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封印?”
听见这个东西,江绵绵一时讶然,但回想起过往的一些经历,隐隐约约间却又明白了什么。
她现在用的这个身体是原本的江绵绵的,难道说,原主身上竟也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
“江绵绵,还记得在清衡山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说过,你身上有几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和身旁的少女一同降落在江边人较少的位置,扶着河堤上的栏杆,夜离淡淡道。
“是,这事我还记得。”江绵绵和他并肩站着,一同眺望不远处的烟火,若有所思道,“但我一直以为,你所说的这个‘特殊’之处,指的是我借尸还魂,以及区别于当下时代的思维方式。”
站在这河岸边,前方的烟火虽然不如在江水上就近观看那么绚丽,却更有一种遥远出尘的美感。
此时此刻,知道了破阵并不简单,江绵绵的心也静了下来,摒除纷乱的思绪,开始冷静思考。
“你说的这些只是其中之一。”夜离摇摇头道,“除此之外,现在的你,或者说原本的江绵绵,她身上最大的秘密,应该是关于她的身世。”
“她的身世?”江绵绵略感诧异,道,“我记得我调查过原本这个江绵绵的出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她是清衡山附近佃农的女儿,只是在三岁之前,一些相关信息有所缺失,难道问题出在这方面?”
“并不只是如此。”夜离道,“江绵绵,我可以肯定地同你说,你所能查到的那些信息,什么佃农的女儿,应该全是假的,是她的亲生父亲或母亲,为了让她能在仙门安然存活而伪造的……”
“什么?!”江绵绵此时当真大吃一惊,道,“夜离,这些都是真的?你怎么会知道原主的事情,你从哪里获得的消息来源?”
一直以来,她对自己一手创建、根植于江湖市井、由三师兄陆辰作为重要经理人的消息网络,从来都十分信任,倒并不是这个消息网覆盖的面有多广,只是其鱼龙混杂、多方印证下会显得非常可靠。
而现在关于原主身世的信息,无论从哪一条线传来的情报,都曾被标注“可信”或者“相当可信”,可见绝大多数人都认可其真实性。如今,这个情报却被证明为假,这不得不让她感到坐立不安。
有什么人,能瞒过江湖市井中众多的耳目,给原主造出一个如此完美的假身份?
而此人费尽心力做这些,又有着怎样的目的?
“呵,不是我夸口,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我一人能看破你的血脉之谜。”夜离转过头来,用一种平静的目光看着她,道,“因为原本的江绵绵,也就是现在的你,和我一样,是一个混血的半魔。”
原主是个半魔!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江绵绵的心上,也让她在震撼的同时,感到了一种豁然开朗般的顿悟。
其实,自从意外穿越过来之后,江绵绵的心中便一直有一个解不开的疑问,或者说,是对于事情逻辑的质疑——
这个问题就是,她穿越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在这些记忆中,却全然没有关于原主在幽冥所施神魂之术的任何信息。不但没有关于此的介绍,更没有相关的法诀、法印、咒语。直到现在,对于这个上古时代流传至今的禁术,她知道得并不比清衡山上其他人更多。
但是,如果这就是原主所有记忆的话,那身在幽冥的那个魂魄,她自己也不可能以魂魄为献祭施展法术,把她拖进这个濒死的身体中去。
所以关键便来了——原主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法术的?
江绵绵曾猜测过,或许是原主三岁之前的记忆中,有关于这个法术的详细记忆,她自己想不起来,但原主死后便能想起。不过,这个猜测有一些不符合逻辑的地方,第一,是一个三岁的小孩,怎么可能记清一个复杂的禁术,第二,则是在这个世界的设定中,魂魄和身体的记忆应当是同步的,没道理会出现一件事情原主知道,而她不知道的现象。
为了探究这个问题,她也曾通过各种渠道,看过一些相关的法术书籍,但禁术之所以被称为禁术,就是因为仙门不允许公开修习和讨论,与之有关的文献当然少之又少,看过之后得不出眉目,她也就放弃了调查。
现在,听了夜离的话,江绵绵登时便有了种茅塞顿开之感,原本困扰她的问题也应声而解。
“原来如此!”江绵绵立刻道,“我曾看过不少介绍魔族的书籍,书中说,你们魔族的传承并不像我们人族一样,是靠口耳相传,或者以灵力或文字进行书面记录,而是会采取一种叫做‘神魂印记’的方式——师长将毕生所学封进神魂印记中,再把神魂印记刻印在弟子的魂魄上,这样一来,不但简单快捷、终身不忘,而且一些秘传的绝学从此都不用担心旁人偷师。”
顿了顿,她点点头,终于想通了一切,道:“原主既然是半魔,她身为魔族的双亲之一,一定在她年幼的时候,将自身传承以神魂印记的方式刻在原主的魂魄上,再洗去她的记忆,使计将她送上了清衡山。而在清衡山上,符阵之争发生时,原主重伤死去,原本被抑制的神魂印记也立刻激发,虽然没保住她的性命,但至少保住了她的魂魄——而在这个印记中,一定有关于神魂之术的相关记载,她就是得到了传承后,才能施术将我拉进轮回池的!”
江绵绵快速推理着,越说越是激动,破解了困扰自己许久的一个谜题,她的心情兴奋极了。
但听着她的话,夜离的神色却是平静的,甚至带上了些许的无奈。一会儿,等江绵绵说完了,他才点点头,开口道:“你说的很对,虽然有些内情我不曾了解,但其余部分几乎半分不差。”
说到这里,江绵绵也回过味来了,道:“所以,要破夏澜宫主的幻术,要用到我现在身体中的血脉?”
“对。”夜离叹了口气,道,“刚才说了这么多,不知你是否注意到一个细节,原本的那个江绵绵,她在清衡山上生活了这许多年,却一直没被人发现血脉的异常,这对仙门来说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
听了此话,江绵绵也忍不住点头——确实,魔族与人族有很大的差异,不止在外表方面,也在经脉构成和修炼方式上面,纯血魔族要融入人族就很艰难了,大多修为低下、身体畸形的半魔,则要更加艰难,原主伪装了这么多年居然没被人识破,说起难度,恐怕真不比夜离当年刺杀前魔尊轻松多少。
想到这里,江绵绵也沉默下来,思考一会儿,她才继续道:“照你这么说,原主失忆算是个天然的伪装,保证她不会言行出错暴露身份,而在她血脉上的伪装,应该更高级些,彻底抹去了她身上所有魔族痕迹,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真正的凡人。”
“不错。”夜离也沉默了一会儿,道,“江绵绵,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了——并没有特殊的消息渠道,与之相关的一切,都是我看破你血脉上的伪装之后,从各个角度推测出来的。”
“是这样……”江绵绵也呼出一口气,点头道,“难怪清衡山上,你才见我一面,就发出邀请说希望能与我合作,在兴安城中再次遇见,对我的态度也很温和,与旁人并不相同。原本我以为,这是因为你看中我的才华,手上又急需资金周转,也知道我是个借尸还魂之人能以此为把柄控制我,但现在看来,这些应该都不算完整的理由。”
“最后,也最根本的理由是——”江绵绵侧身看着他,神态平静,目光锐利清亮如闪电,慢慢道,“我是你的同类。”
“是也不是?魔尊夜离。”
“是。”夜离忽然轻轻一笑,那笑容中有些自嘲的意味,道,“江绵绵,你比我想象的聪明。说句实话,这件事情,我原本打算永远都不告诉你。”
“为什么?”江绵绵有些惊异地看着他,问道,“不说我不是原本的江绵绵,难道你认为,我不该知道自己现在的真实身份?”
尤其看这情况,原主很可能是战后遗留下来的魔族卧底。也幸亏她自己先知道了这件事,不然万一血脉封印意外破裂,被仙门发现真相,那她真是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谁知,听了她的话,夜离目光却一寒,冷声道:“江绵绵,你知道半魔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吗?”
“……”江绵绵一愣,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道,“夜离,原来你真的是半魔,仙门史书上说的并没有错。”
虽然她之前从各种线索中推测出了这个结论,但真的听到对方亲口承认,感受毕竟还是不一样。
“我母亲的事情也不算什么秘密。”夜离目光深邃地看着她,道,“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你,该你做决定了。”
江绵绵也直视着对方,她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想了想,她再次确定道:“解除我身上魔族血脉的封印,真的能破解夏澜宫主设下的这个幻术?”
“是。”夜离似乎因这番对话心力交瘁,忍不住闭了闭眼。
“那好。”江绵绵当下便道,“请你立刻开始。”
“你确定?”夜离用木然的语气再次问了一次。
“我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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