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披散着粉红色长发、鼻尖挂着一幅眼镜的瓦史托德,回想起暂时(但也合作多年)的同伙人蛊惑人心的发言,不由得面露冷笑。

    在曾经属于他的实验室内,他的双手和触手正不断地活动。

    与他相隔数个实验台,一位留着齐腰白发的瓦史托德也在进行类似的动作。

    他们的面前是数十具虚与死神的躯体。

    这些在正常场合见面肯定相互厮杀的仇敌此刻亲密无间地躺在一起。

    他们的四肢均被附有浓密灵子的约束带牢牢捆住,就连脖子也不放过。

    一根吸管般粗的穿刺针刺入他们的脖颈,怒张的颈内静脉被迫注入了浓稠如糖稀的无色液体。

    药物催生的安宁感毁灭了他们的意志。

    散大的瞳孔早已失去理性之光,张开的嘴唇无力吐露只言片语,萎缩的肢体不止被夺走双足站立的权利,即使刺激肌肉也不会产生一丝反应,他们的格拉斯哥评分已经在药物的影响下降至最低。

    为了防止下坠的舌根堵住气道,一根深入喉咙的粗管为他们提供了最低限度的空气,但让他们最后的尊严也被连根拔除了。

    在弥漫室内的不正常的呼吸音中,两只虚默默继续手里的动作。

    他们从沉睡的实验品上切取组织,用特殊的药剂固定切片以免它们化作灵子溢散,再用各式各样的液体试验它们的特性。

    他们的分工很明确,除非交接重要的样本或使用特殊的器械,他们的行走路径绝对不会发生重合。

    当输液袋内的液体只剩浅浅一层时,萨尔阿波罗拔下输液导管,将一袋如污泥般黏稠的深褐色液体挂了上去。

    这令白发的瓦史托德看了他一眼。

    “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

    “如果你少纠结死神与虚的灵子差异,我们的研究会提前至少五年进入到灵魂融合的领域。你忽视直通重点的主干道,在曲折的小巷迷失了太久。”

    萨尔阿波罗粗暴地翻开死神的眼睑,确认瞳孔的对光反应。

    “明确首先要攻克的问题之后应该将相关研究的优先度提到最高级,而非围着相对低优先度的实验上打转,既然找到了秘密金库的钥匙就应该早点搬空,外面的花瓶即便再引人注目,它的价值也不及里面宝藏的一分一毫。”

    “都说了多少次了,重要的不是某一方面的突破,而是体系的构建,既然虚圈没有同行帮我们开拓领域,我们就只能从零开始建造巴别塔。”

    我用指尖划过虚的角膜,并深压眶上缘测试疼痛反应。

    “当你完善自己的体系,你就不会为随后的停滞痛苦不堪——别这么瞪我,只专注很容易撞到头,如果不换个方向深挖,你永远也不知道挡住你的究竟是一块石头,还是已经臻至完美的研究尽头。”

    似乎被戳中痛处的萨尔阿波罗啧了一声。

    “你真的这样想?你的推动力严重欠缺热情,只有纯粹的恐惧……你为了令你的体系完美不惜投入大量精力,就像恐惧退化从而拼命狩猎的亚丘卡斯。”

    “诶呀,难道你不知道吗,只有尽可能接近危险,才能从风暴中心找到绝对安全的台风眼。我承认这很可怜,但我要是什么也不去做,我就无法看到除了绝望以外的任何东西。”

    萨尔阿波罗不由得皱起眉头。

    一丝奇异的触感从他的心头滑过。

    “你在害怕什么?”

    “虽然现在的我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但是在害怕的东西上,我和人类倒是有着高度的相似性。你听说过这句话吗,人等因无形而恐惧——实在太讽刺了,一想到这句话的深意,我就怕得无法自已,直至现在也无法擦除充盈于脑髓的恐惧。”

    这不是一段令人心情愉悦的对白,所以我打破先前的气氛,从熟悉的课题中找回自己的步调。

    “灵魂分离的研究进行的怎么样了?”

    “你说的是完美分离灵魂、而且不让虚的力量渗入的追加订单吧,成品在这里。”

    他听起来似乎摆脱了对上一个话题的兴趣,朝我丢来一只手套。

    我接过手套,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看见这一幕,萨尔阿波罗的肩膀震动了一下。

    当我抓起桌上的组织剪刺入手套、杀死隐藏其中的细胞时,响彻全身的信号令他身体的振幅达到了最高。

    然后我静静地歪过脑袋。

    未经约束的白发顺从重力的牵引令人毛骨悚然地倾泻而下。

    “你是参加偶像的握手会时把新鲜牛奶涂到手上的瑟情狂吗?”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萨尔阿波罗连展开他的触手的时间都没有。

    一把组织剪已经贯穿了他的右肩。

    鲜血从撕裂的伤口溅出,甚至还有少许落在他的眼镜上。

    但是萨尔阿波罗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他拔出刺进肩膀的异物,漫不经心地确认了一遍,然后随手把它丢到地上。

    对他而言,确认刀片上是否混入除血液以外的其他液体,似乎比处理身上的伤口更为重要。

    “不管看见多少次,我依然会感到惊讶。”

    他用目光扫过明明被剪刀刺穿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手套,脸上浮现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你的能力实在太神奇了,我知道你在通过眼睛发动它,而我却像恐惧即将迎来的死亡一样,不想将目光聚集在你的眼睛上。”

    拔出组织剪的伤口正在向外喷出鲜血,但是萨尔阿波罗却没有失去脸上的笑容。

    他摘下眼镜,清理镜片上飞溅的鲜血,却对右肩处逐渐扩散的褚红毫不在意。

    “明明有这样一双眼睛,你却依旧深陷恐惧的海洋无可自拔,我很好奇你到底看到了怎样的绝望。”

    萨尔阿波罗的肩膀很明显因为与恐惧无缘的感情而不断颤抖,而我则理所当然没有理会面前莫名高亢起来的变|态。

    于是我随口改变了话题。

    “等到完成这次实验,这些实验品就可以解放出来,而下一批次的实验品就由我来捕获。”

    “是队长级的死神?”

    “不对,是灭却师。”

    萨尔阿波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你的设想是先打破虚与死神的界限,然后打破虚与灭却师的界限,为什么突然跳跃步骤快进到下一项研究?”

    “那当然是因为已经有人替我们完成了。”

    我用歌唱般的声音,说出精准的预言。

    “不久之后,你就可以切身感受到这项研究的成果——以一副更加强大、也更加羸弱的姿态。”

    现世。

    一名灭却师正在奔跑。

    他的呼吸很乱,全身因为紧张流满汗水。

    手里的灵子之弓更是不断颤抖,发出如同坏掉的乐器一般的声音。

    “没事的……”

    飞廉脚的速度很快,即使没有目标也能保持高速移动。

    他相信自己已经摆脱了敌人,但却完全不敢停下动作。

    就好像双脚一旦停下,他就会命丧当场。

    他克制住发抖的脊背,沿着视线的方向加速狂奔。

    就在这时。

    他的脚下一空。

    当他意识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绊倒时,他已经以滑稽的姿势腾空飞行了五米。

    但是他没有落到地上。

    这不是因为他在空中护住自己的身体,而是在黑夜中隐没光亮的某物,将他如同钉在木板上的青蛙一样挂在空中。

    浑身战栗的灭却师,终于听到一阵声响。

    被夜晚的寂静衬托得格外清晰的脚步声,停在了距离他十公尺远的地方。

    灭却师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向脚步声的主人。

    当那抹纯白挥开黑暗映入他的视野,他的呼吸和心跳在一瞬间停止了。

    他的双眼睁大到超出极限,被蛛丝禁锢的身体在非物理因素的作用下开始奇怪地颤抖。

    “晚上好。”

    那个东西挥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下一个瞬间,她纤细的手腕猛然刺穿他的胸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面对这过于恐怖的一幕,灭却师的喉头发出了不成形的惨叫。

    但是。

    “叫什么,你又没有死。”

    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当灭却师发现这声音是货真价实存在于物理世界,而非死后世界时,那只白得吓人的手臂已经从痉挛的肺脏中抽离。

    他无法理解自己身上刚才发生了什么,极度混乱的头脑夺去了他的思考能力。

    所以他呆愣地看着眼前,看着那个白色的存在从自己面前离开。

    一枚闪闪发亮的碎片在她覆盖着黑色手套的掌心间,好似心脏一般搏动。

    “这次的工程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加简单,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好了。”

    她的指尖随意划过那枚碎片。

    虽然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灭却师感觉到碎片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杀死了。

    “放高利|贷放的很爽吧,等你发现别说是利息,就连本金也无法收回时,心情一定会更美妙吧。”

    迷一般的话语随着晚风飘散。

    白色的蜘蛛随手打开黑腔,任由身体沉浸在最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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