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上官府的正堂上,上官檀与其父母一共用膳,三人各自沉默着,气氛诡异。

    袁茹咳了一声,假装呛住了,让丫鬟倒了一杯水,喝过后,以此为借口,问道:“你们可要喝水?”

    上官宇知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摆了摆手,正要说不要,余光瞄见袁茹瞪过来的眼神,急忙改了口:“倒一杯清茶,漱漱口。”

    袁茹直接将她方才喝过的杯子递过去:“用这杯水漱口得了。”

    说完后,她扭过头,脸上带着微笑问道:“檀儿,你要喝吗?”

    上官檀丝毫不给袁茹的面子,拒绝道:“不必了,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袁茹一下变了脸色,呵斥道:“不准走,坐下。”

    上官檀无奈地看着她,似乎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先一步道:“这五日,并未寻到落栗的踪迹,兴许她已经在回徐州的路上。她的贴身丫鬟脑子精灵,应该不会出事。”

    “你……真的没有找到?”

    袁茹自从得知乔落栗从山坡上滚落后,就一直忐忑不安,这几日,她一会儿埋怨上官檀,不该派人去追,一会儿又心怀愧疚,觉得自己鲁莽行事,应该多让几个人随行。

    上官檀不答反问:“娘,你请的马夫怎么说?”

    袁茹叹道:“小镇上全部的客栈都没找到人,他空手而归,我就打发他走了。檀儿,你派出去的人多,也是最后见到傻姑娘,可在失足之地的四周找过?”

    上官檀道:“找过了,并未发现她们。”

    “唉……”袁茹靠在椅子上,无精打采道,“虽说傻姑娘出身不好,脑子也不灵活,但怎么着也是你选的正妻,如今她人不见了,你务必要将人找回。我……朝鹤寄过来的家书,你可有看过?”

    上官檀点点头:“大嫂说郴儿生了病,高烧不退,似乎有些严重。”

    “小孩子最怕发烧,若有万一,唯恐落下病根。”袁茹道,“我和你爹商量过了,先回一趟朝鹤,等郴儿病好了,若他愿意出远门,我便带他来一趟京城。”

    这几日,上官檀因乔落栗失踪一事,与袁茹一直在闹矛盾,如今袁茹要走了,他心底又生出了几分不舍,他道:“朝鹤离得不算太远,随时都可来。”

    “我和你娘乃自由之身,自然想来便来。”上官宇知说道,“倒是你,可别因身不由己而冲动行事。”

    最近上官檀与李夏二人之间的事,上官宇知也有过耳闻,虽然上官檀向来不与他谈起官场之事,但上官宇知作为过来人,也是上官檀的爹,还是想要提点一句。

    “李项明和夏睿都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你若是硬对硬,肯定讨不到任何好处,在朝廷中,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上官宇知欲言又止,“还有,你与太后……”

    上官檀垂头,不搭话。

    袁茹插嘴道:“你与心蕊虽是青梅竹马,撇开身份不谈,你们都已各自成了家,还是不要走得太近,免得招来闲言碎语。檀儿,你也是堂堂男儿,不需依仗女子去拓宽前程,咱们自己的路,还是自己慢慢走。”

    “我明白,爹,娘。”上官檀抬眼,“我自有分寸。”

    上官檀居于官场,与曹心蕊那些事,二老都一清二楚,只是他们不愿谈起,上官檀也不想多说,于是,这些事横在他们心里,犹如一根刺,时不时扎一下。

    这话题倘若继续,想必会闹得不愉快,他们自觉止住了话头。

    午膳后,上官檀急步进了书房,等了半柱香,待一个黑影随之进入后,他把书房门一关,转过身,双手抱胸,神情严肃地看着来人。

    影五行了礼,开门见山道:“查到了,她们被一户农家收留了一夜,次日便离开了,具体去了哪儿,他们不肯说。”

    上官檀沉吟片刻,问道:“那户农家是什么人?”

    影五道:“是倚山而生的农户,自己也开垦了一些田地,但收成不好。他们夫妻二人已过半百,无儿无女,离群生活在山里,日子过得拮据。”

    “你给他们一些银子,让他们开口。”

    “他们似乎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应该与少夫人有过承诺,不会透露行踪,银子……恐怕他们应该不会收。”

    上官檀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若是真的抱诚守真,就不该将收留一事告知我们,既然他们透露了,一定是有所保留,有所要求。”

    “他们……想要银子?”影五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表情一时扭曲起来。

    “先给个几两银子,试试他们的底线。”上官檀冷冷道,“影五,先前让你追人,你不仅没追上,还把人跟丢了,对方不过是两个弱女子,还让你费了五天时日,才找到线索。这一回,两个普通的农夫,就把你骗得团团转,影五啊影五,你办事还是如此不靠谱。”

    影五半跪下去,低头道:“大人恕罪,属下知错。”

    影五身手不错,忠心耿耿,他在上官檀还是武将时,便一直跟着他,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影五还是如年少般,没有心眼,憨厚老实。

    他本性如此,本心为善,倒是好事。只是办起事来,就容易搞砸。

    “罢了,你下去吧。”上官檀心累地摆了摆手。

    “大人……”影五犹豫道,“我方才被老夫人叫住,她向我问起少夫人的情况……”

    上官檀眉毛一皱:“你如何回答的?”

    影五道:“大人吩咐过,我便没说。只是老夫人不依不饶,我担心,会被她发现什么。”

    上官檀却不以为然,影五若是隐匿踪迹,不至于会被袁茹追寻到,况且,袁茹明日便启程回朝鹤,没有时间来查他们密谋之事。

    他道:“乔落栗之事,我来处理便好,不必告诉我娘。等有了结果,不管是好是坏……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梨见园,满园春戏班子唱戏之地。

    这日戏班子刚好排了一场戏,辛夫人便带着乔落栗去了。

    戏台上,那些享誉京城的名角,抹上戏曲妆容,声情并茂地唱着曲儿。他们那独特的唱腔时高时低,引得台下看客时不时喝彩呐喊,好不热闹。

    只是乔落栗对吵吵闹闹的戏曲兴致索然,她捂着嘴,打了一个喷嚏,这声响似乎引来了旁边人的不满,她附耳对辛夫人说了一句话,便起身出去了。

    梨见园是一处宽广的宅子,分了前中后院,唱戏台子搭在了前院,中院是戏班子登台的准备之地,也是戏子们临时的休憩之地。若是再往后走,就是帮主等人居住的院子,乃闲人禁止踏入之地。

    乔落栗穿过前院的拱门,进入了中院。

    此时大部分人在前院,中院几乎看不见人。乔落栗进入后,一路前行,偶尔有一两个抱着杂物匆忙走过的人,乔落栗靠边让开了,他们看也没看她,径直走过去了。

    乔落栗来到一个门前,透过门缝往里看,有几个人对着铜镜,在脸上抹着浓妆。

    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可为了查案,她还是决定推门进去。

    然而手刚准备推门,她忽觉后背一道寒光逼近,她急忙转了两圈,侧身躲过了一枚飞镖。

    乔落栗寒着脸,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凤眼男子,正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姑娘好身手。”他一开口,那漫不经心的语调,让乔落栗不由得拧起了眉,“只是光天化日,奈何要做贼?”

    乔落栗干巴巴解释道:“我不是贼。”

    “那你为何要蒙面?”

    “……”乔落栗不想表明身份,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此人锦衣玉服,不像是戏班子里的人,他不在前院看戏,却跑来中院,恐怕跟她一样,另有目的,她问道,“你是何人?”

    他笑道:“我没问你是谁,你倒是问起我来,有意思。”

    乔落栗直觉此人还是不要招惹为妙,她道:“你不愿说也罢,那你也别乱猜测我是贼。”

    “在下周之缟。”周之缟却一下驳了乔落栗的话,报上了名讳,还追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乔落栗撑着墙,往屋内又看了一眼,那几人还在装扮,她便不着急,缓缓道,“世人称我仙子。”

    “仙子?”周之缟忍俊不禁,凤眼弯了弯,眉目间流露出一股多情之意,可语气却带着一丝嘲弄,“这世间竟然真有女子会如此自夸……”

    乔落栗冷目瞪着他。

    “仙子……”周之缟突然一拍脑门,恍然道,“莫非是传闻中那位蒙面仙子?”

    乔落栗有些不想搭理他,便没吭声。

    周之缟靠近了一步,那双细长的凤眼似乎要看穿她:“仙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质出尘,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窥一窥仙子的真容?”

    说话间,他一步一步靠近,乔落栗暗想不好,在周之缟伸手往面纱袭来之际,弯腰从他腋下躲过,无意间,用了受伤的脚,她吃痛,低低嘶叫了一声。

    周之缟注意到她偏向一边的站姿,明白了:“你脚受了伤?”

    乔落栗不答,往门上一靠,虚掩的房门便开了,随即她跨步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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