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珞珞一晚上都闷闷不乐的。
她写完作业,就回到屋里自己关上门看书,书都是些高中课程内容,初中的教材早就满足不了她那点儿小癖好。
然而往日里看的津津有味的电磁感应例题,今天却一点儿都看不进去。一闭上眼睛,就想起来余泽和那个大波浪/女人握着手侃侃而谈的模样。她好讨厌那个女人,身子贴着哥哥那么近,浑身上下还散发着那么浓重的香水味。
谢珞珞把书往旁边一扔,蒙上被子,自个儿在那生闷气。
这些年余泽虽然没再结婚,但是自打开始做木雕厂的生意,总是有女人往他的店里扑。
哥哥还越来越忙,以前晚上无论多么晚,都会回家吃饭的!
胡思乱想的谢珞珞,感觉到胸口一阵痒痒的痛,她用胳膊捂了捂,翻过身去,趴在床上。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车轱辘摩擦地面的声音,随即想起“噗噗”两下,熟悉的车锁落下的响声。
谢珞珞连忙爬起身,探了个脑袋过去,瞬间就看到了哥哥的车。
余泽坐在副驾驶上,推开一点儿车门,正在和驾驶座上的隋空说着什么。
几分钟后,余泽下了车,用手扯了下领子口的领带,西服挂在胳膊弯,看样子是喝了不少酒。
那个提在余泽手里淡粉色的包装袋,一下子刺痛了谢珞珞的眼睛。
她已经十一岁了,不可能不认识,那个包装袋,是一个女生所用的。
那一刻仿佛醋坛子被打翻,还能有谁?还能有谁?原来那个大波浪不仅邀请哥哥出去吃饭,还用小礼物来勾搭哥哥的心!
谢珞珞心脏皱成一团,恨不得下一秒就去扔了那粉色的提袋。
但终究她还是什么都没做,胸口疼,瞬间关了灯,赌气地踢踢被子,躺进床里。
她决定,从今天开始,跟哥哥冷战!
余泽在下面醒了下酒,抽了支烟。这些年他对烟的瘾愈发的大,明知道不好,但压力压身,找不到其他的发泄途径。
他看到了谢珞珞的房间屋里的灯,在他回来后便熄灭了,才不到十点钟,谢珞珞一般晚上十一点才肯上床睡觉。
余泽揉了揉眉心,让自己身上的酒味都散去了,手提袋在风中摇曳着,像只夜间的蝴蝶。
悄悄推开门的那一刻,谢珞珞整个人窝在被子里。
一看就是没睡。
今晚没有“哥哥你陪我睡”的撒娇,余泽也不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谢珞珞是又不高兴了,估摸着跟下午那个上海来的女经理有关。
他再大男人一个,小丫头那些讨厌他身边所有异性的明目张胆心思,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其实也没什么,本身就跟那些女客户没关系。
但有时候余泽很头疼,他可以打光棍一辈子,但谢珞珞还能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辈子都来监督着他不能跟异性走的过于亲密?
忽然就想起来隋空晚上问的那句“珞珞以后也不知道会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这事儿余泽没想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想,试问哪个当哥的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丫头将来会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能是个滋味?那个问题余泽没回答,一笑了之,但终究心底还是有些感叹。
余泽把门往里推了推,走了进去,小姑娘不开心,但是不能这么闷着被子。
谢珞珞藏着的那个被子小包下面,随着余泽的脚步声,轻微颤了颤。
余泽把那袋子放在了谢珞珞的床头柜上,将床头柜前被搓歪了的可达鸭脑袋给转正。这个可达鸭还是前年珞珞过生日那会儿,他带她去肯德基吃儿童套餐中的,他依旧记得那天从无数只盲盒里抽中了珞珞最喜欢的小黄鸭,小姑娘开心雀跃了整整三天。
谢珞珞的每一分每一秒,成长过的每一个笑容,都牢牢记在他的身上。
余泽把被子从谢珞珞脑袋上往下薅了薅,给她露出来新鲜的空气。
得到舒展,谢珞珞明显大口大口呼吸了好几下。但很快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在赌气在装睡,所以又压抑了下去。余泽什么都没说,坐在黑暗中,像是每一次把她抱回到卧室里,轻轻放回到床上。
用宽厚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余泽的手上有很厚的茧子,可能是过去抬棺材抬的,也可能是这些年雕树根磨的。从谢珞珞跟着他起,他的手就没有柔软下来过,粗粗的指腹,摩擦在女孩子细嫩的肌肤上,会带来一阵说不出来的颤栗。
可谢珞珞在感觉到余泽手指揉上她的脖颈那一瞬间,熟悉的粗糙感,一下子就让她浑身打了个颤。
温暖在往身体里疯狂地涌。
她好想哭啊。
她好想噌地跳起来,伸手去搂住余泽的腰。真奇怪,今天明明什么都没发生,明明余泽就只是见了个女客户,明明知道哥哥跟那个大波浪不会有任何的关系,明明就知道都是那些狐狸精往哥哥身上贴。
可她就是好委屈。
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委屈个什么劲儿。
谢珞珞其实有点儿小娇气,这是余泽给她养出来的。
余泽坐了会儿,珞珞也不理他,他准备离开。
可就当他刚刚站起身那一瞬间。
谢珞珞突然掀开了被子。
完全不等余泽往前走半步。
小姑娘一下子就扑了上来,紧紧抓着余泽的肩膀。
手腕勾着他的脖颈,双腿缠在他的腰前。
就跟个树袋熊,死死挂在树上。
余泽往后退了两步,到底是个活生生的人儿,他用手托住谢珞珞的腿。
“哥哥……”
谢珞珞委屈巴巴的,喊了声余泽。
余泽把人往上提了提,别让她掉下来。
这是谢珞珞的绝门独活,代号树袋熊,专扒余泽这棵树。余泽抱着人,用另一只手给谢珞珞的长发理顺了理顺。
细腻的呼吸,在这夜晚中温柔了晚风。谢珞珞吸了好一会儿的鼻子,忽然眨了眨眼,在余泽的后脑勺,沙哑的开口。
“我也要留大波浪。”
“……”
余泽:“?”
谢珞珞:“下午那个,阿姨。”
“头发好看。”
余泽:“……”
下午的,阿姨。
……
那女经理也就比余泽大一岁,谢珞珞一天到晚喊他哥,到了别人,就成了阿姨。
余泽笑了声,低沉的嗓音,振动着两个人的胸腔。
他伸手,在小丫头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别胡说八道的。”
谢珞珞:“那你会不会娶那个阿姨啊。”
余泽:“谁跟你说我跟李经理有事儿的?”
“哥哥今天才刚认识她。”
谢珞珞一听,瞬间竖起了耳朵,
“你不喜欢她吗?”
余泽无奈,“珞珞,要是你哥跟一个女人一起吃个饭,合作各项目,就会喜欢上那个女人。”
“那你哥这辈子,得喜欢上多少女人啊……”
谢珞珞:“真不喜欢?”
余泽发誓,
“真没感觉,就是一个客户,合作结束就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谢珞珞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
在余泽怀里蹭了蹭。
不过很快,又皱起了小脸,
“那你为什么要,收她的礼物。”
余泽:“???”
谢珞珞指了指那个粉色的袋子,撅着嘴看余泽。
余泽这才反应过来,瞬间荒唐一笑。他拍了巴掌谢珞珞的屁股,佯装生气地板起脸来给她解释道,
“是不是在你眼里,你哥拿回来个粉色的东西,就都是别的女人送的?”
谢珞珞想了一下,好像,她哥每次,带粉色的东西。
都是,给她的。
谢珞珞:“不是,那个阿姨送的吗?”
余泽气笑了。
他把谢珞珞放回到床上,小姑娘昂着脸蛋,生/嫩地看着他。
余泽拿起来袋子,也没什么害不害臊,从里面取出新买的少女版小背心。
谢珞珞没见过小背心,但看着好像……挺那个什么的。谢珞珞脸一红,因为她倒是见过女人的内衣,在电视上看到过,跟这个好像。
小姑娘挠了挠头,手指缠在头发丝上,往下一缕一缕揪着。
“这是……什么呀?”
余泽拉了把椅子,坐下来。
他一本正经,脸上没有任何的不适或者难堪。
“珞珞,你今年多大了?”
谢珞珞:“十、十一岁了。”
余泽:“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有些变化呢?”
谢珞珞心脏一紧张。
瞬间伸手捂住了胸。
好半天,才支支吾吾。
“没,没有……”
余泽:“嗯?”
谢珞珞莫名生出一丝羞耻。
余泽是她哥。
从小把她养到大。
他几乎是对她,了如指掌。
谢珞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揣着胸,才闷声扭扭捏捏地,指了指胸口。
“有,有……”
“感觉,胸,胸。”
“好像,鼓起来了。”
“……”
这种事儿,哪能让女孩子说出来嘛!
说完,小姑娘的眼圈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隐约还啜着晶莹的泪花。余泽还没开口,旧件谢珞珞伸出来拳头,乒呤乓啷朝着余泽的肩膀就开始砸。
像是炸了毛的小猫咪。
余泽细声细语哄着谢珞珞。
这似乎是他的一项本能,小姑娘砸人也不像砸人,更像是在撒娇。气都撒完了,谢珞珞坐回到床上,心里皱皱巴巴的。
余泽一手养大的谢珞珞,但也还是有一些尴尬了。
“那我穿上,就、就不会疼了嘛……”谢珞珞小声问。
余泽沉默了片刻。
整一个,不知道如何回答。
半晌,他点了点头。
“嗯。”
谢珞珞拿过那小背心,展开,看了看。
嫩黄色的边,细软的面料。
她把那衣服瞬间给塞进了枕头底下。
“……”
“哦。”
余泽离开前,还是揉了揉珞珞的脑袋。
“珞珞。”
“以后有什么,身体上的不舒服,不适。”
他找了找语言,想着怎么说,
“跟哥说。”
“不要,自己一个人,藏着、掖着。”
那个时候的谢珞珞,又哪儿懂余泽的良苦用心。
她用被子蒙住了脸。
好半天,才闷闷地答应了一声。
“哦。”
“……”
……
第二天,谢珞珞把小背心洗干净,就穿着去上学了。
穿上后,的确舒服了很多。
余泽没再有昨天晚上的尴尬,一切如常。
过了几天,上海的客户打道回府。
余泽又开着车,送他们去机场。
晚上那就是隋空来接谢珞珞,谢珞珞上了车,问隋空余泽什么时候回来呀?
隋空估摸了一下,大概晚点儿才能赶回来。
谢珞珞摇下来车窗,吹着小风,头发微微吹拂起来。
隋空从后视镜看了眼小姑娘,见她白色的校服系在腰间,只穿着单薄的t恤。真的是把这个年纪少女发育的美妙给勾勒的相当清晰。隋空皱了皱眉,咳嗽了两声。
“珞珞。”
“嗯?”小姑娘扭头。
隋空:“以后在学校里,记得把校服给穿好了。”
谢珞珞:“热。”
“好热,教室里只有电风扇。”
隋空:“那也……把校服穿好了。你哥没说过你?”
谢珞珞:“说过。”
她探过一个脑袋来,眨着眼睛调皮地看隋空,
“但是我不听不听。”
谢珞珞对隋空,有着比余泽要稍微轻松一些的感觉。隋空好玩,小时候就喜欢逗珞珞。余泽的话更多的是家长的威严,除了撒娇之外,更多的是让谢珞珞乖乖的气场。
但面对隋空,她不需要乖乖的。
这点儿让隋空,经常被余泽皱着眉警告。好几次隋空接谢珞珞回家,谢珞珞缠着他给她买辣条,说什么“没有辣条的童年是不完整的”,然后两个人躲在车上偷偷吃。回家被余泽发现了,一顿训。第二天来到厂子里,余泽再把隋空给斥责一遍。
隋空欲哭无泪,让谢珞珞坐好了,别到处皮。过了一会儿,隋空接了个电话,然后打着方向盘,突然感慨了起来。
“珞珞啊,你还是让你哥省点儿心吧。”
谢珞珞:“哦。”
隋空:“真事儿的,你看你哥今年,也快二十七了。因为带着你,也不结婚的。”
谢珞珞:“那不正好。”
“我陪着我哥,我哥养着我。我俩在一起一辈子!”
隋空:“不是那回事儿,你还小,你不懂……”
隋空:“就说今天送走那个李经理,人家一看就很倾心你哥,还给你哥提议了要给你买背心。昨儿李经理还想约你哥吃饭,踩着那恨天高都来到咱厂子门口,你哥一脸灰土灰脸,汗一抹。”
“硬是把李经理给拒绝了……”
风吹着谢珞珞的脸颊。
她忽然感觉,有一缕风,像是一把刀片,璃过了瞳孔。
刺痛,忍不住,眨了下眼睛。
“……”
“隋空哥哥,你说什么?”
谢珞珞张了张嘴,
“你说我的小背心,是那个什么经理……”
隋空没听出小丫头的声音有什么变化,理所当然点了点头,
“对啊!”
“就前几天,你哥喝醉那天晚上。”
“人李经理,看到你湿漉漉的衣服。”
“然后就跟你哥贴心提议,让你哥得给你买点儿女孩子穿的衣服。”
“你哥,喔豁!吃完饭就拉着我去百货大楼,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了一圈,我俩都不知廉耻地去了女性卖内衣的地方,被当成了色狼。哈哈!我都快羞死了……你哥还一本正经地给人比划你多么大多么高,大概需要什么样的款式……我俩那天晚上差点儿出不来。”
“……”
谢珞珞回到家里,就把小背心给翻了下来。
重重地丢在了旁边的衣服筐子里。
天色已晚,隋空在外面炒菜的声音,一下一下敲着锅沿。
击荡着她的心脏。
时隔好几天,谢珞珞都没有穿余泽给她买的小背心。
为了防止余泽发现,她都把春秋季的长袖校服套在外面,拉链拉到下巴顶。
正处于秋天,北方的秋老虎厉害的吓人,闷热的天,谢珞珞流汗流的满头都是。有一次傍晚回家,余泽看到谢珞珞背着个沉重的大书包从马路对面走来。天太热了,他自己都热到只穿了个t恤,却看到小丫头捂着天蓝色的校服,像只笨笨的呆鹅慢吞吞往这边走。
一件长袖春秋季校服,在一干穿着夏季短袖校服的小孩中,分外扎眼。
谢珞珞拉开车门,上了车。余泽没开空调,摇下来的车窗。谢珞珞小脸都因为热气,蒸得红扑扑,热浪一浪接着一浪扑,她嘟囔着,都忍不住喊了句“好热啊”。
余泽合上手里的书,他架了一副眼镜在鼻梁上,显得斯斯文文。
“把外套脱了。”
“……”
谢珞珞用手把拉链往上一拉,差点儿夹到下巴的肉。
“不脱。”
又在发什么脾气呢?
余泽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但还是关上了车窗,顺手开了空调。
又过了几天,秋老虎稍微停了停。
天空却突然开始下起了雨。
一连好些日子,整个临城都浸泡在淅淅沥沥的雨中,雨并不大,但是连带着还未退却的热潮,淋在身上让人感到黏黏腻腻。
谢珞珞又一次忘记了带伞。
一到了下雨季节,学校门口方圆几公里都开始堵车,堵的水泄不通。谢珞珞的班级最后一节课让大扫除,一旦有这种活动,小学生们便撒了欢地四处乱窜。
谢珞珞出校门的时候,是将春秋季校服外套系在腰间,上半身只套了一件夏季t恤。因为实在是太潮湿了,又热,她都忘记了要跟哥哥掩饰没穿小背心这件事。
学校门口堵车,谢珞珞就站在对面文体书店门口。来来往往都是学生,谢珞珞所在的小学和曙天中学紧挨在一起,时不时会看到混社会的初中生逃课在这边抽烟。
很不巧,今天刚好有出来逃课的初中生。
谢珞珞见过那个为首的鸡毛头男孩,据说是曙天中学很厉害的一个角,学校里连老师都怕他。
打架斗殴,逃课开摩托车,样样不少,经常穿着一身黑皮衣,手里拿着烟,去别的学校收保护费。
江湖人称一声“杜哥”。
杜哥看到了谢珞珞,手指的烟一掐,眼睛眯了眯。
好几次见这妞放学在校门口等家长了。
谢珞珞长的水灵,同班同年级的小男生都有不少给她殷勤示好,更别说放在初二初三这种荷尔蒙正旺盛的青少年面前。
鸡毛头手一挥,扔了烟,带着几个弟兄就往谢珞珞所在的方向走。
书店门口人很多,但是进进出出人群杂乱,见到杜哥学生们又下意识躲开,谢珞珞也看到了杜哥,随着人/流想要进入到店内。
却不想,后衣领突然被人给一把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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