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查到。”
这种寄生虫的生存策略太诡异，竟然靠释放出带有致幻的香气，吸引别人来吃掉自己的宿主。
“我要再去一次高维城。”
“阿司，研究所那边已经提出了重启试验场的方案，交给了行政官，一旦获得批准……”
“就算批准了，在执行前，会通知这里的灰星机器人撤退的。在那之前还有时间……”
阿司忽然转过头，“你提醒过我当时我身边有灰星人，是研究所的人吗？”
p19迟滞了几秒，“我没有给你发过提醒。”
“不可能，查一下通话记录。”
“阿司，没有通讯记录。”p19很快检查完系统，“会不会是你当时出现幻觉了？”
幻觉？阿司吃了一惊，脸色严肃起来，“不可能是幻觉。”
通讯器里明明提醒他附近有其他灰星人。他暗自后悔，没有特别加以留意。
“信号有没有被干扰？”
p19被他这个问题问住了，“干扰信息？……”整个身躯停止了移动，所有的能量都供给原子脑，高速运转。
阿司不理它，曾经在火一星球遭到伏击的事又一次回忆起来，这几件事匪夷所思，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线串在一起。
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相呼之欲出，实验员怎么可能在试验场被攻击？
大脑隐隐作痛，“把来过天琴四号星，不，把所有来过这个试验场的实验员信息都找出来。”
“研究所的资料库，你无权调用人事档案。”
“那就调出所有实验报告！”阿司无名冒火，他不信这些实验员没有留下报告，有报告就会有署名，而且报告里一定会留下线索。
几万份晶片碟中的报告密密麻麻堆在面前，估计彻夜不睡看完也得花上一段时间。阿司噎住了，“……唔，我想和这里的灰星机构负责人见一面。”
p19调出一份申请，“你需要提交申请理由。”
“放一个实验品在这里。”
p19很快帮他填完了申请，“这里的负责人是一位女士，她说让你带着实验品一起去见她。”
天琴试验场和其他试验场的不同，是灰星在暗中扶持了科技发展，让这里成为星际中的驿站。阿司记起来了，这里的负责人和灰星上那个神秘的组织有关。
灰星研究所，一般都是指原人基因研究所，致力于清除人类的劣等基因，提升合成基因和机器基因的组合成功率。大部分灰星上的新人类是从那里出生，也服务于它们。
但其实还有一个冷门的研究所，叫机器人研究所，现在在灰星上几乎销声匿迹了。
灰星上的能源体和机器人技术，都是智慧体带来的，机器人制造工厂只要调整一些技术参数，就能生产出各种型号各种用途的机器人。
机器人只是服务于人的工具，做着新人类不喜欢做的工作，三大法则是智慧体赋予它们的内核。
内核不能被改动，所有功能都是在内核之上发展出来。
直到两百多年前，新人类中出现了一位很特别的女性，坚持要研发属于灰星自己的机器人，才成立了机器人研究所。
用了数十年，她独自开发出一些机器人模型，还包括智能义肢，有一批对于星际旅行不太感冒的新人类，开始去往机器人研究所里工作。
只是在机器人研究所风头最盛时，那位负责人提出了，“研发机器人比研究人类基因更有前景”这样的过激言论后，遭到了新人类的抵制。研究所式微，渐渐就被遗忘了。
阿司很小的时候，听说了那位负责人调去了一个试验场，说是配合原人基因研究所，在那里建立一些新型的实验环境。
算时间，那位女士应该离临终之日不远了。
没想到，他居然在天琴试验场遇上传说中的红夫人。因为拥有一头火红的卷发，得到了这个称呼，反而被人淡忘了她的编号。
阿司恢复了原样，带着小安，小安抱着娃娃，他们按照仪器提示的路线，进入了一栋不起眼的大楼。
仪器显示他们要前往地下十层。
看着眼前普通的电梯按键面板，并没有地下的楼层，阿司迟疑了一下，按下了呼叫键。
手指触碰到金属的瞬间，一个显示屏从面板上浮起，几束光射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问，“编号al4891？”
“是。”
“和你在一起的机器人有问题，不能进入。”
阿司淡然一笑，“可是我不想抱那个孩子，要不，我直接让她下电梯和你谈？”
爽朗的笑声从电梯的四面八方涌入，回荡着。
“好了，茉莉，让他们下来吧，总不能吃掉我。”女声笑着说道。
显示屏上幻化出一个电子面孔，无奈地摇摇头，“遵命，夫人。”
轰隆一声响动，整个电梯的轿厢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阿司差点摔倒，还好被小安牢牢抓住。
小娃娃兴奋地嗷嗷乱叫，电梯平稳地朝着地下的深处行驶。
电梯停下，显示屏又发出了提示，“编号al4891，和你在一起的机器人有问题，如果出现意外情况，我会直接呼叫灰星母系统……”
“好了，茉莉，开门吧。”那个女声又一次阻止它继续说下去。
电梯门打开，直接通向一个房间，明亮的光线。
阿司瞪大了眼睛，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房间。
房间内的装饰和家具都很简单，但目之所见，大大小小全是玩具，大约有几百件，也许更多。
小球，迷你车，小飞机，布偶，绒毛玩具，积木……还有一些阿司在地球人资料库都没见过的小玩意儿。
一个放满了玩具的巨大的空间。
“你是编号al4891？”熟悉的女子声音从一个城堡形的玩具后传来，“你过来吧，我不方便走动。”
阿司忽然紧张起来，他听说过关于那位女士的一些传闻，说她极为聪明，智商是新人类中的最高纪录，但性格古怪，在她体内有十一对染色体是机器基因。
因为超过了一半的基因是人类的，算是初代成功的新人类。
但也有人说因为她体内接近一半都是机器基因，所以才会偏执地热爱机器人。
阿司沉住气，让小安站在原地，自己走了过去。
银色的轮椅上，一个穿着灰色套装满头白发的女人，长着一双茶褐色的眼睛，正在好奇地打量他，脖子上的青筋凸了出来。
“你好，红夫人。”阿司伸出手，鼻子闻到淡淡幽香。
红夫人优雅地抬起右手，手指在空中划了半圈，指向他身后，“那个机器人的原子脑被改动过。”
阿司不易察觉地绷紧了身体，“我来拜访您，是想把……”
“告诉我，它的原子脑是谁改的？”老夫人固执地，灵活的眼珠子瞥了阿司一眼，“是你还是别人。”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阿司皱眉。
红夫人其实算不上他的上司，他也只是出于礼貌来拜访一下，没想到老太太果然性情古怪。
“嚯嚯，我只是好奇。”嘴边爬满皱纹，眼角不带笑意，年轻时是个不常笑的人，“年轻人，我对你没有兴趣，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才会明白，你也不过就是……”
倏地停下，“好吧，说出你的来意。”
阿司沉吟片刻，把寄生虫的事简单汇报给她，“我评估了村庄的环境，污染情况很严重……”
“重启是吗？”红夫人毫不在意，“无所谓，高维城随时都可以再建。”
阿司垂下眼眸，注视那架设计轻巧的轮椅，使用了灰星上最轻的材质，没有任何焊接口的痕迹，也没有轮子。
“我还打算在高维城观察几日，和您打个招呼，上次……谢谢你了。还有，我带来一个……女婴，打算留在高维城。”
“你的孩子？”
“当然不是！”阿司咬牙切齿，迎着红夫人戏谑的目光，“她是我捡的。”
“你们研究所不是规定了，不同试验场上的实验品不可弄混吗？”
果然如同阿司猜测地，轮椅缓缓地浮起，带着红夫人到了小安身边。
“能让我检查一下吗？”着迷的眼神盯着小安的脑袋。
小安拒绝了，放下小女娃，这次带出飞船专门给她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很像灰星上的婴儿服。娃娃的头发乱蓬蓬地翘着，一落地，欢呼一声，开心地满屋子乱跑。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就在小娃娃的脚快要踢到一个玩具球的瞬间，几只金属小足从球下伸出，带着球跑掉了……
这下可把娃娃乐坏了，开始了追球大赛，结果一屋子的玩具全都跑了起来，地面霎时一干二净。
光滑的地面上倒映房间天花的冷光，像是刚出厂般焕然一新。
阿司顿时醒悟，这些玩具原来都是机器人，各种形态。
红夫人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摇摇头，“确实好久没测试神经元系统了，也好。”
阿司的心头一震，这女人一点也不像将死之人，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他还注意到红夫人的白发中，有淡淡的蓝色光束亮起。
类似他耳中的通讯器，是某种传输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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