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蓝染与现场气氛不合的柔和嗓音,我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这个男人是真的很会煽动人心诶,你看周围那些破面的眼神,就和夜晚里的萤火虫一样发亮啊。”
“拜他所赐,看来我也会被没有眼力的蠢材拖到场地上进行一场情非得已的比赛。”
萨尔阿波罗也一脸不爽地抱怨道。
“为什么我们非要被一群没有理性的野兽围在中间,演一场既没有出场费也没有实验补贴的低级演出。”
融入话题的亚罗尼洛同样面露不快。
我们三个齐声叹了口气,即将要和疯狗对打的抑郁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六目相对的眼睛流露出了有气无力的低落感。
在这时。
“喂,女人,我要和你决斗!”
萨尔阿波罗和亚罗尼洛的注意力转向声源的方向。
其中,只有我一个人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
在身后,未曾听过的脚步随着强大的灵压扩散。
“你这个女人,难道连回头也不屑一顾吗!好啊,作为从头到尾把我无视到底的代价,就算到地狱哭得涕泗横流也没有意见吧!我还真想看看你那张白蜡一样的面孔,哭起来的时候到底能恶心到何等地步!”
大胆而狂妄的声音在空气中炸响。
说出这番话的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白痴——我这样想着,带着一丝好奇转过头去。
目光所指之处,一个头上长着圆盘、一只眼睛蒙着眼罩的白衣男人堂堂正正地挺立在那里。
他的手上拿着新月形状的镰刀,脸上的肌肉因为激烈的情绪震动不已。
尤为奇怪的是,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嘴角还扯出狰狞的笑容。
(难道我身后有什么东西?)
于是我转动脖颈看向身后。
在我身后倒是有两只小猫小狗,但是他们很明显被眼罩男的灵压所震慑,竟然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那就是找错人了。)
然后我向左挪动一步。
眼罩男的眼珠也向左一动。
接着我向右挪动一步。
眼罩男的眼珠也跟着向右一转。
被如此怒火洋溢的眼神一顿狠瞪,我不由得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你谁啊?”
“臭女人,你果然把我忘了……!”
眼罩男露出獠牙狂叫起来。
就在眼罩男仰天咆哮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从身旁投来的视线。
眼睛左右一转,就看到萨尔阿波罗和亚罗尼洛异常诡异的脸孔。
他们的眼神好像在说——你这变|态究竟到达了多么遥远的世界啊。
“等、等一下,我可没对这种家伙做出那种事情!鬼知道这个家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别告诉我你们会相信在大选时抱住别人大腿叫爸爸的孩子的一面之词!”
我嘴唇发青地辩解道。
但是紧随其后的话语令我的脸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你这个臭女人,在做出那种事之后就把我五花大绑!”
从背后响起的低沉咆哮在空气中回荡。
“你打断我的脖子,把我头朝下埋在沙丘里,然后心满意足地走掉了!”
那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怨恨之言。
字字句句都滴淌着着自尊心被彻底践踏的男人的血与泪。
然后。
眼罩男仰起脖子。
挤压出肺内的全部空气。
像要喊破嗓子一般放声咆哮。
“让我蒙受如此屈辱的臭女人,我要把我所经受的一切百倍奉还到你的身上!!!给我好好领会此刻的绝望吧你这只会动用丝线玩弄别人身体的毒妇!!!我要砍下你的脑袋挂在镰刀上蹭着虚圈的白沙剐个三天三夜,看看磨烂你那张恶心吧啦的笑脸究竟需要多久时间!!!”
寂静。
寂静,寂静。
除了寂静之外还是寂静。
广阔的虚夜宫内鸦雀无声。
就连萨尔阿波罗和亚罗尼洛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我先是短暂的沉默。
接着嫣然一笑。
随后那张笑脸因为暴怒而扭曲。
“哟,这不是螳螂老兄吗?”
我抓起斩魄刀的刀柄,轻轻歪着头。
以一种和表情完全相反、甜到发腻的嗓音说:
“好久不见,你怎么就这么想——体会被人捆绑的感觉呀~”
嘎吱一声,将雪白的脖颈歪曲到不可思议的角度。
我在唇角、太阳穴和额头全都遍布着诡异的抽动的情况下,用小猫卖萌般的甜美语气继续道:
“既然如此,我只能让你体会最爱的五花大绑,直到全身上下都喷出感动的液体了呢。”
诺伊特拉知道自己挑战的是瓦史托德。
即使通过破面化打破界限,瓦史托德依旧凌驾于亚丘卡斯之上。就算赌上一切发起挑战,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保住一条性命。无论灵压还是攻击,那个缓步走来的白发女人都比他强上太多,纯论实力的话两者说不定天差地别。
这些诺伊特拉全部理解。
然而名为诺伊特拉·吉尔加的野兽依然咧嘴大笑。
他的脸部张开一张血盆大口。
凶猛的笑声撕裂了寂静的空气。
他不假思索地归刃,全身窜出引擎一样的轰鸣,共计六把镰刀从他的手臂延伸而出。
足跟用力碾磨大地。
诺伊特拉如同放出笼子的猛兽,朝着近在眼前的女人激突而去。
他因即将到来的殊死拼杀发出兴奋的咆哮。
“来啊,臭蜘蛛,这次我可不会给你时间布下陷阱——”
话都没有说完。
只听一声丝线绷紧般的声音轻快作响。
接着他握有镰刀的两条手臂就飞到了天上。
对方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举动。
不过是伸出食指,不过是水平一划。
不过是操控凭空出现的蛛丝,一举切断了他的手臂而已。
在空中飞舞的断臂慢了半拍渗出暗沉的液体。
没有及时收缩的血管、肌肉以及脂肪还在微微地蠕动,那过于平整的断面甚至给人一种面对人体模型时的恐惧。
“你……!”
诺伊特拉比起恐惧,首先感觉到的是强烈的疑惑。
(那个时候,她的蛛丝是这样用的吗?)
就算对战斗的渴求压倒一切,沉醉于无尽战斗的战斗狂依旧拥有分析对手技能的基础能力。
他不觉得他记忆中的蛛丝有着和现在一样的特性,空气中蠢动的丝线与其说是生物的分泌物,不如说是虚圈的灵子即兴编织的产物。
黏性、弹性、延展性……眼前的丝线摒弃了生物捕猎所需的一切,只为将锐利的概念发挥到极致,将阻挡在前方的万事万物切个粉碎。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决一死战的战斗怎么会需要平局这种东西!)
他的脸上绝不会流露出恐惧或者求饶的表情。
即使失去两条手臂,诺伊特拉也没有失去他脸上那残虐的笑容。
“来啊,这正是我想看见的。”
他伸出剩下的四条手臂。
四把造型狰狞的镰刀向着前方划出横线。
像是要将对方的上下半身劈成九块一般。
“让我们尽情发泄一切,把自己拥有的所有武器都瞄准对方狂轰一气吧,让武器碰撞的声音直到地狱尽头也在高亢回荡!”
作为唯一的回应。
刺啦刺啦刺啦!
数十道丝线构成的闪光,带着猛烈的气势释放了。
三百六十度的死亡狂欢毫不留情袭向四条手臂的螳螂。
然后狂喷而出的红黑两色瞬间污染了整个会场。
一切都结束之后。
浑身是血的诺伊特拉倒在地上。
手臂、跟腱和股神经被悉数切断的他,这次是真的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朝着与其说是遍体鳞伤、不如说是支离破碎的诺伊特拉,一把漆黑的斩魄刀毫不手软地刺了过来。
笔直刺进距离他微弱收缩的咽喉、仅有几厘米的地面上。
从头到尾把化为地毯的失败者无视到底。
反手握刀的女人的眼神,就如昆虫一般无机质。
“蓝染阁下。”
她表情未变,向着面露笑容的举办方询问。
“我只要现在的排名就够了,既然如此我可以先行退场吗?”
她缓缓环顾四周,好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反正看到这一幕后,也不会有出言不逊的傻瓜擅自冒头了。”
我独自一人坐在漆黑的房间。
一张大小和生日贺卡相似的卡片被我抓在手里,上面依稀可以看见数行德语花体字。
【被封印的王已经取回心跳】
【距离他取回意识的那天,还有六十年不到的时间】
我叹了口气,将卡片丢入脚下的影子中。
从刺进地面的斩魄刀下延伸出来的黑影渐渐转化形状,身披黑衣的黑发青年无声无息出现在我的身边。
“朱月,从今天开始你就专心收割完现术者的灵王碎片。”
我眯了眯眼睛,随后补充了一句话。
“还有,绝对不要对混血灭却师动手。”
“因为友哈巴赫?”
“没错。”
我冷冷地笑着说。
“接下来的时间,他会在世界范围内招募圣兵,寻找星十字骑士团的适格者,最后发动圣别,夺去所有混血灭却师的性命。”
“如果让他发现灭却师体内的力量被我们夺取——”
我耸了耸肩,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
“会很麻烦,而且是将我数百年的努力付之一炬的大麻烦,这会令友哈巴赫发现他的部分灵魂已经彻底消散于世间。”
“我知道了,七夜。”
伫立不动的朱月接着说:
“我们最近一次掠夺的混血已经老去,并在友哈巴赫取回意识前转世轮回,我们的举动不会被只有心跳的友哈巴赫察觉。”
“这样就好,朱月,还有——”
我带着缓慢的语调,告诉青年。
“留心无形的影子。”
“不要让无形帝国即将流入现世的阴影,窥见到你真实的面容。”
朱月慢慢地叹了口气。
“但是我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接触那些完现术者。”
“这个身份以及变装的材料我都帮你准备好了。”
我将小小的包袱放在影子上,脸上泛着奇异的笑容说:
“你的新名字是奥伯龙,而你将成为来自英国的完现术者奥伯龙·伏提庚,你来到鸣木市,是为了将惶恐不安的完现术者们,从避之不及的‘虚’的力量中拯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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