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夜离这么说，云莺登时也是一愣，陷入了沉思之中。
之前与叶昭等人对峙的时候，她一直未曾细想进入秘境后发生的这一列事情，但现在，仔细回忆一番，她才骇然发觉——自己似乎真的陷入了针对她本人的一个阴谋中。
首先是迷雾阵法刚刚启动的时候。那时夜离和江绵绵为她掠阵，两人都在明处，而她自己身在暗处，按理来说应该更不容易被敌人发觉才是，但是，当那雾中白影出现的时候，没有攻击夜离等人，却偏偏只攻击她。
其次，明明有误杀韩孤舟嫌疑的是夜离，但天剑宗掌门话里话外，却都在刁难她，夜离这个真正的嫌疑人，反而并没有与此人接上几句话。而叶昭后来的种种威胁，也统统是对她说的。
最后，如果以上这些还不够证明的话，那当他们逃走之时，叶昭下意识朝她挥剑，这个举动，几乎已经是把此人的敌意摆在了明面上。
深吸一口气，云莺从沉思中回神，后知后觉地慢慢道：“所以，叶昭肯定从某个渠道，知道了我要在天幽秘境中试他，他做贼心虚，干脆将计就计，提前做好准备破了我的阵法，还杀害韩孤舟，打算嫁祸给我？”
“不错。”夜离见她明白过来，点点头道，“但我和绵绵来此处找你，却是此人计划中的一个意外。我猜测，此人大概和不服我管束的魔界部族有所牵扯，见到我与你同行，就临时改变主意，将我和绵绵也牵扯进了这件事情来。”
云莺听罢，缓缓呼出一口气，此时才终于恍然。
她之前一直后悔，自己不该因为计划落空而失了分寸，让那白影乘虚而入，也在心中暗暗有些责怪夜离，觉得他不该那么莽撞地把自己的随身武器掷出去，害得他们现在有理说不清。但现在看来，这一切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敌人早就计划好的，即使她按兵不动，夜离也不出手，那家伙照样有千万种方法，将杀害韩孤舟的罪名推到他们身上。
心思宁定下来，云莺的思维也顺畅了很多。想明白了这些，她蹙起眉，有些担忧地看向夜离，道：“好吧，现在知道了叶昭是有意算计我们，那你还打算返回配合仙门调查么？要知道，此人既然敢杀韩孤舟，那更过分的事情恐怕也都做得出来。”
听见云莺这样说，夜离却摇了摇头，道：“这个无妨。我说过，我身份特殊，叶昭若是不想魔界失控，他就肯定不会把我怎么样——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而在仙门展开调查的这段时间里，我会以大乘尊者的身份申请三宗会审……”
“三宗会审？！难怪……”云莺看着他，明白了什么，道，“没想到你竟然知道仙门的这条法令。”
“以前研究过罢了。”夜离道，“会审一旦开始，想要走完所有的流程，至少需要三年，在此期间，我会发动我所掌控的一切力量，对韩孤舟被杀案进行调查，同时监督仙门的每一个程序。当然，绵绵如果醒来，我相信她会在暗处帮助我，为我搜寻证据。”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云莺点头道，“在这三年时间内，我们要继续合作，想办法找出真凶，证明你我的清白。”
“差不多。”夜离叹了口气道，“但恐怕没有三年，叶昭知道我这么做，肯定会暗中搞些小动作，我们要在一年，甚至半年内结束这个案子。”
云莺听罢，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心情有些沉重地点点头，道：“此案我现在也有从犯嫌疑，我会尽一切力量帮你。”
“多谢。”夜离点头。
看了看天边的光影，他转头凝视着身侧少女并不算太安宁的睡颜，许久许久，才转开目光。
“好了，现在这个时间，秘境中的仙门众人，大概都被叶昭的信号引去裂谷那边了。”夜离算了算道，“你们立即出发，离开秘境后，不要在这附近停留，立刻逃到仙门势力暂时不及的范围，等安全了再作打算。”
“好。”
云莺答应了一声，稍稍调息恢复一阵子，便和夜离一起站起身，在对方的帮助下背起了昏迷的江绵绵。
离开之前，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她背后少女脸上的人，云莺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恶作剧的想法，唇角勾起一抹笑，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还有何事？”夜离见她不走，转头问道。
“我有一个问题。”云莺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道，“魔尊，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我的江师侄？”
夜离一怔。
一会儿，他却笑了起来，神色自若地、用坦然的语气道：“是啊，我很喜欢绵绵。”
听到对方回答得这么坦荡，云莺反而一呆——这种玩笑，要对方觉得尴尬，那才算是有意思，但当被捉弄的人都不尴尬，坦然说出“我就是喜欢她”的时候，那尴尬的就是开口问话的人了。
得到了这么个答案，云莺并不意外，只是撇了撇嘴，没劲道：“好吧，你开心就好。没想到魔尊夜离喜欢这样的类型，亏赵彩追了你这么多年，还以为你眼光高到吓人，如今却被江师侄一个小姑娘搞定了……”
听见“赵彩”这个名字，夜离的眉头狠狠一蹙，无奈道：“你别提赵彩。”
“为什么不能提？”云莺睁大眼睛，“她和我见面的时候，可提过你好多次，每次都抱怨魔尊如何如何绝情……依我看，赵彩她长得不错，为人也挺好……”
“为人也挺好？”夜离转过头，用怪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几乎是阴阳怪气地道，“好在她有几百个情人吗？”
“……”云莺噎了一下，“呵呵”笑了两声，怪道，“我还以为你们魔族不在意这个呢。”
“……”
话谈到这个份上，两人都无话可说，经过刚才这一席不算友好的对话，夜离像是想起了过去某些糟糕的记忆，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云莺，你还是快走吧，再不走，叶昭定会派人加强入口处的警戒，到时候对你们脱身不利。”夜离最后道。
云莺自讨没趣，也觉得尴尬得要死，听见对方这么说，草草答应了一声，便运起灵力，背着江绵绵御空飞走了。
地面上，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夜离站了很久，一直到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方，连一丝痕迹也不见。
然后，他才御空而起，朝着两人相反的方向往前行去。
……
江绵绵觉得自己后脑疼得难受。
这不是她第一次中招陷入昏睡了，但相比于被夏澜宫主拉进幻境那次，这次她是被夜离物理敲晕的，身体上的不适便强烈许多。
当然，被敲一下后脑勺不能管太久，她昏迷的时间也相对短了很多。
半梦半醒、差不多要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想起之前在天幽秘境中的经历，以及夜离打昏自己之前的话语和举动，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夜离的用意——助她和云莺脱险，保存己方实力，通过非仙门官方的渠道寻找证据，以保证他们三人能顺利脱罪。
江绵绵都明白。
但回想起当时夜离刻意回避的眼神，她心里还是免不了一阵酸楚——这个计划能实施的关键，就在于有人要拖住仙门官方，并保证从官方渠道获取可靠证据，能与她们的调查相印证。这个人选，不用说当然是夜离自己。
江绵绵不是没有冒过险，在寻找云莺的过程中，她自己也承担了很多风险，有时候甚至让作为同伴的夜离发过火。如今立场互换了，承担风险的那个人变成了夜离，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心中会这么难过。
即使这是现下最正确、最有效的决定。
脑海中一团混乱，浑浑噩噩间，不知何时，后脑的疼痛已经开始变得不那么剧烈了。江绵绵喘息几下，忽然觉得自己能动了，她勉力睁开眼睛，终于让一丝光线照进了自己紧闭多日的双眼中。
“江姑娘、江姑娘，你醒了？”
才睁开眼睛，江绵绵便听到了一声惊喜的呼喊，显然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有人寸步不离守在她的床边。
……奇怪，怎么会有人照顾她？按道理说，出了这种事，她应该和自己的二师伯一直在逃命才对。
稍微动了动嘴唇，江绵绵才发现自己不但没力气，嗓子也干哑得要命，根本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护她的这个女子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见她想开口，便猜道：“江姑娘，你是不是想找人？宗主和云莺尊者现在不在，只有左使在附近，我这就去找他过来。”
不……她不想找人，她现在只想喝口水。江绵绵无力地想道。
嗯，不过……左使？
她敏锐注意到了这个词，随即思考起来——自己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里，有哪一个有这样称号的？
思来想去，江绵绵猛然间还真想到了一个。
卧槽！回忆起此人，江绵绵登时惊得连后脑的疼痛都忘了，挣扎着想要赶快爬起来——
能被人称作“左使”的，不正是她曾与夜离一起见过一面的，那个“合欢左使”绯卿么？
那她现在是在哪里？
不会是合欢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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