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并不顺利。

    乔落栗开始不吃不喝这日,上官檀忽然忙碌起来,清晨去了早朝,午后还未归。

    午时前,袁茹倒是来了一趟,以为乔落栗是热症未愈,嘱咐吴梅青记得喂药。

    吴梅青苦着脸,告诉袁茹,乔落栗不喝药了。袁茹却发了脾气,丢下一句,不喝药就给灌,然后气冲冲走了。

    吴梅青束手无策,呆愣着盯着空无一人的房门外。

    乔落栗侧身面对她,无奈笑了:“此事不可着急,需慢慢来。”

    吴梅青不解道:“为何老夫人一听你不喝药,就生气?”

    “老夫人本来就嫌我又疯又癫,若不是上官檀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出对我的关爱,恐怕她早就放弃我这个儿媳了。”乔落栗垂目低笑道,“不过老夫人嘴硬心软,即便她不喜欢我,也不会对我不管不顾,再等等吧”

    等到翌日酉时,乔落栗饿了两天后,上官檀终于让吴梅青又去请了大夫,袁茹也出面,写了一封请书,让吴梅青带着去找了南城龚远才。

    龚远才曾经宫中御医,几年前退职让儿子接任后,就闲赋在家,偶尔会出了情面,为曾经好友看看病。

    龚远才与上官宇知乃旧识,当初上官宇知重病之时,也是龚远才出手医治。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御医,并不容易被忽悠。

    吴梅青按乔落栗的意思,说起她的心病,龚远才摇摇头道:“心病虽也是病,但发作起来定然有缘由,既然前些日子,少夫人还好端端的,就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发作。”

    老御医不上套,吴梅青显然有些沉不住气,反驳道:“有心病之人,定然无法以常人理论来推断,或许,在我们看来无关紧要之事,对她而言,犹如扎人的钩子。大夫,倘若你也医治不好,是不是就可以断定,是心病?”

    龚远才听不得自己被一个小丫头质疑,哼哼道:“这天底下,只要不是无可救药之人,没有我治不好的病。”

    若是真的疾病,龚远才当然能治好,但这装出来的病,就不一样了。

    龚远才上门,头一回诊断,是体虚外加不堪冷热,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开了一个方子,就离开了。

    可两日后,龚远才又被请到了上官府,乔落栗不仅病没好,还愈发严重了——

    身体冒着虚汗,脸色发白,连嘴唇也毫无血色,她日夜不能寐,躺在床上痛苦哀嚎,还不停啼哭。

    龚远才从医几十载,这样的病症确实不曾见过,他望闻问切后,说是要回去翻看医书。

    吴梅青去送行,趁此机会,又开始混淆视听:“大夫,不是我怀疑你医术,是少夫人这症状,极像我的表哥,我表哥也是因父母过世,得了心病。他一直对未见到父母最后一面而难过,茶不思饭不想,饿得只剩皮包骨,差点一命呜呼。后来他回乡祭拜过父母,供奉上排位,拿了父母的心爱之物随身携带,这心病才算了结,人也好了起来。”

    龚远才不禁深思起来,问道:“你表哥的症状,与少夫人的症状一样?”

    吴梅青见他肯接话,必定听信了,忙道:“是差不多,我听说,少夫人也是因父母过世得了心病。少夫人当时在京城,父母远在徐州,他们没能见上最后一面。这跟我表哥情况真真相差无几,所以,我才觉得少夫人的心病也不是没有法子医治,或许,让少夫人去徐州祭拜一下父母,这心病便可解。”

    龚远才摸着蓄起来的胡须,沉默了。

    最近这几日,上官檀实在不得清闲。

    每日下了早朝,必定会遇到皇太后身边的老嬷嬷,领他去后花园见曹心蕊。

    曹心蕊倒是安闲自得,往凉亭一坐,周身三四个宫女伺候着,又是扇子扇风,又是端茶送水,点心果子还不断。见上官檀到了,盈盈笑着,葱白般的玉手指着对面,让上官檀入座。

    凉亭石桌正中央摆放着一个榧木棋盘,曹心蕊是让上官檀来陪她下棋。

    她与上官檀的话不多,但每次都要说上那么几句。

    曹心蕊道:“你成亲后,倒是顾家了,唐嬷嬷要找到你,可费劲了。怎么,你沉浸在温柔乡中,眼中就无旁人了?”

    上官檀捏着冰凉的棋子,慢悠悠放下一颗,这才抬眼看了看曹心蕊,轻笑道:“你不乐意见我有新婚之喜?”

    曹心蕊从棋盒里捻起一颗棋子,对着棋盘迟迟不下,她说道:“你骗不了我,你新婚那夜,那位疯癫姑娘闹了一场,而且你们至今未圆房。依我看,这喜是没有,忧倒是不少。”

    上官檀不置可否,盯着棋盘,漫不经心道:“她这两日生了病,的确让人忧愁。”

    曹心蕊终于下了棋子,随后仰身吃了一小块水蜜桃,说道:“你爹娘呢?还催你纳妾吗?”

    上官檀很快又下了一步棋,道:“你对我的事这般了解,莫非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曹心蕊手撑着下巴,双瞳剪水,含笑道:“我的事,你全部都知道,为何你的事,不能让我知道?”

    “非也,你的事,我不知道的可太多了。”

    “你是想说,我们之间应该有秘密?”

    上官檀没答,曹心蕊也未追问。

    这盘棋下了半个时辰,结束后,上官檀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去了一趟赖英毅的府邸,赖英毅受他所托,一直尝试着联系蒙面仙子,可这蒙面仙子自上回屠夫一案后,就再也不曾现身。

    赖英毅为难道:“满园春花旦一案,辛永嘉至今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牢狱中,户部侍郎辛良弼和其夫人四处奔走,扬言要为辛永嘉洗脱冤屈。只是此案有李夏二人坐镇,想必会从重处罚。上官大人,你的话,他们二人尚且不听,蒙面仙子也找不到,无法暗中调查此案……”

    说着话,赖英毅声音小了下去:“如今你被盯得紧,即便是皇上亲自批下的文书,也不敢太过张扬,究竟该如何,才能继续下去?”

    然而上官檀却反问起他:“辛永嘉不认罪,这案子就不能结案,我在牢狱中安插了人,倘若李夏二人用刑,我定会知晓。如今之计,还是要以找蒙面仙子为主。辛永嘉,辛夫人……赖大人,上回不是打听到辛夫人曾经与蒙面仙子有过交集,几年前探查蒙面仙子身份的人,都被打压过,试想一下,在这硕大的京城,谁会帮刚出头的蒙面仙子隐瞒身份?”

    赖英毅想了想,说道:“蒙面仙子也曾帮过不少达官贵人,非要一一排查,难如登天。当时那批探查之人,已过了几年时日,不好再追踪……”

    上官檀打断道:“为何不从辛夫人那里,开始排查?”

    赖英毅愣住:“上官大人,你的意思是……辛夫人是帮助蒙面仙子隐瞒身份之人?”

    上官檀不答,只说道:“赖大人,你安排一下,我想与辛夫人见见面,此次会面,最好别让多余的人知道。”

    上官檀回了府邸,正要去卧房,管事方翰林前来禀告,王爷来了,上官檀便转头去了书房。

    这几日,顺意王周之缟时常来找他,不为别的,是想追问满园春花旦之死。周之缟是花旦海棠的戏迷,自她死后,心中惆怅,迫切想要知道谁是真凶。

    周之缟与上官檀是多年好友,尽管疑凶辛永嘉被捉拿,但他不信大理寺那帮人,他只信上官檀。上官檀说,真凶恐怕另有其人,他便等着上官檀找到真凶。

    然而,还是没有结果。

    上官檀愁眉不展,闲散惯了的周之缟贴心道:“上官兄若是需要我出面,尽管提,若是我能帮忙,绝对义不容辞。”

    上官檀知道他的德行,对人对事一向三分热度,且心直口快,无法保守秘密,他只得摇头,谢绝了周之缟的好意。

    待把人送走,上官檀终是松了一口气。

    他叫上方翰林,一起去了卧房。恰好,在院子门口,遇见了刚好过来的袁茹。

    袁茹语气难免担忧起来:“四日了,那傻姑娘不吃不喝,连床榻也不下,龚御医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病,回去翻医书去了,傻姑娘莫不是邪祟上身,命不久矣……”

    上官檀不信鬼神,道:“娘,别胡思乱想了,竟然是病,就一定能医治,若是龚御医都医不好,肯定有别的原因。”

    说话间,两人进了内室。

    守在床边的吴梅青掀开床幔,表情悲痛道:“大人,老夫人,你们快看看吧,少夫人刚刚哭过一场,这会儿印堂发黑,不知怎么了……”

    上官檀跨步上前,果然看见乔落栗眼角一片湿痕,额前一团青黑色,像是病重之人的症状。

    上官檀拿起乔落栗放在被子外的手,把了脉,并未发现脉象有异,便问道:“龚御医何时回来?”

    “到了,龚大夫到了。”

    这时,家丁领着拿着医书的龚远才从门外匆匆而来。

    袁茹迎过去,急切问道:“龚御医,可有眉目了?”

    龚远才因走得太快,气息还有些喘,他缓了缓,才道:“是了,心病。脉象虽看似正常,但不吃不喝,体内亏空,并非身体缘故,是心病导致。病由心生,心念不消,便有了灰败之象。“

    袁茹诧异道:“心病?非热症寒症,成了心病?”

    上官檀垂头盯着乔落栗,不以为然道:“若是心病,她早就病发了,这十几年来,她又疯又癫,不正是因心病导致精神失常?”

    龚远才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她心病加重……”

    袁茹看向上官檀,上官檀目光沉了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一时间,内室里安静了下来。

    “啊!”率先出声的事吴梅青,她一声惊呼,引起了房中所有人的注意,她道,“昨日,少夫人一直念叨着书,还爬下床,似乎想去书房。我便扶着她,去了一趟……少夫人在书房拿了一本书,压在了枕头下。”

    上官檀离床榻最近,他伸手往枕头下一摸,果真摸出了一本书。

    袁茹责备道:“这事,你为何不早说。”

    吴梅青愧疚道:“我……我以为此乃小事,并不重要……”

    这本书乃介绍炽燕国风土人情的博览集,其中一页,大概是翻看了太久,纸张已经发皱。

    袁茹凑过来,恍然悟道:“傻姑娘不正是徐州人?莫非是她在书中看见故乡徐州,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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