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所思被奶奶的开明程度惊得一时半会儿忘了说话。
奶奶轻轻叹了口气，接话道：“阿城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他爸妈走了后也没有哭哭啼啼，反倒揽上了所有活儿，把我这个拖油瓶照顾得这么好。奶奶一直很心疼阿城，想着如果能有个人可以早点遇见阿城，一直陪着他就好了，所以才会总催着他找女朋友。”
慈祥的老人忽然对上凡所思两眼，用那种令人心安的语气缓缓道来：“所思啊，这个人要真是你的话，你们不用害怕外面的流言蜚语，奶奶一定比任何人都要坚定地站在你们这边。”
原本是开玩笑逗趣奶奶的凡所思这会儿却被老人家认真的神情感染到了，他鼻子有点酸，只得连连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他可以吗。
凡所思其实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追得到顾怀城。但能够确定的是，他现在很想冲动地跑出去拥抱这个失而复得的人。
“奶奶你放心。”凡所思握着老人家布满粗茧的手，郑重朝她承诺道：“就算那个人不是我，我也一定会给阿城物色一个好对象，会用一辈子真心实意待他的那种。”当然，那个人不可能不是他。
奶奶望着凡所思，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缓缓朝他点头。
“好孩子，阿城就交给你了。”
凡所思被厨房的海鲜炒饭香味吸引过去的时候，顾怀城已经熄了火准备盛饭。
他给凡所思舀了好大一碗，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厨房的四方桌上津津有味吃起夜宵。
凡所思砸吧着嘴儿，感慨以后谁要嫁给顾怀城一定是祖坟冒青烟了才会有这么好的福气。
顾怀城咽下一口炒饭，淡淡问他：“是不是奶奶问你我在学校里有没有对象的事了。”
“嗯……”凡所思有些心虚，僵硬地将脑袋撇过去了，“是啊。”
“那你怎么回答的。”顾怀城看起来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说我肯定会帮奶奶给你物色的，阿城你一表人才吃苦耐劳，你这么好，一定要有个配得上你的才是。”凡所思用勺子捣鼓着炒饭，眼睛却偷偷瞄到顾怀城身上，试探性地问他：“我知道你现在单身，那……以前呢？你以前交过女朋友吗？”
“没有。”顾怀城回答得坦荡。
凡所思捏了捏汗湿的手心，继续问他：“那你以前有过喜欢的女孩吗？”
顾怀城犹豫了，凡所思把心脏捏得紧紧的。
这本小说的作者没有明确写过顾怀城遇到女主之前的感情史，但凡所思就是很好奇，他甚至想知道一切关于顾怀城的事情。
好半晌，凡所思才听见这位向来淡然的顾同学淡淡回忆道：
“曾经有过一个好感的女孩，她也正好喜欢我。”
凡所思心里兀地一沉。
却听见顾怀城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但我们最终也没有走到一块。”
“为什么啊？”凡所思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他，那急不可耐的模样反倒是比顾怀城这个当事人还要在意。
“我没有答应她。”顾怀城有些纳闷凡所思为什么这么激动，但还是好好地给他解释了，“当时我们才高一，我家没钱，我确实允诺不了她什么未来。她向我表明心意的时候我动摇了，但考虑到她生在有钱人家，跟了我肯定不能适应这种贫苦日子，就没有想着和她走到一起。”
后来啊，被拒绝的女孩哭哭啼啼地回家向爸妈倾诉，爱女心切的家长为了给女儿出气，跑到学校整了顾怀城一通，说他勾引他们家宝贝女儿，当众辱骂他一个卖海鲜的竟也有和他们家宝贝女儿在一起的想法，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事儿动静整得挺大，这也正是导致顾怀城后来没什么朋友的原因之一。
顾怀城不知道为什么事实会被颠倒成这样，他只能坚持自己的立场向大家解释，也不管有几个人站在他这边。
好在信任他的人没有让他失望。
自那以后顾怀城再见着那个女孩，也只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匆忙离开。后来校方尽量将这件事压下来，那个女孩不久以后也转学了。
将这一切说给凡所思听的时候，顾怀城只平静地用几句话带过了，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没有告诉凡所思的是，那段时间海城高中开始流传顾怀城始乱终弃或是嫌贫爱富的各种流言，有些人自是不信，但也有些人是相信的。
凡所思心疼得不行，嚷嚷着那个女的和他家里人真犯贱，没素质，没眼光，是他们配不上顾怀城才对。甚至还义愤填膺地保证如果当时自己也在，肯定不让顾怀城受这种委屈。
顾怀城倒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只说都过去了，大家也忘得差不多了。
“毕竟两个家庭条件悬殊的人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顾怀城又舀了一口炒饭，语气平静，“我当时只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仿佛被戳中心事了似的，凡所思并没有马上接话。
好半晌以后，他才咬着钢勺，望了很久顾怀城的脸，确定他是真的不在意了之后，才小心开口：“那么待到以后事业有成，如果再遇见那个女孩，你还会心动吗？”
顾怀城回头看他，一双眼睛清澈见底，看得凡所思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直到他听见顾怀城说：“现在想想，当初那点好感其实并不是心动。”
“如果再遇见她的话，我大概没什么感觉了吧。”
凡所思暗搓搓地，在心里乐开了花儿。他大口扒着饭，几句话带过这个话题，但谈天内容始终被他控制围绕着顾怀城，好像恨不得知道顾怀城所有的事情似的。
“你成绩这么好，以后想考哪所大学？”凡所思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提起，视线偷偷撇到顾怀城身上。
他记得首先提起这事儿的人是女主，鼓励顾怀城克服困难去梦想学府的人也是女主，但最后害顾怀城在收到录取通知书前一天惨死的人仍旧是女主。
不过好在，现在自己来到顾怀城身边了，这些都能弥补。
顾怀城有些犹豫。
好半晌，他才轻轻看了一眼奶奶住的隔间，压低声音对凡所思说道：“我以前想上清华。”
凡所思也很配合地压低声音，俯身到顾怀城耳边，“以你的成绩考清华没问题，为什么不好好说出来？”
“北京太远了，我不放心奶奶。”耳边传来顾怀城仍是带着些犹豫与为难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惊扰了屋内休息的奶奶。
凡所思片刻后自己想通了。
顾怀城是个二十四孝好孙子，奶奶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所以他肯定是放心不下这位老人的。
哪怕可以暂时拜托邻居帮忙照看，那也只是暂时的，时间久了任谁都会渐渐不耐烦。况且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邻居也不方便解决，远在北京的自己又不能第一时间赶回来。
一边是向往的学府，一边又是这世上唯一牵挂的亲人，确实不好选啊。
但这回不一样了，现在有他凡所思在，一定会让顾怀城如愿去上清华的。至于女主——这里没她事儿了。
“时间还长。”凡所思安慰般轻拍了拍顾怀城肩头，“你可以慢慢做决定，说不定未来会突然出现一个愿意替你照顾奶奶的人呢。”
顾怀城没答话，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其实在他心里哪所大学都一样，只要能够学有所成。也并不是非清华不可，实在不行的话，就选一个离家近点的大学，这样每周都能回家照顾奶奶。
顾怀城这么些年边上学边兼职做海鲜生意也攒了一小笔钱，足够他在大学期间和奶奶两个人的生活费开销，当然也包括这其中奶奶需要用到的药费。
他喜欢把所有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仔细规划每一步。顾怀城把一切都算好了，却唯独没有想到自己单调的生活里会突然闯进一个凡所思。
抬头望向眼前这位仍在鼓励自己的少年，看着他治愈且温和的笑容，顾怀城一向冷淡的神情，忽地染上几分柔软。
“谢谢。”他对凡所思道。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谢谢你找到我，和我成为朋友。
凡所思像一束阳光，温暖得让人想要不断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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