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绵绵此话说出的一瞬，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这……江姑娘打算要多少？”沈星霜是真没见过这个场面，呆了一下，才咽了口唾沫慢慢道。
“这就得看阁下需要什么样的服务了。”江绵绵见他当真不懂生意场上的规矩，便挂上职业笑容，仔细解释道，“沈特使要知道，我们清衡山办的这个报社，可不是平白无故就能做起来的，在这其中，刻板印刷要钱，运输装订要钱，请各大书肆代售也要给他们抽成，没有一个地方是便宜的。阁下既然希望我们能为仙门做事，自然也应当负担些成本吧。”
江绵绵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见对面的沈星霜听了她的话不自觉地点点头，无形中已经认可了她的说法，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才将没说完的内容继续说下去。
“至于价格，阁下既然是为了仙门来谈，我们当然只给你开成本价。”江绵绵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忽悠道，“正好，报社准备策划一份新闻刊物，暂时叫做《清衡月报》，就是每个月刊载些时事新闻什么的。仙门想委托我们做宣传工作，就投钱在这里好了——
“如果打算在前几期上占用版面，宣传事务，那我们就收取一定的版面费，往后互不打扰，价格大概在五百到一千上品灵石一个版面；如果是要长期合作，仙门也可以投资这份报刊，渠道还是由我们负责，这个价格就不确定了。当然，也有别的合作方式，沈特使感兴趣的话可以之后慢慢谈，就是不知你们的具体诉求是何？”
沈星霜听了江绵绵这一番话，已经感到有些头疼。他本就是修仙世家出身，从来不曾涉足过商界，对其中复杂的利益分配方式毫无了解，当时有和清衡报社合作的主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加上得到了师父的默许罢了。真要代表仙门谈合作，根本就不应该是他来，此刻，他已经有点儿想打退堂鼓了。
“……我们的诉求？”沈星霜想了想，叹了口气，慢慢道，“抱歉，江姑娘，关于合作具体的细节，我其实还没有想好，需要去临仙台与相关人员进行商议，这次不过是代表问法宗前来问一问罢了。但阁下的报社愿意和仙门合作，我还是相当感谢。”
毕竟，仙门中很多有一技之长的高人，其实都相当不好说话，更有甚者几乎不将临仙台放在眼里，比如同是清衡山出身的云莺……
为仙门办事多年，他也算见多了自视甚高之辈，像江绵绵这种，只要拿了钱就愿意与仙门合作的，倒是相当少见。
江绵绵却并不知道他的这些想法，听了他的话，也并不意外——她早就看出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不是个能谈生意的人了。不过仙门既然给她抛出了这个橄榄枝，看起来还答应付钱，她当然也不好不接。
笑了笑，江绵绵温声道：“原来如此。沈特使不用谢我，为仙门着想，是我们天下修士应该做的嘛。至于合作方案，也不用着急，沈特使如果有了安排，也和仙门负责此事的官员谈好了，随时都能来山下的报社总部和我商议。”
对方的温和态度让沈星霜松了口气，他点点头，笑道：“好，这件事，我回临仙台后一定会仔细考虑的。至于费用问题，江姑娘也不用担心，仙门不会凭借三宗四派的名头来压价的。”
“那我也要多谢沈特使了。”江绵绵笑得更开心了。
不管此人在宣传事务上有没有话语权，能得到对方的承诺，至少以后有了个“合理”要价的理由嘛。
沈星霜摇了摇头，只道：“那云掌门、江姑娘、还有柳姑娘、云公子，这次我来清衡山也就是为了这两件事，既然话已经带到，我这便告辞了。”
在他对面，云鹤看了自己身侧的几个弟子一眼，又看向沈星霜，这才道：“好吧，沈特使慢走。”
沈星霜点点头，和同伴一起站起身来，顿了顿，却并不与身侧几人一同离开，而是站在桌前，再次看向江绵绵，道：“江姑娘，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些私人事务要和你商议，现在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阁下还有何事？”江绵绵一愣，道，“如果还是和报社有关的，那沈特使直说就好了。”
“确实是和报社有关。”沈星霜脸上现出犹豫的神情，道，“但这件事情，似乎不好公开谈论……”
他这么一说，江绵绵的好奇心也上来了。她转头看向云鹤，见掌门沉吟一下点了点头，她也放下心来，从座位上站起，走向沈星霜。
“既然如此，沈特使，我也要回住处，那我们就边走边聊如何？”江绵绵站到他身前，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好，多谢江姑娘。”沈星霜终于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点点头，和她一起走出了议事堂的大门。
……
走在路上，江绵绵并不打算和身边的这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沈特使，除了与仙门合作的事宜，你还有什么事要拜托我？”
而且，居然还不能让云鹤等人听？
“江姑娘客气了，这件事和仙门无关，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不用叫我特使什么的，不妨以朋友相称，如何？”沈星霜笑了笑，道。
“那好，沈公子。”江绵绵从善如流道。
沈星霜沉默一会儿，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道：“江姑娘，我想先问一问你，你们报社的《九州公子谱》还准备做下一期吗？”
这话就是明知故问了，江绵绵眉头微蹙，瞬间便明白了此人求自己的是什么，却不点破，只点点头道：“没错，但下一期却不做男人的了，我们打算先做《九州佳丽谱》，算是平衡一下。”
“这样？”沈星霜有些惊讶，道，“那《公子谱》你们往后还会做吗？”
“还是会的。”江绵绵，说着便看向身侧的青年，道，“沈公子是不是有想要推荐的人选？”
“是。”沈星霜又叹了口气，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意图都写在了脸上，并不奇怪她提前猜中，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恐怕有些唐突，但这是我师父的意思，身为弟子，当然不能忽视长辈的要求……”
“阁下的师长？问法宗宗主？”江绵绵此时终于有些惊讶了，问道，“阁下想要推荐的人是谁？你的师兄还是师弟？”
“都不是，是我师父本人，问法宗韩孤舟。”沈星霜无奈道，“江姑娘，你看这事……”
“问法宗宗主也想上《九州公子谱》？”江绵绵真是大吃一惊，诧异道，“为什么呀？阁下的师父是怎么说的？”
“我也不知道，或许师父只是对此感到新鲜呢？”沈星霜此时也只能无语望天了，再叹了口气，他转向江绵绵，“不知师父是否能有资格？如果需要出钱的话，也可以由我来负担版面费。”
江绵绵这回真的沉默了挺久。少顷，她才艰难地摇了摇头，道：“抱歉，沈公子，令师的条件当然足够上刊，也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人选。但一来，你们问法宗已经有人上过了，总得给别的门派一些机会，是不是？另一方面，关于第二期《公子谱》的主题和人选，我已经有了计划，恐怕无法临时变更。”
“是这样么？”沈星霜听了此话，反而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摇摇头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了，师父那边我便这样交代，江姑娘不必为此为难。”
咦，这么快就松口了，看起来他也并不是很想让自己的师父上刊吧？江绵绵瞥了他一眼，如此想道。
但这样反而好办了，江绵绵挂上笑容，道：“那好，多谢沈公子体谅，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考虑让令师上刊的。”
“好的，也多谢江姑娘了。”沈星霜也笑了。
顿了顿，他又想起了什么，眼看清衡山内门弟子居所就在不远处，赶忙补充道：“对了，江姑娘，还有一件事——你们不是要做《九州佳丽谱》吗，无论如何，千万别让我妹妹上，不然她肯定不会放一点心思在修炼上面了！”
江绵绵听到这话，登时便想笑出声来，坦然点点头道：“当然，关于《九州佳丽谱》的人选，我们也有安排了，沈公子且放心吧。”
沈星霜得到了这个承诺，终于彻底安心。眼看两人已经走到了岔路，他朝江绵绵挥了挥手，便走向下山的方向。
“江姑娘，往后再见了。”身形隐没在夜色中之前，玉树临风的青年回头对她如是道。
“再见。”江绵绵也笑着挥了挥手，目送他远去。
唔，之前对付阵修一脉的时候还真没看出来，这个天下闻名的沈星霜，本人其实还挺亲切可爱的嘛。
……
送走仙门一行后，第二天，清衡山一众按照计划，开了个迟到的聚会，以庆祝这次招生的圆满落幕。
聚会上，大家都玩得很开心，也难得放松了一把。但结束之后，所有人又很快投入到各项工作中去，而按照之前的计划，清衡报社创办新刊的任务也提上了日程，大家开过商议会，明确了各自的任务，便加紧开始赶做新刊。
而另一边，沈星霜果然遵守承诺，向仙门提出了要和报社合作宣传事务的建议。临仙台经过调查后采纳了议案，并派人来和江绵绵商谈，两方谈妥后，果然给了报社一笔非常可观的合作费。
眼看灵石从各个渠道源源不断地进入自己的库房，江绵绵兴奋之余，更有些欣慰，只觉得自己的努力都没有白费。而更让她开心的是——两个月之后，根据钱庄工作人员的报账，她名下的钱已经快接近四百万灵石了，距离承诺夜离的“五百万灵石定金”已经不远。
听到这个数字，她马上做下决定，先画符把夜离叫过来再说，大概等他一路赶来，自己这边钱就已经赚够了。到了那时，她把手上生意托付给同门，就可以和他一起启程去寻找云莺、解除诅咒。
这一天，回到清衡山上自己的小院里，江绵绵在那一丛开得灿烂的玫瑰花里摘下几朵，按照夜离当时的说法，画下了一个简单的风火符，然后点燃，看着它慢慢烧尽。
灰烬随风扬起，目光追随那飞向天空的灰尘，江绵绵心中竟生出了很多期待——
夜离，好久不见，不知你现在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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