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接到密信，他即刻动身前往灰星唯一的一栋黑色建筑，就是行政院。
标志的乌金外墙宛如中世纪的城堡，整个建筑是完全的正方形。
从半空中看，黑金的外圈像大金字塔的底座，集装箱式通道被分割成无数小房间，里面由机器人控制，一部分车间生产，一部分车间将过时的机器人型号销毁。
建筑物的中心是高耸的晶体尖顶，存储和放射着灰星的能源。
行政院的正中心摆放着巨大的机器躯体，灰星的“大脑”，所有机器人的母系统。它永不停歇地闪着亮光，发出冰冷的咔哒作响声，维持着灰星的运作。
给够给母系统下达指令的只有行政官一人，他是整个灰星上唯一能够接触到智慧体的人类。
昨天阿司又见到了导师，他说，“你，关于红夫人的推测可能是准确的。”
阿司迟疑地顿了顿，就见面前亮起几束全息光，重现了天琴四号星被幅射波穿透时的画面，不断自动放大后，可以清楚地看见一颗奇怪的圆石。
一面是白热状态，另一面是漆黑，无论是形状还是矿石成分都不合常理。
这颗圆石的行驶路径也非常奇怪，就好像人为操控的一样。
“飞行器藏在那颗陨石下面。”行政官严肃地说。
阿司浑身一颤，恭敬地低下头。
“她有暗中支持者，也许就是那帮戴着机械义肢的人。”屏幕上那块圆石在半途倏地消失不见，彻底隐形了。
阿司安静地听着，等待下一步指令。
“也许你看见的是真正的x992，而冷冻仓里躺着的，是复制品。”平心静气地，说出了阿司心中的推测。
他在火一上曾经看见了两个具有相同基因编号的原人，就怀疑程序出现了异常，不排除是实验员违规克隆了一份复制体。
但，为什么要复制两个相同基因的原人在同一个试验场，他暂时还想不出来。
可是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灰星，那个人无疑犯下了滔天大罪，因为ta破坏了灰星的人权保护法。
“现在实验员们都离开了灰星，你去到他们的中间，找出那名罪犯，或许……”行政官的声音冷峻起来，“不止一个人。”
“那个人也许和红夫人还有联系，这样也可以帮助我们找出她。”
“是！”
同之前一样，阿司没有提出任何问题，他已经习惯听从导师的指令。现任行政官对于他，就像几千亿光年前，那片混沌漆黑的宇宙中，唯一的光。
那个目标永远清晰，一切以灰星人为最高利益，完美无瑕的长官，符合最高标准的榜样。
那次秘密会面也是他决定尽快工作的原因，之一。
阿司进入了研究所的系统，在三个目标星球中纠结了一番，最终选定了意识形态最混乱的试验场，四相星。那里的原人的人口最多，参与搜寻的实验员也最多。
要捉鱼，当然去鱼塘的收获大。
那是唯一一个，研究所和历代行政官商议后都决定保持原始状态的试验场，存在了数千年。
母系统将从地球上收集的几百万组人类基因经过溯源，发现远古文化中四种文明的继承者占比最高。
于是实验员将四个族群的原人基因按相似的数量，随机投放在星球的四个区域。
四个区内的自然环境是类似的，大陆，岛屿，河流，平原，高地。相同的实验环境，只有实验品的人种不同。
果不其然，原人们不自觉地选择了老祖宗们信奉的神，社会发展速度惊人的同步，数百年前出现了四个庞大的帝国，象国，翼国，龙国和塔国。
在此之前，实验员在四相星的任务主要是采集帝国领袖的基因，那些人有很强的精神控制力，i级和ii级任务在那里特别容易完成。
四相星试验场是新手实验员钟爱的训练场，他们还可以时不时地扮演一下神的角色，惩戒世人。
每当发现有帝国之间有战争的苗头，实验员就可以借着原人各自信奉的神的壳子，将妄图挑起战争的原人清除。
那曾是iii级任务，让研究所找出了反社会因子，再将这种危险基因从新人类中排除。
那些任务无形中又巩固了原人们对于神灵的虔诚心。
和平一直笼罩着四相星试验场，眼下的这个阶段，四个帝国之间的交流主要通过美食输出。
阿司考虑再三，觉得这个试验场比较方便带上乌娜，他不用费脑筋考虑孩子的口粮问题。
刚和研究所确认了目的地，就收到一条提醒，“al4891住所中的临时居民身份会在七日后到期”，是西莫给乌娜签发的通行证快要过期了。
·也就是说，这一次乌娜离开了灰星，永远不能再返回了。
阿司看了好几眼提醒，慢慢地关掉，转身向研究所申请让p19跟随飞船执行任务，又彻底关闭了通讯器。
楼顶上咚咚作响的动静终于消失了，阿司觉得自己似乎饿了，可是明明用完餐没多久。
打开房门，看见了小安小心翼翼地托着乌娜，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轻轻闭上，软软的黑发垂下几绺，遮住了脸。
小安抱着她的样子，就像木三上的那个叫莉莉的女孩。
阿司重新关上门，他在想，在这次执行任务之前，是不是要将小安的原子脑清理一下，抹去关于乌娜的所有记录。
或许，也可以再晚一些，等到乌娜的生命结束时。
三天后，阿司回到了飞船，阿吉已经提前检查好飞船，p19更新了机械心智，说话的声调变得自然多了。
阿司身后跟着乌娜，耷拉着小脑袋，这次的任务阿司没有带上小安。
“出发吧。”舰长平静地下达了指令。
积蓄了能源的引擎发动起来，太空船静悄悄地起飞。
乌娜终于抬起头，视野中出现了大片星空，灰星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的弹珠，笑容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航程中阿司一直很严肃，思索着这次的任务：要接近实验员，排查出违规操作的罪犯。
实验员身上有通讯器，寻找起来不会太困难，他使用了行政官暂时赋予他的权限，查阅起每个实验员的档案，尽可能地记住每一个人。
其中当然并不包括那个加密等级最高的神秘实验员。
驾驶舱里安静地仿佛没有人，乌娜扁了扁嘴，往p19身边凑了凑，它立刻变成一块石头，又不甘心地转过头，阿吉迅速走出驾驶舱，借口说要去检查。
小女孩坐在地上，无所事事，趴在舱口往外看星星。
阿司停下来休息，一抬眼，乌娜察觉到驾驶台边的动静，敏感地转身，眼睛亮晶晶的，深浅不一的瞳孔格外醒目，浅色的那一只近似琥珀。
被人这么盯着，阿司打了个寒颤，想起出发前小安整理出了一箱打发时间的小玩意，丢给了乌娜。他也不知这些几十年前的旧东西，小安不仅没丢掉，还保持的崭新。
那些不是玩具，是灰星人年幼时训练的工具。
例如那间迷你小屋，里面摆着各种家具，三秒钟后，家具全部弹出，要在规定时间内按照原先的位置放回去，一旦错了，细微的电流会刺进手指，自动收回所有部件。
三次通关后小屋就会变大，家具也会变多，进入下一阶段的训练。
那其实是一个微型的机器，由晶片投射出全息图像，全名叫做记忆宫殿模拟器。
乌娜先把这个小屋挑了出来，好奇地转来转去，用力摇了摇，不小心按下了启动。阿司懒得和她解释，就听见她被电流电到嗷嗷尖叫。
过了好一会儿，叫声消失了，他微微侧目，发觉乌娜居然弄明白了小屋的使用规则，胖乎乎的手指正小心地放下一张小桌子，那是最后一个缺少的部件。
一束淡绿色的光带从小屋的中心射出，所有晶片暗下去，渐渐往中心拢起，小屋卷动起来，变成了一个多面体，又不断地变换形状。
等再度展开，变成了新的小屋。乌娜惊讶地张开嘴，眼睛瞪得圆圆的，开心地直拍手。
阿司皱了皱眉，瞎猫碰上死耗子，这是一句他从地球资料库里学到的俗语。
第二次绿光亮起，乌娜欢呼了一声，小脑袋左右晃动着，阿司被她的动静吵得不耐烦，看了过去，眼睛半眯了起来。
等到第三次绿光，阿司站了起来，走到乌娜的身后，看着她极快地把十五个部件放回了原处，分毫不差。
升级后的小屋，变成了两层小楼，家具也多了一倍，还出现了颜色和大小相近的部件。乌娜花了点时间，还是三局通关了。
阿司暗中观察，发现训练一开始计时，乌娜只是用眼神飞快地扫视，在部件弹射飞出的瞬间，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从距离自己由近到远，一一拿起散落在地面的小家具，准确地放了回去，没有一丝犹豫。
一般人的记忆会有一个顺序，例如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乌娜拿起部件的顺序完全是随意的，那只能说明，她记住了所有的东西，以及它们的位置。
几乎和阿司在幼年时的表现一模一样，小小年纪就展现出天才的记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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