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林佩涵坐在林夏兰借来的牛车上,一只手抱着林家收拾出来不剩多少的原身物品,另一只手抬起来虚虚掩着额头。

    不得不说,这阳光还是有些猛烈的,但是林家,林佩涵一刻也不愿再多呆,索性从村里租借了一辆牛车,坐牛车回陆家。

    活了两辈子,林佩涵还是头一次坐牛车,动物的身上难免有些气味,但好在车板还算干净。一路上林佩涵颇有兴致地东张西望,新奇得跟什么似的。若不是还记挂着还在陆家昏迷着的陆厌,林佩涵都想好好下车逛一逛了。

    行至半途,林佩涵忽然又感觉到心口处似针扎般的一阵疼痛,她怀疑是陆厌那边又不好了,便强撑着一口气叫张旭再快些赶车。

    张旭停下来问了好几次,要不要再去医馆找大夫看看。林佩涵只一味催促张旭再快些赶车。

    等林佩涵再次回到陆厌的小院是,整个人已经是冷汗涔涔了,虚软着身子踉踉跄跄地跌进陆厌的屋子,王大夫果然又坐在床前在给陆厌把脉了,慧云站在旁边,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大对劲。

    屋中的两人显然都被林佩涵的动静惊到了,尤其是慧云,眼神中有些惊慌的闪躲。

    林佩涵只朝着两人微摇了摇头,示意先别管自己,然后便只一心一意地盯着陆厌。

    经过王大夫的一番诊治后,陆厌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了。林佩涵也得以有了喘息的空间,颇为舒爽地喟叹了一声。到现在,她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她的身体健康和陆厌被绑定了。

    慧云和张旭都有些疑惑地看着林佩涵,这刚过门的新夫人怎么好像一副很是在意大公子的模样?

    “夫人可要让王大夫瞧瞧身子?”张旭忍不住发问。实在是林佩涵一路上的情状太过骇人,现在瞧着虽然缓过劲儿来了,但脸色还是不同寻常的苍白,

    “我无碍,老毛病了,歇歇就能好。”林佩涵随意地摆摆手,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陆厌。

    “夫人可莫要讳疾忌医啊。”王大夫捋了捋胡须,也跟着劝了一句。

    “真没什么,只要陆厌好好的就成了。”林佩涵不堪其扰,一时嘴快不小心说出了大实话。

    好在这么玄妙的东西,一般人也不会轻易想象得到。

    屋中有片刻的沉寂。半晌,还是王大夫轻咳了声,道了句:“夫人对陆大公子真是一往情深啊。”

    林佩涵也懒得同外人辩驳什么,想到那加了曼陀罗的药,便转头问慧云:“今日的药可煎了?”

    慧云指了指桌案上的药盏,道:“喏,还没来得及灌药,大公子就又发病了。”

    “我来伺候大公子用药便好。”林佩涵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揽下了这活。

    这几日都是林佩涵来做这事的。于慧云而言,这药反正已经煎好了,对大奶奶那里也好交差。喂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喝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有人乐意揽过来,她自然乐得当这个撒手掌柜。因此不用怎么思考,当下便答应了。

    林佩涵心道,这药也幸亏还没灌下去,否则指不定两人都要被这一碗药送走了,发生两尸两命的惨案。

    王大夫见林佩涵坚持不愿看病,便起身告辞了,慧云和张旭跟着出去送了。

    屋内只剩下了林佩涵和陆厌两人,林佩涵立马将药一股脑儿地倒进了陆厌屋子里的花瓶里,花瓶有好几个,放在窗台和书案上,并不打眼。林佩涵往往会在每日清晨借口给花瓶换水将里面的药倒出去。上辈子养成的生物钟每每让她在早晨六点钟便醒来,比慧云这个懒丫头可早多了。

    处理完那碗药后,林佩涵掩上了房门,又从怀中拿出了从陈元江的医馆里买的银针,适才那王大夫有几个穴位扎得不大到位,林佩涵便又重新给陆厌用了针。每下一针,林佩涵便能感到自己的身体舒爽一分,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什么叫救人如同救己,林佩涵这回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银针刺入中指的中冲穴时,陆厌倏地张开了双眼。一眼便瞧见之前那个自称是她妻子的女子正低着头往他手上施针,神色认真,耳侧漏下几缕碎发,为本就不俗的五官平添了几分柔色。

    “醒了?”林佩涵抬眸看陆厌,手中的银针力道不减。

    十指连心,既痛且麻的感觉直冲陆厌的灵台,他不由得轻嘶了一声,内心却有些奇异的满足感,许久没有这种痛感了,这样才算是活着啊。

    或许是这几日的药中没有加曼陀罗的缘故,抑或是方才林佩涵的银针起了效用,陆厌的神智看上去比之前清醒了不少,甚至能开口说出稍稍完整一些的句子了,只是不能连贯,声音也带着久病后的喑哑:“你……懂医?”

    林佩涵其实是不大想暴露自己的医术的,一来是这和原身的设定不太符合,这不是ooc了吗,二来嘛,上辈子经历了那么一遭,这辈子她也没什么医者之心了,就想好好活下去,好好享受生活。

    但是现在这个状况,银针还留在人家的穴位上,林佩涵总不能说是扎着玩吧。好在原身来了这边以后,也没什么人真正了解熟悉她。这话听着未免有些心酸,但是对于她这个穿书者来说,却还是提供了不少便利。

    比如此刻,林佩涵只需说上一句:“我自幼罹患心疾,久病成医,也跟着大夫学过些医术。放心,我没有扎什么大穴,都是些清明心神,顺通经络的穴位,对你身体百利而无一害。”

    陆厌眼帘微垂,大抵是信了,似有若无地轻轻“嗯”了一声。

    “你既然醒了,便将这株千年雪莲用了。”林佩涵从怀中拿出那个小木匣,打开小木匣,给陆厌看过里面的药材。这株雪莲色泽剔透,晶莹润泽,确实是少见的上品。

    林佩涵考虑过了,雪莲对于心疾确实有一定的缓解作用,不过对于她这种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性心脏病却是无法根治的。但是,千年雪莲可解百毒,对于陆厌身上的毒也许会有奇效。

    内心几番挣扎之下,林佩涵很快做出了决定。反正目前看来,两人的生命是绑定的。说不定陆厌解了毒,她的身体也能跟着好起来呢?左右不过一次尝试,她不亏。

    陆厌不是不识货的人,一眼便看出这是货真价实的千年雪莲。

    只是——

    他略有些不可思议地抬眸看林佩涵,声音虚弱却难掩惊诧:“给……我?”

    林佩涵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自是给你的。放心,这株雪莲是我从京城带来的,绝对是珍品。于我是起不了什么大用的,却可以解你的毒。”

    陆厌眉头一拧,声音微沉:“何,何求?”陆厌从来都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平白无故对别人好的人。一般这种人不是有所图谋,就是想博取信任好在背后捅刀子。

    “你凶什么!”做好事还惹人生疑,咳咳,虽然说她的目的也算不上全然无私吧,林佩涵还是有些不满,哼哼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能图你什么?”

    陆厌在床上躺了将近两个月了,慧云根本不管事,张旭是一个莽汉,也时常顾不上给陆厌打理。因此,此刻陆厌的下巴上都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看上去难免有些邋遢,不过身上倒是没什么味道。

    陆厌听着林佩涵的数落,有些窘迫,耳根处悄悄爬上了一缕薄红。

    “若要非说我有所求嘛——”林佩涵坏心眼地故意拉长音调。

    陆厌闻言立即瞪大了眼睛,微抿着薄唇,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防备中又透着些淡淡的失望。

    林佩涵噗嗤一乐,说了个听上去稍微靠谱一点的理由:“我不过是不想守寡罢了。”

    “嗯?”陆厌挑了挑眉,有些疑问的样子,“前,前日……”

    林佩涵知道陆厌想说什么,前日她是不小心在陆厌面前提过一嘴,不慎流露出了对有钱小寡妇生活的向往。

    这人不是重病昏迷刚醒吗?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那是激将法嘛,做不得数。”林佩涵鼓着嘴辩驳道,尾音带着些许娇意。

    少女鲜活的色彩给病气沉沉的屋子带来了一丝暖意,陆厌的黑眸中不自觉染上了笑意。

    陆厌心中已然卸下了防备。现在的他确实一无所有,并没有什么可以给别人图谋的。

    想通此处,陆厌也不多作纠结,正色道:“多,谢,夫……人。”声音依旧是嘶哑的,断断续续的,但是“夫人”二字却还是清楚地传到了林佩涵耳中。

    虽然从名义上来说,陆厌这么称呼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林佩涵还是觉得怪别扭的。她难得地有些羞窘,眼神四处游移,嘴上嘟嘟囔囔道:“谁是你夫人,你乱叫什么?”

    “呵。”见着林佩涵羞窘的小模样,陆厌自觉扳回一局,忍不住低笑出声。

    林佩涵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陆厌戏耍了,这男人怎生如此记仇!

    “吃药!”林佩涵看似恶狠狠地将雪莲花瓣撕碎了塞进陆厌的嘴里,实际动作还是非常柔和的。万一陆厌一个不小心被噎死了,她还得跟着一起翘辫子,实在是划不来,划不来。

    陆厌也察觉到了林佩涵看似粗暴的动作中蕴藏着的仔细,向来锋利的眼神中也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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