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路景延替柳砚莺走了一趟。

    那间屋里的确有一盒线香,垂首细嗅,是极为醇厚的上等沉香,他将那窄长的木匣子在指尖转了一圈,正欲负手往外走,撞见了路云真。

    不过路云真没看见他,她正和小冬蹑手蹑脚从院外经过,最后检查一遍没有留下可疑罪证。

    路云真适才在院外藏着,守株待兔,只等柳砚莺和世子撞见彼此,而后自己冲出去假装撞破。怎料等了半天,世子进屋摸了一圈,没找到路元礼,更没找到柳砚莺。

    她也不敢跳出来拦着世子叫他再仔细找找,只好等人走了自己回进屋内,翻箱倒柜找柳砚莺。

    衣柜里、床底下、门背后、房梁上,空空如也,柳砚莺就跟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了后山小筑。于是赶紧和小冬把翻找过的东西搬回去,溜之大吉。

    路景延侧身躲在门边死角,见了路云真只眉心微结,并不急于在此刻出面给她一些教训,而是先将线香给柳砚莺拿了回去。

    此时,柳砚莺已换好了衣服正和瑞麟坐在禅房门口的石阶上等着,见路景延回来,二人赶忙站起身相迎。

    路景延老远瞧见她一身嫩粉碎花,皱了皱眉,瑞麟不知管哪个丫头借了身裙装,一点不合适她,满身细碎的桃花纹,活像个修炼成精的花姑子。

    路承业说的不假,桃花果然不衬她。

    柳砚莺上前来从他手里拿过木匣:“多谢三爷,砚莺记着三爷今日帮的忙,来日定当报答。”她不知道路景延动不动拧什么眉头,小心问:“那我就先走了?”

    路景延颔首:“去吧。”

    柳砚莺如获大赦,迈开步子往山上跑去。

    再不回去就没法和秋月那难缠的丫头解释清楚了,她已想好要怎么跟秋月说,反正当下不论往路云真屋里安什么故事路云真都不敢不认。

    划破的襦裙也还在小冬手上,“人赃并获”,她说什么都行。

    久等柳砚莺不回,秋月果然揣着个手在院门外站着,见柳砚莺发髻凌乱浑身不对劲地朝她跑来,登时吓一大跳。

    “你真遇上狼了?”

    柳砚莺瞪她:“什么狼不吃人专吃衣服?”

    秋月这才发现她穿得与两个时辰前全然不同,惊呼捂嘴:“色狼!”

    柳砚莺将线香盒子往她手里一塞,往屋里走去:“偶尔也盼我点好。”

    “你到底怎么了?”秋月追上来。

    “去问四小姐吧,她屋里的人我是一个也不想往来了。”

    秋月嗅到了令她躁动的讯息:“什么什么?你倒是说啊!”

    柳砚莺原本已在屋里换衣,脱一半转身看向秋月,撇嘴极不情愿的样子。

    “我不是下山去了吗?好不容易走一趟来回,半路遇到四小姐屋里的小冬沿着山路替四小姐找耳环,还要我帮着一起找,我心想老夫人还没醒,我就帮着找找,结果等我耐着性子又把山路给走了一遍,四小姐差人来说耳环没丢,是收起来忘了。”

    “那你衣服呢?”

    “找耳环的时候被树枝挂坏了,穿了小冬的回来。”

    “难怪耽误这么久。

    “烦死,不提了,我去老夫人那儿候着了。”

    柳砚莺几句话骗过秋月,穿好衣服走了出去,老夫人恰时醒过来,正在屋里摇铃喊人要传水喝,柳砚莺进屋倒了茶水端去,悉心服侍着。

    秋月随后跟进来服侍穿衣,她见柳砚莺是被四小姐屋里的琐碎事绊住脚,就也没什么告状的兴致了。

    禅房里。

    路景延重又坐下喝起了未喝完的茶,瑞麟躬身走上来,想收走竹席上那块皱巴巴的织锦,却被路景延制止。

    “你先出去。”

    瑞麟手都伸出去了,架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那…三爷,这个砚莺姐姐留下来的——”

    路景延将茶盏搁在桌上:“放着。”

    闹剧散场,他得空闭目养神,闭眼不过半刻脑海中便都是前世金戈铁马血溅沙场的惨烈景象,顿感头疼欲裂心如刀绞,深吸气仿佛嗅到轻淡的栀子花香。

    路景延睁眼看向那块织锦,孤零零像她逃到后山孤立无援,他信手将它勾了过来,掌心因握剑而留下的粗茧紧贴着丝滑的面料,路景延眉心轻结,旋即又将那织锦丢在一旁。

    他应当厌恶她……

    要说三爷对柳砚莺没心思,瑞麟是打死都不信的。

    方才三爷和二姑爷说完话,来找自己问一套女子穿的衣裙,他傻住了,但还是打着磕巴问三爷要怎么样的一套女子衣裙,多高多胖,什么样式。

    三爷看也没看他,很匆忙似的:“找个体型和柳砚莺差不多的丫头,管她借一套。”

    瑞麟目瞪口呆:“砚莺姐姐?”

    路景延只道:“她人在禅房,衣服拿去了放在门口,不必进去。”

    “是是是,我一定不进去。”

    他哪敢进去?孤男寡女到后山上那么僻静的地方,折腾半个时辰突然问他要身衣服,这不是明摆着吗?

    只是三爷看着彬彬有礼宽待下士,怎么在这种事上如此粗暴……

    这都快回营了,跑到小崇山上和府里女使苟且,难不成是打算在走之前要纳她当姬妾,好先把坑给占上,免得世子眼热,回来连汤都喝不着了。

    哦——,瑞麟醍醐灌顶,三爷真有办法!

    夜里,小崇山湿冷,外间弥漫层层山林雾气,云山雾罩飘飘欲仙宛若人间仙境。

    柳砚莺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望着窗外难得的好景致,心境却是焦躁到极点。

    她被路云真气得睡不着觉。

    柳砚莺睚眦必报,最是记仇。前世她一得世子庇护,转脸就将多年来在路仙柔那攒的积怨全都撒了,二人水火不容见面便唇枪舌剑。

    今生她定要再将路景延收入囊中,让路云真那臭丫头不得不叫自己嫂嫂,气得她眼歪鼻子斜才好!

    柳砚莺想到这儿终于舒坦些,闭上眼睛安稳香甜睡去。

    翌日她天不亮便起了,今日上元节,燃灯供佛,山上会请来高僧做法,所有主家人都要挨个诚心诚意地在佛堂点一盏油灯,供奉佛祖好保佑来年平安顺遂。

    柳砚莺忙活一早上,监督着丫鬟小厮将佛堂里的鲜花、供果、清水、涂香全都准备妥当,而后荣春苑的女使便候在佛堂外迎其他各院的主子。

    秋月端着铜盆,柳砚莺托着擦手巾,侍候主子净手焚香。

    进出佛堂的顺序按府里位份排,第一位是老夫人,然后是平旸王妃和世子,再之后是姨娘孙氏一房,最后才是已故小姨娘赵氏的子女,也就是路景延和路云真。

    柳砚莺昨晚难眠,存了报复路云真的心,轮到路景延接过她手上手巾时,她故意将那巾子攥得紧了点,要路景延轻轻一扥才好从她手中拿过。

    若是一无所知的人看了自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偏偏路云真不是,她跟在路景延身后眼睛都气直了。

    老夫人正在佛堂虔诚供佛,此时断不可流露任何情绪,更别说是嗔怒,是以路景延只在擦肩而过时觑向,像是在警告她山上的事是她占理,但也切勿过火。

    柳砚莺心中讥诮,小小年纪就知道拿人清白做文章,不加以约束将来可还了得?她多好心,还不是人家嫂嫂便教授为人处世的道理。

    再看路云真那咽不下这口气又不敢正眼看自己的样子,约莫是挨了一顿训斥,柳砚莺暗自拍手叫好大快人心。

    等到佛堂的梵音佛唱都终了,人也散了,秋月陪着老夫人和法师在禅房听讲,柳砚莺独自在佛堂里整理适才布置的供品,一件件收进篮内,就见路云真一个人走进来。

    她扭扭捏捏看了佛堂内一圈,见只有她们两人,这才问:“柳砚莺…我…我昨天回到后山小筑,怎么不见你?”

    柳砚莺疑惑,原来路景延还没来得及找他妹妹求证,那她刚才在眼神躲闪什么?难不成是良心发现惶惶不安?

    “回四小姐,昨日我在屋里等不到你和小冬,怕老夫人等太久就自己先走了。”柳砚莺说得轻描淡写,也不提世子,算是给双方都留点余地。

    路云真怔住,惊愕问:“你穿那样是怎么走的?”

    柳砚莺半点没瞒她,眼珠子一转:“我跑出去遇见了三爷,是三爷叫瑞麟去给我拿了套衣服。”

    她说得轻描淡写,路云真却被天打五雷轰了一般:“你…你…你跑出去遇见了我哥哥?”

    柳砚莺点头称是,笑容明艳:“三爷是位顶好的好人,见我窘迫慷慨相助。”

    路云真慌了神:“你…你们?柳砚莺!你好不要脸!”

    柳砚莺心里得意,但脸上只做委屈状:“四小姐不要血口喷人,我等不来四小姐,又怕有人闯进来,就只好自己翻窗出去找人帮忙了。”

    路云真急得跺脚:“柳砚莺!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你休想进我哥哥屋里。”她话说一半还不自信起来,“你,你就是进去了也比不过妙儿!”

    哦~敢情那个与她交情甚笃的刘家小表妹也相中了她哥哥。

    柳砚莺本来还想多膈应她几句,眼神却蓦然越过路云真看向门外。

    那儿来了个人,侧光而立,柳砚莺看着那人道:“四小姐切莫误会,什么比不比的,我与三爷清清白白,是三爷宽待下人,随手帮了我的忙。”

    来的正是路景延,他身材颀长站在门外像一株挺拔有力的乔木,只是今天的乔木因着天干物燥极易点着。

    他道:“云真,跟我出来。”

    路云真扭脸见是她哥,心里登时没了底,“哥哥……”

    路景延冷声下最后通牒:“出来。”

    路云真绕一大圈什么也没办成,还适得其反送了柳砚莺一程,又急又怕,连呼吸都粗重,脚步沉沉走出去。

    恰好柳砚莺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挎着篮子从佛堂出去,路过门口那两人时,刻意竖起耳朵聆听,依稀听见路景延话音沉沉和路云真说着什么,而路云真则说不出话只剩抽噎。

    柳砚莺心情大好,朝偏头落泪的路云真福了福身,脚步轻快兀自走远。

    想算计她?再多活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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