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涵,今后你可要多来我这里坐坐。”太子妃叹道。
“臣妇乐意至极。”林佩涵恭敬道。
太子妃微垂着眼帘,将手上的针线都收了起来,又道:“那日你提醒过后,我仔细查了东宫,越查就越让人心惊。跟随我多年的婢女包藏祸心,这也就罢了,最让我不安的是那些个太医。我一月请一次平安脉,但太子殿下本就病着,太医进进出出竟无一人告诉我有身孕之事。我实在是……”
林佩涵没想到太子妃会直接说起这事,而且脸上神情看起来脆弱不安,看来经过寿宴一事,太子妃已然对林佩涵十分信任,且信任程度大大超过了林佩涵的预期。
林佩涵忙宽慰道:“臣妇懂些医术,太子妃若是还看得上眼,尽可来寻我。同为女子,也更方便些。”
“太子常夸陆将军忠心耿介,对于你们夫妇,我和太子自然是信任的。”太子妃道。
林佩涵谢过太子妃后,便坐在太子妃的身旁,专心替太子妃摸脉。太子妃动了些胎气,旁的倒没什么,看来中毒的只有太子一人。
林佩涵心思转了几转,对太子妃道:“太子妃放心,孩子很好。只是您要少些忧思,多多休息,再喝上几副安胎药,就可以了。”
太子妃微颔了颔首。
两人又聊了几句,林佩涵不动声色地试探道:“不过,此番进出东宫的太医,太子妃可有问出什么来?”
太子妃叹了口气,又道:“说到底,几个太医主要是负责太子的病症的。只一口咬定自己疏忽,未曾注意到我,也不好治他们的罪。”
林佩涵缓缓点了点头,假装不经意间的感慨:“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一时疏忽大意也是有的,可连圣医那般的神医,也未曾察觉吗?”
太子妃看了林佩涵一眼,林佩涵心跳得有些快,疑心自己是否说多了。陆厌说得没错,皇室中人,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太子妃轻笑了一声,慢悠悠道:“你不必紧张。我不瞒你,经此一事,殿下与我都对圣医起了疑心。”
太子妃如此坦然,林佩涵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咬了咬牙,忽然跪在了太子妃的面前。
太子妃惊了惊,忙要扶起她:“你这是做什么?”
“臣妇有一要事相告。”林佩涵微低着头,没有起身,继续道,“太子妃如此信任于我,我却没有立即禀告,臣妇愧对于太子妃,因此先告罪。”
太子妃又稳稳地坐了回去,沉声问道:“可是与太子之病有关?”
“正是。”林佩涵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太子妃微抬了抬手,道:“你起身吧,我恕你无罪。”
林佩涵再无隐瞒,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太子妃。林佩涵心里清楚,也许今日的这一切都在太子妃的算计之中,但她心中并无惧意,反倒有一种轻松之感。
身为上位者,太子妃多些心术,恩威并施,没什么不好的。若是太子与太子妃两人心中没有计较,那身为同一条船上的臣下才该着急上火呢!
“依你所言,太子殿下的毒并不能完全根除?”听完林佩涵的话,太子妃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沉吟道,“可否请鬼医来为太子诊治?”
林佩涵道:“不瞒太子妃,我师父与圣医颇有些渊源,实在不便插手。”兰芝几次吞吐都与圣医相关,林佩涵心中也有了些隐秘的猜测。
“太子殿下乃一国储君,鬼医为了一己之私,难道要弃国之大义于不顾吗?”太子妃有些着急,语气也不大好。
“我师父正是为了平衡两者,才将解毒之法对我倾囊相授,派我来为殿下解毒。”林佩涵跪得笔直,不卑不亢道,“我是鬼医唯一的徒弟,还望太子与太子妃信我。”
太子妃揉了揉眉心,叹道:“方才是我有些急了,你莫放在心上。只是,我实在是不放心……”
“太子妃对殿下一片真情,此乃人之常情。”林佩涵想了想,道,“我可在此立下誓言,定然全力医治太子,否则,任凭处置。只是无论结果如何,臣妇只希望不要牵连到陆厌。”
太子妃被林佩涵所表现出来的决心动摇了,半晌,她终是缓下了声音,道:“此事,容我再与殿下商议一二吧。”
“不必了!此事孤答应了!”太子殿下却在这时踏入了殿内,身后还跟着面色铁青的陆厌。
林佩涵顿时有些心虚,她之前答应得好好的,方才却一时冲动立下了誓言,也不知陆厌听去了多少。
太子妃和林佩涵对太子行礼:“太子殿下。”
太子亲自扶起了太子妃,随后又点了点陆厌,玩笑道:“你们夫妇俩还真是相似。老话果然说得不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林佩涵眨巴眨巴大眼睛,懵懵懂懂地望向陆厌,有些摸不着头脑,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接收到太子妃同样困惑的眼神,太子解答道:“方才陆厌也向我坦白了一切,还立下了军令状,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他愿一力承担罪责。”
反应过来太子话中的含义后,林佩涵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陆厌:这人不许她涉险,自己却敢胡乱在太子面前立下军令状。
这下轮到陆厌心虚了,他有些羞赧,没敢多看林佩涵的眼睛。
太子妃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出,震惊过后,却还是有些犹疑地看着太子:“那……”
“他们夫妇俩都敢以性命相赌了,我又有何不敢?”太子轻拍了拍太子妃的手以示安慰,又看着陆厌道,“况且,我相信陆将军。”
林佩涵与陆厌对视了一眼,一同跪拜在地,齐声道:“多谢太子与太子妃信任,臣(妇)定然不负所托。”
回府的路上。
“你怎么过来了?”林佩涵问陆厌,她今早来东宫的时候,陆厌并未表现出什么来。
“我若不过来,还不知你要惹出什么事来?”陆厌眼神幽深,他与林佩涵朝夕相处,对于她的脾性早就摸透了。几乎早在太子妃邀约的哪一刻,陆厌就猜到了林佩涵的主意。
林佩涵挑眉问陆厌:“你还敢说我,你不也和我做了相同的事情吗?”
陆厌料到林佩涵有此一问,早就想好了托词,不紧不慢地辩驳道:“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相信你。”
林佩涵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倒是你,我先前不是再三叮嘱过,不要轻举妄动吗?”陆厌反问。
“那我们扯平了!”林佩涵轻耸了耸肩,嘟着嘴道,“这下可好了,咱们一家人的性命都豁出去了。”
“是啊,咱们一家人的性命现在可都握在你手里了。”陆厌笑眯眯的,半点不慌乱,着重强调了“咱们一家人”这几个字。
林佩涵剜了陆厌一眼,没接话。
陆厌怕真惹恼了林佩涵,又忙道:“你别担忧,不会有事的。”
马车路过街市的时候,外面有不同寻常的热闹。
此时天色已经是薄暮时分,往常都不会有这般热闹。
林佩涵被吸引了心神,不禁伸手撩开车帘,往外望去。
已经入了冬,寒气从车窗中钻入马车,还夹杂着几片雪白。
林佩涵抖了抖,却没放下车帘,而是兴奋地伸手去接晶莹,转头对陆厌孩子气地道:“陆厌,下雪了!”
林佩涵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喜悦。
陆厌将车内的一件羊皮大氅盖到了林佩涵的肩头,道:“仔细些,别着凉了。”
“街上好多人啊!”林佩涵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惊叹道。
“这是今年的初雪。瑞雪兆吉年,大家都很喜欢雪,每年的初雪,小商小贩都会出来摆摊,已经算是个约定俗成的节日了。”陆厌解释完,又觉得有些奇怪,“你自小长在京城,怎么看起来竟是一无所知?”
“我是养在深闺的,有好多民间事都不甚了解。”林佩涵含糊道。其实原身还出来逛过几次,可她方才一时没能想得起来。
陆厌颔首,也没继续深究,而是有些心疼道:“我们一同下车走走吧。我之前允诺过要赔你衣裳,此次正好兑现了。”
林佩涵想了想,摇头拒绝。
陆厌不解:“为何?我的身体已经大好了,走一会儿路没什么的。”
“不是因为这个,我想回去换一身衣服。”因为今日去了东宫,林佩涵穿得很是华丽郑重,在人群中太过打眼,确实不适合出门游玩。
陆厌暗怪自己粗心,道:“那我们快些回去吧。现在时辰尚早,换身衣裳回来还能逛好一会儿。”
“嗯,回去还能再把夏兰也叫上。”林佩涵没忘记这个妹妹,自言自语道,“她一定欢喜。”
“等等!”陆厌却有些不乐意了,他只想和林佩涵两个人一起,因此下意识地想要开口阻止。
“怎么了?”林佩涵眨了眨眼睛,奇怪道。
“没事。”陆厌的声音闷闷的,颇有些憋屈。
林佩涵歪着头,又转回头去,透过车帘的缝隙,窥看外面的热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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