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术消去,一袭碧衣的身影从无到有出现在了窗边。
江绵绵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碧衣女子,一时惊得合不拢嘴,少顷,才喃喃出声道:“夏澜……宫主?怎么是你。”
眼前这个设计埋伏她和夜离的不速之客,竟然是碧落宫主夏澜。在看见此人之前,江绵绵想过无数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是她。
碧落宫主为何要如此设计她和夜离?
心中怀着无数疑问,江绵绵并没有放弃防御的动作,仍警惕地盯着对方,质问道:“夏宫主,敢问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呵,江绵绵,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右掌托举向天空,掌心慢慢浮现一朵浅碧色的九瓣莲花,夏澜神色莫测地看着她,冷声道,“你和魔尊一起,在追击云莺?”
恍然意识到夏澜此举的目的,江绵绵立刻开口否认,道:“夏宫主,您想错了,我们并非打算对云莺二师伯不利,我与夜离合作,只是为了找到云莺弟子齐峰而已,这件事情,在清衡山下我也同您提起过……”
“找齐峰?”夏澜听了此话,却是一声冷笑,道,“只是为了找到此人,你用得着和魔尊合作?魔尊夜离何等修为,与你联手,难道就只是出手对付一个金丹修士吗?”
“不,夏宫主,事情不是你猜的那样。”面对夏澜的质问,江绵绵竟觉得眼前的情况错综复杂,难以用一两句话说清楚,只能飞快解释道,“请先听我解释,我之所以找上夜离,只是害怕我二师伯在见面之后误以为我是歹人,出手置我于死地,您也知道,我的修为……”
“你和魔尊一起,云莺岂不是更会认为你图谋不轨?”两人的对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在夏澜眼中,江绵绵的话俨然是越描越黑。听罢之后,她神色冷峻地摇了摇头,直视着面前的少女道,“江绵绵,你要明白,你和魔尊勾结,已经违反了《仙门通则》的第一章第二条,这是叛道罪!你若愿意同我去往临仙台,我愿意为你作证,帮你减刑。”
听了夏澜的一席话,江绵绵只能无奈苦笑,坚定道:“夏宫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此次出行,我必定要找到云莺,此事关系我的性命,还请您千万不要阻拦!”
看着她的神情,夏澜却沉默了下来。
少顷,碧落宫主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江绵绵的眼睛,问道:“好吧,既然如此,江绵绵,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魔尊为什么要杀云莺?”
“夜离他根本不想杀云莺!”江绵绵气急反笑,急道,“他是我雇来的,只是为了帮我找到齐峰。我和他是正常的合作关系,也没有什么勾结成分——既没有威胁我,也没有贿赂我,这样说您能懂了吗?”
一阵沉默,最后,夏澜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江绵绵只觉得心中一咯噔,立刻明白对方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也不知是自己这说辞实在惊世骇俗,还是自己根本不值得碧落宫主信任。
“江绵绵,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夏澜说着,手中那朵碧色莲花忽然飘到她身前,绽放出绚丽的五色光华,“那我也只好向你说声抱歉。”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们杀云莺。”
那碧色莲花上散发出的光华无形无质,一转眼便笼罩住了两人。在被那光芒触及周身的一瞬,江绵绵心中瞬间警铃大作,右手一抬,准备好的符咒便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撒了出去。
但是,一阵耀人眼球的法术灵光闪过后,半空之中,那朵莲花却仍岿然不动,连旋转的速度都没有减慢一分。
心中知晓自己和对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眼下这般情形,除了迂回缠斗,等待夜离回来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办法。江绵绵往屋外瞥了一眼,咬了咬牙,又在袖中捏住第二把符咒,只等灵光再次闪起时,便要趁机往外逃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江绵绵,你是云鹤的弟子,我不会伤你。”抬手笼住莲花的花心,夏澜微微抬眸,静如湖水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少女,温声道,“睡一觉吧,等你醒来,这一切就结束了……”
不知是不是恍惚中的幻觉,这两句话听在耳中,好似每个音调都奇异非常。江绵绵听着,只觉得整个人好像泡在了一池温泉水里,浑身都懒洋洋的,恨不得立刻闭上眼睛睡下。
不好!
这是……碧落宫的幻化催眠之术!
江绵绵意识到了不妥,全身上下被那彩光笼罩之处,却瞬间都如被蚕茧裹住一般动弹不得,即使她拼命咬住舌尖想要保持清醒,意识却还是渐渐滑向昏沉混乱的深渊。
“……海市无形,蜃影万象!”这是夏澜念出的最后一句法诀。
失去意识前的一刻,江绵绵的视野中,只有一袭黑衣如疾电般掠过,掌中刀锋清冷,直直向面前的碧衣人挥斩而去……
……
“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臭婆娘!敢不敢呐?!”一个男声。
“不……不敢了,不敢了……啊!!!”一个女声
“呸,放屁!”男声中夹杂着各种污秽下流的词汇,“他妈的死婆娘,信不信老子打死你!打死你啊!”
女人的呜咽声。
然后是噼里啪啦,各种物体打在□□上的声音。
江绵绵抱膝躲在外间的角落里,将头埋在膝弯间,双手捂住耳朵——不听、不看、也不说。
这是她长期以来摸索出的生存窍门,在爸爸动手打妈妈的时候,只要她不发出任何动静,爸爸就发现不了她,也就不会对她动手了。
房间里的动静还在继续,但江绵绵知道,这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因为爸爸会控制家中的“战争”,不让它们太过引人注目,久了,不但家里不好看,也容易引来楼上楼下好事的邻居。
当然,今天这场“战斗”似乎持续得相当之久。江绵绵探出头,向自己的“战壕”外小心地看了一眼,又很快缩了回来——还好,外面似乎和以前一个样。
一切结束之后,她还要帮妈妈打扫卫生。当然,一般是她动手,妈妈指挥,因为这个时候妈妈已经不太能站得起来了。
江绵绵讨厌这项活动,在心中,她暗暗把其称之为“收尸”,将破碎的锅碗瓢盆扫起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打扫鲜血淋漓的战场,那些碎片都是可怜的阵亡者,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躺在他们里面。
妈妈也讨厌这项活动,但妈妈是从来不会将活放着不干的。有一天打扫的时候,江绵绵鼓起勇气,问妈妈能不能带她一起逃走,去一个不用“打仗”的地方?妈妈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厉声说那是你的爸爸,你怎么敢这么丢他的面子?你就不为他想想么?你个小白眼狼!
于是江绵绵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中的声音终于全部停歇下来。江绵绵小心地从“壕沟”中爬出,蹲在一个“掩体”背后朝里面看——还好,爸爸已经上床睡去了,妈妈应该是躺在地下,不知为什么没有起来。
现在应该“收尸”了。
江绵绵放轻了脚步,慢慢穿过一个个“掩体”,弓着身子来到了妈妈躺着的地方。
妈妈脸朝下趴着,四肢的动作很不自然,江绵绵不懂这些,只轻轻按住妈妈的肩膀摇了几下,小声耳语:“妈妈、妈妈,起来干活。”
就像妈妈过去说的那样:“江绵绵,起来干活。”
但是,这次无论她怎么摇,妈妈都没有醒来。
江绵绵心里感到很奇怪,她畏惧地看了一眼床上打着呼噜的爸爸,有点儿着急了,便使足力气,扳着妈妈的肩膀,将她整个翻了过来——
然后,她看到了满地的鲜血和妈妈扭曲的五官!
世界上的一切都颠倒混乱了起来,妈妈临死前恐惧惊骇的表情,在江绵绵眼中放大、再放大——万物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轮廓和形状,有形的东西统统化作无形,生命和死亡融化成不可分割的整体……
江绵绵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尖叫。
她疯了。
接下来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从她的身边闪过,却没有在她生命中留下任何一点痕迹——长大后,她也是渐渐从外婆口中才得知这些的。
妈妈死了。爸爸被她的尖叫声吵醒,顺手把她的脑袋按在了被子里。幸好楼下邻居及时来敲门,她才保住了一条命。
暴力、缺氧、过度刺激……让她的大脑暂时进入了自我保护的状态,封闭意思,拒绝交流,用科学术语说,是由于应激而引发的精神障碍,用俗话来说,就是“疯掉了”。
妈妈的尸身很快被带走,爸爸也进了监狱。家里没有存款,还欠着银行很多年的房贷,于是银行轻松收回了房子拍卖,家里的其他东西也被亲戚们拿走了。只有她的去留,一直拖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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