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分钟,阿司就游到了岸边,超过了第二名足足一个身位的距离。
猛然抬起头,湿发遮住了脸,他不能确定仪器是否正常,赶紧爬上岸。顾不得身后抽气声一片,捞起地上的一块毛巾,盖在头发上吸干水。
耳中的通讯器似乎正常,他总算安下心来。
水里被拖住的那个时候他测算过,只有游过来才能保证前二十名。
“他是个骗子!”一声怒吼。
水里飘上半个头顶,是刚在水下拖住阿司的男子,“他说他从来没有游过泳!”声嘶力竭,露出水面的眉梢吊起,像个小丑。
阿司把毛巾绕在手腕上,淡淡一笑,“我没说谎,我没游过泳。”
士兵充耳不闻,在他胸口又别上了一朵绿色的花。
获得优胜的二十人全身滴着水,狼狈地跟随士兵从侧门进入了宫殿,被带进了一个房间里。
等最后一个人走进房内,士兵们把门关上了。
指挥官的那条留言多少让他有些心神不宁,阿司低着头,思考接下来的比赛会是什么,忽然听见身边窃窃声,“选哪件?”
他们所处的这个房间似乎是一个衣帽间,足有半个球场那么大,整齐地排列着若干白色橡木衣柜,把手是雕金,四周立着很多面穿衣镜。
阿司身上的衣服已经干透,见一个士兵背着双手,站在众人面前,“最后一项比赛,就是换上你们挑选的衣服,限时三十分钟,时间到了,我会带你们去见女王。”
说毕,那个士兵也离开了房间。
阿司身边十九个男人就像上紧了发条,发疯似地冲去了衣柜面前,空气中的叫声刺破耳膜。
柜子一一打开,里面的衣服是依据颜色分的,赤橙黄绿青蓝紫,还有一个黑色,一个白色,一个透明装。
阿司不能理解,这里十个柜子里的衣服数量充足,怎么也不需要用抢的。
一个男人尖叫,“这个柜子是我先选的,我要全都试完,你们不许动!”立刻冲上去几个人扒开他的手,粗暴地抓出几件衣服抱在怀里。
房间里充满乱哄哄的嘈杂声,阿司抱着手站在窗边,冷眼看着这群男人拉扯,他们身上的湿衣服被撕烂了,衣不蔽体,衣柜里的衣服扔的到处都是。
p19的资料库里似乎有一种早已灭绝的鸟,叫极乐,雄鸟羽毛五彩斑斓,它们腾空飞起时,硕大艳丽的尾翼有如满天彩霞,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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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种花里胡哨的长尾巴除了吸引雌鸟,毫无用处,甚至让它们更容易被天敌发现。
阿司垂下眼,不想继续看他们争抢衣服的丑陋样子,走到门边,敲了敲。
门开了,“什么事?”铁盔下没有表情的脸。
“必须要穿这里的衣服是吗?”
“是。”士兵在他面前把门关上了。
阿司别无他法,遵守规则是灰星人的天性。他走到一个衣柜前,拿起一条看上去是普通长裤,虽然绿莹莹的颜色不太低调,但起码是有两条裤腿的。
不像其它的裤子,和底裤差不多。
刚从衣架上取下,阿司就后悔了,这条裤子只在□□处连了一小片布,两个裤筒坠下,仿佛在嘲笑它小看了自己。
默默挂了回去,扭头一看其他候选人的穿着,他突然明白过来。
也许火一的科技没有进化到能够分析出信息素,但男人的本能让这帮人选择了能露出腋下,胸口和大腿的服装。
这样便于信息素散发到空气里,更容易被女王觉察。
而且他留意到大部分人选择了红色和绿色的服装,似乎是某种偏好。
阿司不作声,走到一个衣柜前,白色的服装几乎无人挑选,他取出一件白色上衣,类似制服的款式,套在身上系好了扣子,腕间的银环恰好藏在袖口处。
至于下装,他的视线环顾再三,察觉所剩时间不多,爽快地扯下一条长裙往腰间一围。
房间里的那群极乐鸟们,在穿衣镜前各种挠首弄姿,阿司独自靠在门后,数着时间。
三,二,一,门开了。
带头的士兵说道,“我会带你们进入大厅,记住分成两排,从边门进入,女王在殿上等着各位,请尽情发挥吧。”
“我们可以和女王说话吗?”有人鼓着勇气问。
“随意。”士兵张开手臂,“请随我来。”
转过身的一瞬,阿司分明从这个士兵的脸上看见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估计这话的字面意思不包括对于后果负责。
原人的语言体系真奇怪,话不好好说,造成误解也是解读者自己的问题。
在高迪亚城,唯一的法律就是女王,权力至高无上,只因为女王可以孕育新生命。
进入大厅之前,男人们被分成了两队,阿司身上佩戴着两朵象征优胜者的花,有优先选择站位的特权。
先进去?他还没思考出来如何让女王对他感兴趣。
可是后进去的话,万一女王一眼看中别人就不用进行实验了。
阿司见过一道概率题,“假设你经过一片西瓜地,只能走一次,不能回头,你怎么才能摘到整片西瓜地里那个最大的西瓜?”
假设一共瓜田里有一百个瓜的话,最优的策略是选择你看见的第三十七个瓜。
看了一眼面前的大门,他推断出应该是左侧门先被拉开。那么坐在大厅中央的人,眼睛会习惯性先去捕捉先有动静的一侧。
他选择站在左边队伍的第四个位置,恰好前后两人的身高都比他矮了一个头。
大门悄无声息地拉开了,有乐声从里面传来,队伍中有人变了脸色,捂着胸口哼唧。
“别,别看女王,除非她喊你抬头。”身后那个矮个子男人对阿司小声说道,阿司根本没理会,他不相信这里的人。
走进去,高高的穹顶上镶嵌着蓝色宝石,一道光从中央射下,宛如水底世界般梦幻。
大厅的中心有一株巨大的血红色珊瑚树,树枝像蜡一样光滑,上面开满了白色的小花。
并没有奏乐的乐人在这里演奏,铃音是风吹动珊瑚花发出的清脆撞击声。
阿司没见过这种东西,眼睛一直盯着,一时间失神,踩上前面那人的脚后跟,那人本来就神经紧绷着,被这一撞吓得叫出声。
原本鸦雀无声的大厅忽然骚动起来。
大家吓得纷纷低下头,阿司装作垂下头,视线往前方微微一瞥。
十层白玉的阶梯之上,铺着猩红的厚地毯,上面似乎有一个金色的宝座。
阿司一皱眉,那不是地毯,好像是……女人穿着的长裙的蕾丝花边?
他没认错,那是王座之上的女王的裙摆,上面镶嵌着数万颗珍珠,华丽的,从台阶上拖曳到地面。
阿司忍不住又往上看去,等看清了王座上的女人,女王正好也看见了他,这个人群中唯一敢抬起头和她对视的男人。
女王头上浓密的金色长发像波浪一样盖在胸口,直到腰间,碧蓝的眼睛,雪白的皮肤好像果冻。
可惜,她的脸颊饱满的像两个发酵的馒头,圆乎乎肉滚滚的,衣裙覆盖不到的皮肤上,露出丰满的肉,感觉用力一捏都能挤出油。
阿司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女王的目光正在发生触碰,眼中的视像仪自动地开始捕捉女王的生理表象。
【数据波动未达到阈值】沙沙的电流声。
阿司遗憾地耸了耸肩,看样子,一见钟情没成功。
女王浑身的皮肤紧绷绷的,丰满的胸脯隔着衣服高耸着,蓝眼睛疑惑地眨了眨,忽然露出凶光。
“你!走上前来!”
阿司被她瞪着,只好挪动着脚步,从队伍里出来。手背在身后,背脊挺得笔直,装着信息素的小瓶被他夹在手指缝里,一用力就会碎裂。
女王抬起上身,往前倾,看见了他胸口上的两朵花,脸色稍微缓合一些,“你走上前。”
旁边的人都羡慕坏了,谁知道女王会看上最保守的服装,或许关键其实是两朵小红花。
阿司在心里发愁,怎么样才能在信息素被女王闻到之前,让女王能够对他产生兴趣,他只有十级台阶的时间了。
“阿司,你试试念诗?”小安的声音,它正在给小女婴进行语言培训,发现她对于有节奏的音节反应比较强烈。
诗,大约就是人类语言里最接近音乐的表达了。
阿司拼命回忆着,他曾经看过一首描写星星的地球人写的诗,虽然只是残句,凭借着惊人的记忆他还是完整地背诵了出来。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枝无法相依,而是相互了望的星星,却没有交汇的轨迹;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星星之间的轨迹,而是纵然轨迹交汇,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无法相聚;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阿司还没见过飞鸟,但是火一星球上的鱼的图像,他是见过的。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着,伴随着珊瑚花的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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