鞭痕清晰可见。
她正念着控诉负心郎的戏词,披头散发,面带哭相。
一个被请来的才子陪在端王旁边,脸上是遭受巨大冲击后的麻木,已经快晕过去了。
探子眼观鼻鼻观心,踱到端王身旁附耳禀告。
齐宇擎着酒杯的手一顿:“沈琛居然还有心情购置家具?”
魏党覆灭后朝廷空了不少重要职位,有些填上了有些还没有,其中最惹人馋的,无疑就是尚书令之位。
沈琛就不怕这块肥肉落到别人嘴里?
齐宇转着酒杯:“你继续守着沈府,本王要知道他最近见的所有人,尤其是四品以上的大员。”
“是。”
探子小心应下,又犹豫道:“不用监视魏节吗?”
“魏节?”齐宇似乎听了个极好笑的笑话,胸腔振动,连着拇指上的玉石都颤的厉害。
台上的戏子这时演到高潮处,满脸哀色,骂着李甲陈世美之辈。
齐宇良久后才停下笑,左手还意犹未尽地敲打着榻子:“他呀,他就像这戏里的糟糠妻,心肠都疼断了,活不活的下来还不一定呐。”
声音中除了讥笑,竟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惋惜。
探子不解:“这一”
突然的杂音打断了探子的话,那一直装聋的才子抖得太厉害,碰到了榻子腿。
齐宇忽然笑了,转头看向那才子:“七郎怎么吓成这样?”
他们说话未曾避讳过别人,显然不是忘了。
才子是被邀请来端王府看戏的客人,不知道其中深意,但显然得知这等大人物的秘密并不是件好事。
才子急转脑筋,尽量不露出怯色:“戏子唱的实在凄惨,草民一时失态,让王爷见笑了。”
“噢?”齐宇顺着话头去看那女子,后者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这样,”齐宇似笑非笑,“七郎真是菩萨心肠,和下贱的戏子也能感同身受”
探子知道,这才子活不成了。
王爷可不喜欢菩萨心肠的人。
等楼中只剩下两人,齐宇擦过手,聚精会神地又听起了戏。
探子已经出府,心脏却还是一个劲地狂跳。
王爷虽身兼多职,但大多是虚衔,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听戏,尤其是单人歌舞戏,甚至专门为此造了一个堪比普通官员宅院的梨园。
隔三岔五,还总是邀请京中有名的文人雅士来为新曲填词,不过几年,端王爷好听曲的事儿,京中几乎无人不晓。
外人只以为王爷是戏痴,却不知这梨园里的戏子,个个生活在地狱里。
那些被邀来的才子,大多出身寒门,肚子里只有些不值钱的墨水,一心想往上爬。
这些人中合王爷心意的,能被当做心腹栽培,不日便能平步青云;不合他心意的,也就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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